雄兔眼迷離

袍笏(七十九)

類別︰其他類型 作者︰嗑南瓜子 本章︰袍笏(七十九)

    <b></b>                  沈元州指派過來的人,也算得上通透。跟石亓呆了這許久,也的確貼身,但他僅僅貼身而已,可那三個胡人從來是長在石亓身上的,手腳似的血肉粘在一起,接衣服這種活兒怎麼輪的到他?

    然此刻那三人皆在後頭好幾步,石亓又是沖著他遞,聯想沈元州提醒,趙德毅不由自主伸了手。寬大錦緞後頭正是昨晚那柄匕首,布料絞住他胳膊,隨後刀刃就插到了胸前。身後慘叫聲起,那三個羯人侍衛亦是揚刀,已經砍傷了好幾個跟著的人。

    從善如流,從惡,如崩。有些東西學起來,實在太快了。

    薛凌殺那倆鮮卑人時,平意掩于水罐下方。石亓遞袍子過來,匕首便不動聲色的藏在了絲線里頭。趙德毅多少應該慶幸些,胡人的匕首不比中原名劍吹毛斷發,石亓又是第一次干這種細致活。

    要是薛凌在場,必然要憑平意之利將他雙手順勢砍下來。石亓到底太急,趙德毅雖慢了半拍,卻也有防備,是故傷勢並不致命。

    只看架勢,那刀尖沖著心髒,這小王爺毫無疑問是想取自己心髒。媽的,早說這活兒不好干。他心里怒氣卻不敢表現出來,只捂住傷口忍痛道“小王爺可有難言之隱,不必懼之。城內盡是我大梁兵馬,當護得王爺萬全”。說罷又沖著後頭喊“各位且先停手。”

    這話先給了石亓一個台階,緊接著就以安城兵馬威脅。天上信煙已經炸開,馬上就會有人趕來,都犯不著他帶傷上陣。石亓不過四個人,打起來不過以卵擊石。想跑的話,城門關的嚴嚴實實,眼前又是南門,能跑到哪去?

    石亓並不答話,手指並在嘴里一聲 哨,良駒揚蹄過來將幾個跟隨的人沖撞的悉數倒地,那三個羯人盡數越過來圍住趙德毅。

    等地上人爬起來幫著趙德毅將羯人侍衛架開,他有余力去看的時候,石亓已然跳上馬背,往北門方向狂奔。

    這蠢貨是個蠢的,沒想到這麼蠢。

    趙德毅又氣又急又想笑,要回羯族是走北門不錯,問題是平城兵馬駐地盡在城北,胡郢等人辦事也在那頭,只怕此刻人從那邊趕來,石亓過去活脫脫一自投羅網。

    他可不就是急,急的就差飛過去喊“你們攔歸攔,千萬別傷了這蠢貨一根頭發,不然大家得成禿子”,偏偏那幾個羯人不要命,誰去追砍誰。趙德毅對這幾人亦不敢下死手,一時間哪里追的過去。

    好不容易脫了身,趙德毅拔腿就往北跑,想著石亓該被趕來支援的攔了下來。直到他與胡郢遇上,仍沒見到石亓人影。

    石亓不見了,眾目睽睽之下,安城里頭這麼多雙眼楮,四周城門緊閉,城牆處五步一哨,十步一亭,但那人就是不見了。

    胡郢氣喘吁吁的彎著要問趙德毅小王爺出了何事,他一看見信煙,不敢怠慢,親自跑了過來。實則前頭已經有一批人,趙德毅听說沒看見人,接著往北追,胡郢雖即,不比習武之人走的快,已然是趙德毅遇見的第二批了。

    他一門心思問石亓,問完才看見趙德毅胸前血紅一片,嚇的全身一震,問出口的卻是“小王爺受傷了?”

    趙德毅脫了外衫一扔,冷道“城門閉了嗎?”

    胡郢卑微道“一直也沒開啊。”

    自從石亓進了城,這安城城門無令不得開,今兒才早上,無人來往,是故門還閉的死死的。

    “說小王爺的馬受驚跑了,身上傷重,不治恐死。城中掘地三尺,尋獲者賞銀千兩,去問小王爺拿即可。”

    趙德毅甩開胡郢,自顧往北門處去。只要石亓還在這城中,要想逃,就是北門處最近,另外還得回去修書一封給沈將軍。這麼大的簍子,他都不知道怎麼開口。找的到還好若是找不到。

    胡郢近乎癱倒在地,石亓要是在安城有個三長兩短,他項上人頭多半要落地。旁邊人扶了這位節度一把,轉眼城中兵馬幾乎盡數出動。

    平安二城這幾年無平民,領月銀的卒子除卻事務在身,大多在城北,剩下的許多房屋空置積灰,好久沒這般熱鬧過。

    但是,石亓不見了。

    直到午間,城里所有地方都被翻了一遍,石亓仍就沒被找到,倒是那匹馬老早就被尋回來了,胡郢牽回院里好水好草的伺候著,希冀這畜生的主人從天而降,還能落個笑臉。再不濟,就讓這畜生行行好,去找找他主人罷。

    趙德毅已然熱鍋上的螞蟻,恨不能石亓那刀在捅深些,捅死自己完事,不用受這份活罪,他是真的不知從何處去尋石亓。

    那三個羯人倒是抓到了手,趙德毅本不欲得罪,事急從權沒辦法。單獨拎了一個出來,皮開肉綻仍是什麼都沒問出來。看模樣,但凡給其松綁,立馬就能死在面前。他只能期待沈元州收到信快點想辦法,而此時沈元州在寧城城頭與拓跋銑鏖戰正激。

    便是沈元州來了,也于是無補。

    石亓已出安城線,幾十里外就是羯人地盤,梁派十來人過去還行,若是大軍壓境,分明是宣戰。可一個羯人入了原子,必定很快找到最近的部落庇護,區區十來人過去又有何用。

    趙德毅身上血水結塊,還不肯罷休的在城北門下來回轉悠。他終于能看見石亓的早有預謀,或者說,人一逃走,任何舉動都像是預謀。

    昨晚石亓將一個侍衛送出了安城,那人必定是先出城去接應。今早石亓在城內瞎轉,卻很奇怪的不像以往騎馬狂奔,而是懶洋洋的走著,到最後跟著的人也就全部丟了馬。

    這位小王爺也不再對糧倉感興趣,那明明是他前幾日最喜歡去的地。今日不去,大概是因為糧倉有人值守,一打起來,支援的人來得快。

    趙德毅越想越氣,只覺自己哪哪都是錯處,可深究起來,他又想那算個屁的錯處。即便全是錯處,石亓也應該還在城里,這麼大個活人,能躲在哪?

    胡郢癱在椅子上面如死灰,他完了,他今天完了,他徹底完了。他並沒想起,他或許不是完在今天。

    他早就完了,完在安城糧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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