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雲溪輕笑，雪玉般的面容之上一對妙目格外靈動，“上一次你輸了靈蛇給我，這次你若輸了，拿什麼做賭注？”
“賭注是沒有，但…”明驍指了指心口，笑著說，“但這里的位子永遠就是留給你的！”
洛雲溪含笑仰首，“那若是你贏了呢？”
明驍烏眉飛揚，抬手捏住她玲瓏的鼻翼，“我若贏了，你整個人都是我的！”
朔風吹過，雪花飛舞，一瓣瓣晶瑩的飄雪落在二人的發頂，雙肩，洛雲溪突然抬眸，雙臂一展，環住了面前頎長的身影，慧黠的黑眸寫滿了喜悅和滿足。ˋˋ
“好，一言為定！”
傍晚，炮竹聲紛紛揚揚的響起，家家戶戶掛燈籠、貼福字，年味兒十足。
鎮國公府門前早早掛上了呢絨彩燈和艷紅的綢緞，布置的分外喜慶，二人回府之時，早已在正廳備好了晚膳。
洛夫人正在前廳等著女兒回來，乍然見到門口牽手而至的兩人，心中有喜有驚，“驍兒，你真沒去參加宮宴？”
明驍嬉笑點頭，“伯母，您今日是趕不走我了，這個時間，宮中晚宴該是都開始了，宮門都關了，我想去也去不了！”
洛夫人詫異地看看他，又看看女兒，以為他真錯過了宮宴時間，沒听懂話中意思。
洛雲溪笑盈盈地聳聳肩，“娘，既然宮門都關了，您就收留他好了！”
洛夫人馬上明白過來，帕子掩著唇角笑得合不攏嘴，“好好，我這就吩咐廚房多加幾個菜，咱們好好熱鬧熱鬧！”
“好啊，辛苦伯母！”
明驍笑著點頭，一炷香後，各色菜肴擺滿了整張桌子，洛夫人召來了府上管家、管事等一同用膳度年，一頓飯其樂融融，歡聲笑語不斷。
飯後，洛夫人笑著對二人道，“今夜街上熱鬧，你們倆出府去玩吧！”
洛雲溪攔住母親的胳膊，笑眯眯道，“我們不出去，白日里該逛的都逛了，今晚就在府上陪您度年關！”
洛夫人拍掉女兒的手，笑著道，“那可不成！今夜京中幾位夫人約了我去城西的戲園子听戲，請的可是淮南最有名的戲班子！你們要陪著娘，娘和沒空陪著你們！”
“真的？”洛雲溪扁了扁嘴，懷疑問道。
洛夫人點了點女兒的額頭，“當然，就許他們男人們在宮中赴宴，不許我們女人去外面圖個樂子！”
洛雲溪與明驍對望一眼，失聲一笑。
“夫人，敬安侯府的周夫人來府上找您了，說是要同行去城西戲園子！”一名下人匆匆跑來回稟。
“看吧，正說著，人就來了！”洛夫人看著兩個孩子，整了整發髻和衣襟，喜氣洋洋地說，“走，一塊兒出府？”
洛雲溪撇了撇唇，心道，娘的心可真大，真是成心要放著自己與明驍單獨度年啊！
明驍對洛夫人眨了眨眼，感激一笑，抬臂攬住洛雲溪的肩膀，眉眼飛揚，“走吧，咱陪著伯母一塊兒出府…”
洛雲溪抿了抿雙唇，未曾錯過他在暗處投給娘討好的眼神，瞬間有種被親娘賣了的感覺。
與府門外等候的周夫人打了招呼，目送洛夫人離開，兩人才琢磨著去處。
“咱們去哪？”洛雲溪一直計劃著今夜陪母親度年，從未考慮娘親早已自行約了局，倒把自己丟下，早知道這樣，不如下午在府上歇息，晚上再去東城街逛逛，指定會更熱鬧些。
明驍想了想，定楮看著她，“我帶你去個地方！”
一騎黑騎縱馬駛過長街，直接奔出城門，淹沒在郊外的黑暗中。
這里是離城門不遠的一座山闕，四周都是光禿的田野，山間有一條窄路，可以縱馬而上，卻只能在行至到半山腰時停歇，改為步行。
天上依舊飄著小雪，雪不大，風勢卻很急，明驍引著洛雲溪一步步攀上錦峰，山路崎嶇，兩人相扶相攜，在山脈見映下了美妙的輪廓。
“冷嗎？”
洛雲溪搖頭，揚起粉嫩的雙頰，“這天寒地凍的，十里八里也找不到人，為什麼來這里？”
“上去就知道了！”明驍為她緊了緊狐裘披風，自己身子擋在風口。
洛雲溪捉住他牽過來的手臂，也不多問，步伐輕快的上山，待爬到山頂光潔的額前已經溢出一層薄汗，她剛要想問，看到眼前的景色頓時住了聲。
眺望的視角剛好是燈火闌珊的京城，冬雪茫茫，披靡山野，映射出山下明明滅滅的萬家燈火，仿佛一條條火紅的游龍在奔流的白浪間飛舞。
