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子唯微不可查的揚唇,直到此時,他已全然忘記自己母後被擄的一事,心底暢快起來,卻還是裝做沉穩的樣子,注視著台子下不斷求饒那個人,聲色俱厲的道,“說!誰是你們背後主使?”
“是,是…”那人一頭垂在地上,剛要將罪魁禍首說出口,門外突然傳來響動。
“太子殿下,這就是殺害雲溪,並劫持皇後娘娘的凶手嗎?”門口處一道月白長裙的身影走近,聲音清脆響亮,剛好截斷了那人幾乎要說出口的名字。
是甯鐘瑩!
明子唯登時拍案,“鐘瑩妹妹,你來此處做什麼?”此時,他已經沒有了與這個女人做戲的耐心,一旦自己手下供出丞相府,他便有理由立刻將她拿下,偏偏她在此截住話頭,他豈能不氣!
“鐘瑩听說皇後娘娘落難,眼下到此處來,自然是想探訪皇後娘娘!”甯鐘瑩言語輕緩,說話間,已經抬步走到殿前,“只是想不到,皇後娘娘失蹤,下落不明,雲溪更是血濺床榻生死未卜,太子殿下不急著找人,居然還坐在這里審犯人,真是有心了!”
誰也沒想到,一向溫婉的丞相府小姐竟然有當堂質問太子的膽量,但一經考慮,也覺得她的話不無道理!洛雲溪失蹤也就罷了,可皇後娘娘可是太子殿下的親母後,太子殿下的表現似乎有些淡漠了!
其實,明子唯得知皇後失蹤也不是不急,但總要將這邊的事務處理清楚,在他看來的當務之急就是要將自己的嫌疑撇除,再嫁禍于丞相府的頭上,至于皇後失蹤,自有方明全找尋。
他听到這聲質問,冷冷一笑,居高臨下地俯視著那抹白影,語氣也變得不再客氣,“甯小姐這是什麼話!本殿要做什麼,還輪不到你一個臣女來管!”
甯鐘瑩頷首,將面容掩在一片陰影中,“太子殿下說的是!只是恕小女不能看著好姐妹白白慘死!”
她將最後一句話說的極快,話音未落,眸中一抹暗色一閃,在眾人還未反應過來的同時,素手一抬,將身側侍衛腰間長劍抽出,想也不想得便向那刺客喉嚨刺去。
誰也想不到這柔柔弱弱的官家小姐會當殿動手殺人,自然也不會有人上前攔住,‘哧’聲一響,血濺當場,眾人駭然。
台下那刺客雖然想到自己會死,卻沒想到自己還沒供出丞相府便會被人殺死,饒是一身武藝,卻沒機會施展,直到咽氣,都沒閉上雙眼!
“放肆!甯鐘瑩!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麼!”明子唯是最先反應過來的,他轟然一怒,從座椅上站起,眸中有熊熊怒火燃燒,“你竟敢阻礙本殿當堂問案,究竟居心何在!”
甯鐘瑩看著那人倒下,眸中才恢復了清冷,又變成柔柔弱弱的模樣,將面上的悲涼神色收放得極好,“太子激動什麼?一個潛入皇林意圖不軌的刺客難道不該殺嗎?太子殿下不會還期望從這樣的人口中得到實話吧?”
“你!”
“刺客任務失敗被抓,極少有臨危賣主的,太子殿下不會還想听他用心險惡、意亂朝局、栽贓陷害的言辭吧!”
她目光寧定,但上首的明子唯卻氣得發顫,“荒唐!重要疑犯罪行還未交代,本殿都無權懲處,豈容你當堂放肆,難道你與此案…”
他想問的是,難道此案與你有關,與丞相府有關?可偏偏話說到一半,便見到甯鐘瑩已經端端正正地跪在滿地的鮮紅中,他眯了眯眼,收了後半截話,臉色烏黑一片。
這個女人,又想玩什麼把戲?
甯鐘瑩跪在大殿中央了,緩緩頷首,“小女未經太子殿下準許,殺害要犯的確有罪!但為了皇後安危,也為了姐妹之情,鐘瑩就算不惜此身,也要手刃此獠,為遇難的好姐妹討個公道!這份罪責,小女認下,請殿下懲處!”
一番話落地有聲,令眾人屏息,殺害行刺要犯本是重罪,但經過她這般認罪方式,說得全無己念,都是為了他人,誰還忍心重處!
明子唯咬了咬牙,負在背後的手微微顫抖,好一招釜底抽薪,他還真是小看了這個甯鐘瑩!
他深吸一口氣,事情已經進展到這番,自己也折損了四名死士,當然不能就這麼算了,總要將她拉下水!
“甯鐘瑩,本殿雖與甯丞相交好,但你今日行為的確荒謬,姑息不得!”明子唯語氣頓了頓,眯眼道,“本殿突然想起,方才那名刺客臨死前吐出指示之人為‘老爺’,而適才真相即將浮出水面的時候,你又殺了那名刺客,欲蓋彌彰,莫不是此案…”
他話說一半頓住,有意引起眾人的猜測。
甯鐘瑩斂眸冷笑,似是一切都在預料之中,再次抬眼,眸中已泛起水霧,“太子殿下什麼意思?”
“本殿什麼意思,你不清楚嗎?”明子唯見她滿臉無辜的樣子,更是氣惱。
“難道太子殿下因為小女殺死了刺客,便懷疑我甯家,懷疑丞相府?”甯鐘瑩不可置信道。
明子唯沒有想到她自己說出這番話,當即堅定了信心,“本殿這樣的懷疑也不是沒有依據!”
甯鐘瑩昂頭,目光凌厲,“殿下怎講?”
