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慳火氣又退下去些，同魯文安打了將近半年交道，他自認將此人看的通透。平日里生死富貴皆不是個事兒，唯有找兒子是死穴，誰踩跟誰拼命，好像當初來平城耗著就是為了等兒子。<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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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耗了兩三年啥也不圖，就為那麼一點命根子，猛地叫走，說兩句蠢話也就由得去了。反正自從來了這破地，也沒誰嘴里能吐出個好鳥。<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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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慳撤了腳，起身小跑兩步趕上來，拉著魯文安道︰“你說你，我一說走你就急眼了不是。跟爺這麼久，爺什麼人你不知道？”<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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魯文安鼻子里粗氣沒喘完，只將手中劍一橫，道︰“我不能走，你”，他一跺腳，也換了個口吻喊︰“爺，你也不能走，你一走城就完了。”<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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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慳目光在魯文安抓著的劍上打了個轉，猛記起這人身手還踏馬不錯，一招一式都有模有樣。他恨鐵不成鋼的語氣更濃了一些，急道︰“走啥啊走，兵法讀過沒，那叫誘敵深入。”<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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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實話給你說了吧，城內糧食就夠撐幾天的了，安城那頭跟爺不對付，你也不是不知道。指望那邊提前送糧過來，你他嗎還不如指望老天爺掉元寶呢。萬一胡人”<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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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城呢，霍雲䉪不派兵增援嗎？兩地相距又不遠，糧草過來就一日的功夫”。魯文安急不可耐，搶著打斷霍慳道。<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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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本不是個講禮的，對霍雲䉪也全無敬重，平日里還能違心喊聲霍將軍，今日便是直呼其名。霍慳原是不讓他開口，被他這一喊，又愣了半晌，恰好讓魯文安說了句完整話。<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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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霍將軍的名諱是你喊的嗎”？霍慳伸手想打，看自己手頭沒東西，盯了盯魯文安還橫著的劍，手又放了下來，耐著性子道︰“你歇歇，爺趕緊說完了你去拾掇著準盡早帶人撤兵。”<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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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等魯文安反駁，他又急道︰“這是爺抬舉你，別蹬鼻子上臉啊，事成之後，少不了你的好處。”<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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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邊殘月將退，霍慳隨意一瞥，只覺身上涼意更甚，剛才也沒順手抓個大氅蓋上。他斜眼瞅著魯文安道︰“邊關的事兒傳回去不知道得幾日，要提前派兵過來，又恐胡人玩花招子虛晃一槍。送糧來吧，這不是給安城那邊留話柄麼。所以霍將軍決定將平城的兵馬全部撤回寧城。”<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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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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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你，你閉嘴吧你。寧城那兵肥馬壯，糧草也足，用不著受安城限制。反正平城也是連個鬼都沒有，胡人過來也沒啥可搶的。人往寧城走，不比寧城的人和糧一起往平城來的容易啊。“<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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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慳走了兩步，背對著魯文安將手撐到欄桿上，仿佛是在等魯文安自己想透。沉默了好一會才道︰“咱就是先撤回去，誘敵深入，等胡人行至寧城，到時候殺他個人仰馬翻。”<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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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頭魯文安半晌才憋出幾個字︰“真他媽窩囊”。說完也不跟霍慳再答話，拎著劍大踏步的走了。<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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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慳盯著背影，狠拍了兩下欄桿，轉身沖進屋子里，從櫃子最底層翻出個盒子，又小跑著到床頭尋了把精致鑰匙，屏息凝神將盒子打開，里頭銀票珠玉滿滿當當，是他來這幾年所有的積蓄。<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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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還真沒對魯文安說謊，霍雲䉪又怎會把撤兵的真正目的告訴霍慳。他不僅不信任這個霍家旁系，更恐平城內部有安城的探子。<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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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城無糧，是朝野上下都知道的事。如果報上去說胡人即刻圍城，要求安城加急將糧草送過來，皇帝肯定也不能駁斥。但平城兵馬直接撤往寧城，確實來的更快些，而且這昭示了霍雲䉪並非有挾戰事而令天子之心，他自然做的樂此不疲。<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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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家與皇帝的關系，魯文安看不透，但這幾月平城常有胡人，霍慳免不了要拿霍家說事遮掩，是故他多少知道霍雲䉪不似以前薛弋寒和皇帝那樣心無芥蒂。因此霍慳說不能由寧城給平城提前送糧，雖有憤憤，卻也只能認了。<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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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並非薛凌那般固執，以當前局勢，撤往寧城卻是是上策。胡人雖劫掠，但安城無平民，這幾年周遭也基本沒有百姓定居，一座空城剩在這，哪怕受些煙燻火燎，總好過萬余條性命被困在城里等死。<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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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到了大營不久，霍慳幾個狗腿子也從被窩爬了起來跟著他吆喝。一番動員，定了第二日啟程。可能由著魯文安帶了一段時間的兵，听說胡人要打過來，這座城里居然有了些許沸騰感。<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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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慳抱著那箱子點了又點，他也對霍雲䉪說的理由深信不疑，只是另有想法。看霍雲䉪的架勢，胡人是真要打過來了。<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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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場仗一打完，平城就是霍家重地，再輪不到安城那邊時不時的指手畫腳。那這麼塊肥缺肯定就不是他的了啊。回去也好，回去也好，有了這幾年功勞傍身，回了京中就是一輩子清福享不完。<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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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摟著箱子，放哪都覺得顯眼，又擔心魯文安將最後的差事給辦砸了，莫說睡覺，躺都躺不踏實。<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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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是盡早，下令收拾行囊，折騰完已是第二日黃昏。兵貴神速，魯文安又探得胡人離平城不足二十里，只怕天明就要攻城。索性是決定了要撤，還不如連夜走人。<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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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信听魯文安說一切就緒，就跑上來對著霍慳道︰“爺，一切都妥了，等您一聲令下。”<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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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妥了”？霍慳頂著老大一雙黑眼圈跳起來喊，又連敲兩下床板自喜道︰“妥了妥了”。說罷披了外衣跟著人往底下走。<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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魯文安已換了衣服，見霍慳出來，上前行了禮，正色道︰“請大人下令”。這是一場出逃，弄的跟出征似的。<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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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慳也是相同感慨，城內人皆列隊，拄長槍齊喊︰“請大人下令”，他哪見過這陣仗，干咳了兩聲，才一揮旗，魯文安翻身上馬，大喊道︰“開城門。”<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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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以前也喊了不少次，只是從來沒開過平城的南門。<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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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城的城門開的倒沒那麼正式，只是北城門就在 望台之下。薛凌睡不好，早早起了站上城牆，看著不少人推著車往外走，不禁有些奇怪。寧城往北，這幾年已經罕有人煙，這些人去干什麼？<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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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惦記著這事兒，反正也不忌諱霍雲䉪，干脆多跑了幾趟，發現這運東西的人陸陸續續基本沒斷過。這麼大規模，往寧城北面運<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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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雲䉪在往平城運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