夜空浩渺的天際，一輪新高掛于空，漫天星斗揮灑蒼穹之上，像翠珠瑪瑙一般，閃閃發亮。
洛雲溪驚異的望著眼前的景象，晶亮的雙眸清華四溢。
“怎麼樣，夜半登山，能見到這樣的景色是不是也值了？”明驍從身後環住他，視線也望向那明珠般光鮮的帝都皇城。
洛雲溪享受著美景的震撼，唇角不自覺的浮起笑意。
“是啊，好美！”
“這座山叫擎蒼山，是距離上京最近的一座山脈，世人只看到這山下光禿的景象，便不想登山俯視，竟不知這無顏山闕的背後，有這般美妙景象。”明驍道。
洛雲溪轉眸看他，“那你是怎麼找到這里？”
“我娘在世的時候帶我來過，記得當初也是冬夜，寒風比今日還要急，我當時玩心太重，登到一半便失去耐心想著回京與伙伴們玩耍，我娘只說，回去可以，只是返回的路不見得比來時的路容易，半途而廢只能讓前面走過的路白行，而我也永遠見不到最美的風景，我當時听不明白，卻覺得我娘說得有道理，登了這麼久若是折返回去怕是真要被笑話死，于是才登到最後，看到這片被世人忽視的風景！”明驍目視前方，緩緩開口。
洛雲溪看著明驍俊臉在月色下半明半暗，但唇角卻帶著溫軟的弧度，那笑意朝陽明媚，似是能融化這披靡山野的白雪，當真能華驚四射！
“雲王妃真是個奇女子！”她不由感嘆，自己雖然對明驍親母沒有什麼印象，但從世人口中的講述，也能想象到那樣的美麗芳華的女人是多麼驚艷！
“是啊，我娘的確是個了不起的人，”明驍輕笑，“只是，這一生為了我爹犧牲太多了！”
洛雲溪深深吸氣，有些涼意的小手環在緊緊將大手反握住，“你娘在天有靈，一定也希望你和你爹幸福的！”
明驍轉眸，清亮的眼眸剎那間晶亮發光，隨即淺淺一笑，“不說這些，咱們去那邊坐坐！”
洛雲溪點頭。
山頂的一角，散落著幾塊未經雕琢的天然岩石，雖然簡陋，卻有幾分類似于桌椅的模樣，許是長久沒有人登山，上面落了一層厚厚的積雪，雪花結成了冰晶，月色下閃閃發亮。
明驍拂去了碎雪，解了披風欲鋪在冰涼的石凳上，洛雲溪一把將他攔住，蹙眉道，“你這是干嘛？”
“給你墊著啊，這峰頂的山岩最涼了，將你病了，我怎麼跟你娘交代！”明驍話中帶笑。
“我怎麼不知驍世子還這麼憐香惜玉？”洛雲溪不涼不熱的哼了一句，蹙了蹙眉，轉過身，早已靈巧的坐在石凳上，“快穿上！我若像你說的那般嬌氣，還會大晚上跟你來這兒？”
明驍自然了解洛雲溪的脾氣，挑眉未多說，挨著她坐下，並排看著城中燈火闌珊的風景。
“你說現在到子夜了嗎？”洛雲溪靠在他肩頭輕聲問道。
明驍搖搖頭，篤定道，“還沒有！”
洛雲溪淡笑，“你怎麼知道？”
“等等便知！”明驍長睫眨了眨。
洛雲溪還在納悶之際，‘咻’地一聲，夜空中突然傳來一聲爆響，夜幕驟然大亮，五彩繽紛的煙花如焰火一般盛放在夜幕之上。
一道道飛光掠過夜空，璀璨斑斕的燃亮了半邊天際，變幻著絢麗的色彩。
洛雲溪驚異的瞪大雙眸，眺望遠處金碧輝煌的建築，那是皇宮的方向，是每年禮部在宮宴結束的子夜初時燃放的煙火。
她不是沒有見到過歷年禮部的煙火，而是沒有這般近距離的觀看過，那五顏六色的花火綻放在眼前，仿佛一抬手臂便能觸摸到一般。
“哇！好漂亮！”
“這個時候，皇伯伯應該在摘星閣觀望煙火吧，人人都道摘星閣是觀看煙花的最佳地點，卻不知還有一處地方比那里強上百倍不止！”明驍揚眉輕笑。
明朗的笑聲回蕩在幽幽山谷之間，說不出的疏狂與愜意。
“說得對，這樣好的地方就該藏著，為何所有好的地方都要皇上一人討了去！”洛雲溪忽而轉眸，看著他精致的眉眼狐裘下蜂腰猿臂的身形，粉白縴細的手指忍不住抬起為他理了理半敞的外襟。
明驍淺笑看著她，黑眸驟然一緊，一把鉗制住她欲松放的手指。
洛雲溪轉瞬間抬眸，俏麗的身影印在那人闃黑的眸中，清淡的雙眸足以奪走滿天的星月華光。
身後的煙花依舊連綿不絕的響起，兩人半倚半靠，彼此的呼吸清晰可聞。