明子唯冷冷一笑,“本殿還未問你為何出現在洛雲溪的住處?她現下遇難,你為何無礙?”
“哈,殿下的意思是我有幸逃過一劫,便是我殺的人咯?”甯鐘瑩反問。
明子唯抿唇,“雲溪妹妹返回皇家園林是在今日無疑,但本殿擔心有人對她不測,故意掩蓋了消息,直到適才警鐘響起,除了本殿和母後,所有人都不知西廂苑有人,你是如何得知的?”
眾侍衛心神一凜!
的確,警鐘敲響之前皇家園林所有人均不知道雲溪小姐已然回來,也不知西廂苑有人,顯然沒有通知下來,但既然沒有通知,那甯小姐又是如何得知的呢,這,確實令人心生疑惑?
听了這番話,甯鐘瑩原本自信滿滿的臉色變了變,洛雲溪回皇家園林的消息被封鎖她自然知道,只是沒算到太子居然在這兒等著她!
“鐘瑩妹妹,你總不會說是她的丫鬟派人通知你的吧?據本殿所知,自從洛雲溪進了西廂苑,那身邊的丫鬟便未曾離開過,”明子唯見她面色突變,心情總算舒暢了些,又輕輕一笑,意味幽深道,“哦,不對,本殿倒是忘了,剛剛有人來報,在鐘瑩妹妹你進入西廂苑後不久,那丫鬟便離開了,而雲溪妹妹出事,剛好發生在這個時候,你說是不是太巧了!”
甯鐘瑩呼吸又重了一分,她原以為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先了結了那個刺客,便不會讓明子唯栽贓得逞,誰想得到,自己原本配合他的做法,現在反倒成了他意圖誣陷丞相府的證據,每走一步,都是按照他原本便挖好的陷阱越陷越深!
哼,爹爹說的果然沒錯,她一早就該離這種人遠一點,現在幡然醒悟早已經太遲了,只是,她的錯,難道要整個丞相府買單嗎?
她薄唇緊緊抿住,自然不能在關鍵時候服輸,“太子殿下關心雲溪妹妹的安危,似乎時時刻刻都在關注著西廂苑的動靜?那既然如此,在雲溪妹妹遇難之時,為何為沒有人營救?任意刺客橫行?”
“雲溪妹妹乃是未出閣的貴冑之女,本殿擔心她的安全不假,但豈會擅自啟用侍衛出入西廂閣,就算是保衛安全,也不過是在閣外駐守,又如何能洞悉里面的情況!”明子唯眸色陰沉的回道。
“哦?那太子殿下的侍衛真是白養了!當時我欲出院落時,雲溪妹妹身邊近衛冬收正與兩名刺客搏斗,可即使是這麼大的動靜,依舊不見有人來幫忙!敢問太子殿下,這樣的玩忽職守的侍衛是不是該處置?”甯鐘瑩直視明子唯,笑得詭異。
她這段話自然是有另一層意思,庭院外的侍衛本就是保護院中人安全的,可庭院中發生了打斗都听不到,這可能嗎?
你想把我拉下水,我偏偏要你陪著!
眾人听著大殿中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瞬間有些茫然…
明子唯的怒火已經完全被點燃,再也容不得她說下去,“甯鐘瑩,你在休莫強詞奪理,本殿的護衛有玩忽職守之處本殿自會處理,但你的行為中種種不合理的跡象,可疑直至,絕不能就此磨滅!”
甯鐘瑩心一橫,脖子一梗反倒時挺直了腰板,“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太子說這麼多做什麼,大權都掌控在你手上,既然你疑心是我,盡管處理便是!”
明子唯握了握拳,以退為進?你還真當我不敢拿下你!
他廣袖一揮,指著甯鐘瑩便道,“來人啊!將這個膽大包天,殺害疑犯,蓄意混淆本殿視線,意圖污蔑,更是膽敢公然行刺皇後和重臣之女的陰毒女子給我拖下去!”
眾人听得一片混沌。
甯鐘瑩卻淺笑,好冗長的一段罪名,乍一听上去自己倒是成為一個十惡不赦的人了!她若十惡不赦,那做出這等荒謬之事,還不在乎拖上皇後一起演戲的太子本人呢?不是更罪該萬死?
明子唯不理會她面上復雜的表情,手一揮,立刻有一左一右兩名侍衛將殿中女子架住,向殿外拖。
甯鐘瑩仰頭長嘆,就算自己習盡了權策之術,終是不及帝王之家涼薄淡漠!刺客已死,一切無非是明子唯一人‘猜忌算計’而已,可他生殺大權在手,真想要嫁禍難道缺理由?
只可憐自己一心想要與他合作,卻從一開始就被人玩弄于掌心,成心想將你置于死地!
甯鐘瑩眼眸一眯,貝齒狠狠咬住下唇,她兩手一撐,用力甩開左右兩明侍衛,徑直向殿外而去!
明子唯!就算我死了,我爹爹也必然不會放過你,丞相府甯氏一族更是不會放過你,你想登上那個位子?做夢!
尊華的殿宇再一次平靜,甯鐘瑩在一片唏噓聲中押解下去,一眾守在此處的兵衛皆是駭然失聲,難道闖入園林的刺客真于甯鐘瑩有關,又或者真是甯府丞相派出的?人們心存疑慮,卻是無人敢去發問。
明子唯眸中的星星怒火漸漸熄滅,默了片刻,才重新坐上正位,“剛剛殿外是誰要求見,宣上來!”
“是!”
走進來的事一位身穿甲冑兵服的侍衛,“參見太子殿下!”
“有什麼事快報,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