“那個，天色不早了，咱們啟程回返吧！”洛雲溪努力保持著聲音平靜。
明驍沒答，妖媚眸色一動，雙臂攏肩，手掌貼向小人兒的背心，將她緊緊擁入懷中。
洛雲溪貼在堅實的胸膛，嗅著淡淡清涼的青竹香氣，心跳如潮水一般連綿不絕，徹得滿面生霞。
明驍忽而俯首，吻住她嬌艷如花的唇瓣，洛雲溪呼吸一滯，晶眸閃耀，對視著那道濯濯的目光，心思百般起伏，終是在唇舌間寸寸攻略城池的溫意咄咄下敗下陣來，手臂不自覺的環上他的臂彎。
煙花如流霞一般飛竄，為相擁環抱的二人做了背景。
而相擁繾綣的二人又似乎再也看不到其他，眸中滿是對方的影子。
“明驍…”
“嗯！”
那白衣少女慧黠的明眸輕眨，粉唇早在輕抬間張張合合，清淺話語被煙花聲響掩蓋，隨著風飄散在皚皚的白雪與雲霧中…
“有你真好…”
直到煙花散盡，周圍靜謐下來，明驍才仰首詢問，“你剛剛在說什麼？”
洛雲溪漫不經心的盈笑，“我說今日的煙花很美，今年的除夕夜過得很特別！對，特別！”她慧黠彎唇，眸中盈盈泛光，雪白的素衣裙擺隨風而舞，搖曳生姿，在霞白的峰頂如夢如幻，轉眼間已徑自向山下走去。
明驍站在原地愣了愣，她剛剛有說這麼多話嗎？
回程的路行的很快，除夕之夜上京城不設宵禁，雖是入夜時分，卻依舊能見到三三兩兩的商販買賣。
明驍將洛雲溪送回鎮國公府，眼看著她進了府門，才微微抿了抿唇，調轉馬頭準備離開。
“明驍！”
身後熟悉的聲音傳來，明驍打馬的動作頓住，驀然回頭，“怎麼又出來了？”
“這麼晚，你爹定然都已經睡下了吧，要不然我讓春瑩收拾出一間房來，你在府上住下吧！”洛雲溪看著他，試探問道。
明驍好笑看著她，雙臂交錯在胸前，“想讓我留在府中陪你，倒不如直說好了，干嘛還要那麼麻煩的收拾客房，讓我睡在你房中不就好了，反正也不是沒有一起睡過！”
洛雲溪一听，瞬間漲紅了臉，現在雖是半夜，街上卻不是沒人走動，誰曉得讓人听了去生出什麼誤會來。
自己明明是看他眉眼倦怠，想讓他早些休息，誰曾想人家可根本不理你的情，那她還操哪門子心。
“活該你這個時候回去，被你爹罵死！”洛雲溪低聲嘀咕一句，大聲對兩側面面相覷的門童吩咐，“關府門！”
門童不敢異議，歉意地望了一眼高坐于馬上的驍世子，後者無所謂的擺擺手，朱漆大門慢慢合攏，明驍眯了眯眼，望著門縫中身披白狐輕裘的女子漸行漸遠的身影，微不可查地攥緊了馬韁。
他凝視了許久府門牌匾上幾個燙金大字，眸色一凝，調轉了馬頭。
寧親王府門前，九命焦急張望，直到望見歸反的主子才急忙迎上去。
“運輸貨物的車子都出發了？”明驍沉目問道，
九命點了點頭，“今日晨便尋了鏢局押送，現在當是已經出了燕關！”
“嗯！”明驍點頭。
“主子，王爺自從宮中回府就等在笙簫苑，剛剛被柳氏勸回了正房，臨走前還囑咐屬下，說等您回來一定要通知他！”九命如實回稟，“您要不要見見王爺？”
明驍嗤聲一笑，“我爹何時也變得像女人一樣這麼婆婆媽媽了，我不入府見他了，還是依照原計劃趕在今夜出發，輕裝簡行，也省去不少麻煩！”
九命會意，沉重點了點頭。
明驍抿了抿唇畔，眸光悠遠地說道，“你一會兒到了鎮國公府，不要打擾她，也不要讓她知道我離京的消息，能拖得一時就拖得一時，若拖不過就將這個交給她！”說著，從懷中掏出一紙信箋。
九命雙手接過，看了一眼空蕩蕩的信封，為難說道，“主子，若是雲溪小姐得知您出城，執意去追，屬下可是攔不住的…”他說的是實話，雖然雲溪小姐失了內力，武功不比從前，但以她那份慧黠心思，十個自己也是斗不過的。
明驍眸中暖意一閃，“這個你不必擔心，她知曉大義，只要看了信，定不會冒然前去！你要做的就是寸步不離的守在她身邊，若是我回來時，見到她少了一根頭發…”他晃了晃馬鞭，危險看著九命。
九命吸了口涼氣，立刻單膝跪地，“主子放心，屬下一定不負主子所托，看護好雲溪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