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興慶宮,益喜旺波和巴桑希拘謹的站在勤政殿內,瑪祥仲巴杰面色陰沉,沒人知道他在想著什麼,但尚悉結從馮翊郡送回的捷報卻讓這兩個人怎麼也興奮不起來。 vw因為尚悉結打的越順利,便越證明他們此前的反對是不明智的。
只一瞬間的功夫,瑪祥仲巴杰居然嘿嘿笑了起來。
兩位請落座,除了要與你們分享尚悉結送來的捷報,還有另一樁大事要商量。
益喜旺波深知瑪祥仲巴杰的手段,笑里藏刀的事當年也沒少干,現在這麼不陰不陽的說話不知還要打什麼主意呢。但他畢竟經歷得多了,對許多事也都看得淡了。這一點倒與顯得有些沉不住氣的巴桑希大為不同。
大相有何吩咐直接說是,我與巴桑希一定竭盡心力的完成
瑪祥仲巴杰習慣性的用手揉了揉眉頭,干笑道︰
此番確實有一樁事需要勞動兩位,不知可抽得開身
這一句可抽得開身讓益喜旺波陡生警覺,心里暗暗叫著不好,難道他們和贊普的那些密謀已經被瑪祥仲巴杰知道了這是要將他們由贊普的身邊支開嗎但是,不論益喜旺波有多麼的不樂意,也只得硬著頭皮答應︰
我一直閑來無事,巴不得大相能委些差事,不知大相有什麼差事讓我去做呢
瑪祥仲巴杰再次發出了一陣干笑。
很好,我喜歡和聰明人打交道,不用多廢話,一點通。
如此回答,更讓益喜旺波的心沉了下去,看來贊普與李承宏的密謀似乎已經走漏了一些風聲,否則也不至于讓他們這些被強制賦閑的人去辦差事。
尚悉結攻馮翊,直指河東,我打算用副相領兵,應對來自潼關的唐兵
啊
勤政樓內的氣氛陡然又起了變化,益喜旺波原以為瑪祥仲巴杰會派給他極難及危險的差事以刁難,現在看來卻又似乎不是那麼回事,更何況還讓自己掌握兵權。
我已經十年不曾領兵,怕誤了大相的謀劃啊。
瑪祥仲巴杰卻一擺手,又干笑了兩聲。
副相過于謙虛了,吐蕃誰不知道當年副相的壯舉呢僅憑兩千人滅河十一國,連唐朝的節度使都害怕得退避三舍呢
他精通漢化,說話間又不知覺的說了句來自于春秋戰國的成語。
當然,瑪祥仲巴杰也絕不是有意奉承益喜旺波,此人當年的確有諸多足以自傲的戰績,只是在老贊普重用了奸佞以後,一直不得已施展而已。
現在益喜旺波听到瑪祥仲巴杰讓他領兵,竟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大相的意思是
副相沒有听錯,是領兵堵住潼關內西進的唐兵,可能做得到
做得到,做得到,一定做得到
益喜旺波的聲音都因為激動顯得有些顫抖,坐在他身側的巴桑希似乎也有些焦躁的坐立不安,看來也是希望瑪祥仲巴杰也派他一並到潼關陣前去。
不等巴桑希發問,瑪祥仲巴杰主動看向了他。
巴桑希,對你也有任用,領兵三千去追剿溜到秦鳳一帶的唐兵游勇,可做得到
身為吐蕃勇士,哪個不想領兵作戰巴桑希登時忘了剛剛還徘徊在心頭的焦慮,馬大聲的保證著︰
請大相放心,巴桑希一定把唐將的首級取來,獻與大相尊前
對于這兩個人的表現瑪祥仲巴杰十分滿意,背著手在殿內繞了兩圈,他如此安排誠然是急需有用的將才,在另一方面也是為了斬斷為小贊普赤松德贊的左膀右臂,沒了這兩個人出謀劃策,小贊普會像一只失去了庇佑的小狗崽,只會徒勞的瞎叫喚。
待益喜旺波與巴桑希離開以後,瑪祥仲巴杰在殿門口站了一會,又緩緩返回坐下,重新翻看案頭堆積如山的公。自打進入長安以後,必須經他手處置的公務多了四五倍,甚至連睡覺的時間都不夠用。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諸事繁雜,吐蕃親信又沒有足夠的能力處置這些事務。所以,他只能凡事都親力親為。在長安有著多年使者的經歷,使其精通漢,許多書毋須經過翻譯可以直接處置。
大相,崔渙從獄呈陳情書,欲求見大相。
說話的原本是興慶宮的一名宦官,因為乖巧又善于察言觀色,深得瑪祥仲巴杰的歡心,便將其留在了身邊。
瑪祥仲巴杰頭也不抬,只輕輕的嗯了一聲,隨即才像是反應過來一般,將手的毛筆放下,直起身子,看著那宦官問道︰
什麼你再說一遍
回大相的話,崔渙在獄呈了陳情書,欲求見大相
還有這等事,盡快安排他來見我吧
這是瑪祥仲巴杰求之不得的,為了有效的控制長安,以漢人治漢人是最行之有效的辦法,而若要漢人乖乖听話,必須要在將漢人威望甚高的人降服,這個崔渙是最佳人選。
此前,瑪祥仲巴杰曾數次親自到獄去探望崔渙,希望他能出來收拾局面,但這個崔渙顯然是有些風骨的,幾次都將其罵了個狗血臨頭。
慢著
瑪祥仲巴杰突然叫住了那宦官。
可知道崔渙有如此轉換,究竟何故
宦官抬手撓了撓後腦。
奴婢也不甚知道內情,听說,听說崔渙的家人子弟按照規矩前日被充入苦力營了,想必,想必他是在乎家人吧。
瑪祥仲巴杰點了點頭,卻不置可否,崔渙的家人的確已經被充入了苦力營。進入苦力營雖然名義不是什麼非人的刁難,但實際卻滿不是那麼回事,高強度的勞作和極少的飯食,使得被充入苦力營的人九成以有進無出。
看來連風骨如崔渙這等人也免不了舐犢之情啊。
想到這里,瑪祥仲巴杰反而不想急著見崔渙了。
傳見的事先拖一拖吧,晾他幾日再說
是,奴婢告退
瑪祥仲巴杰之所以這麼做是想熬一熬崔渙的傲骨,既然他已經流露了服軟的意思,所幸恩威並施,讓此人徹底的臣服。
不多時,又有吐蕃隨從神神秘秘的進入了殿內,將一筒銅管交給了他,然後又一聲不響的站在一旁,靜靜的等著。
這是瑪祥仲巴杰派遣在長安的密探所送來的消息,之所以如此是為了搜集長安朝野市井之間的各種傳聞信息,以便于他隨時能夠掌控城內的風向動態。不過,今日的消息顯然有更大的發現,只見他的手已經有點隱隱發抖。
良久,瑪祥仲巴杰將手的羊皮紙放在了案頭。
神秘人出入贊普興慶宮,是否與贊普做了接觸,這個神秘人的來歷具體如何,為什麼到了現在還沒有進展
隨從戰戰兢兢的答道︰
此人行蹤過于詭秘,咱們的人又大都生疏
不要盡說些借口,再給你一日功夫,查不出來這神秘人的底細,引頸自裁吧
隨從不再解釋,而是俯身一禮表示遵從,然後又弓著身子緩緩的退了出去。
突然間,瑪祥仲巴杰有點坐立不安,居然有神秘人自由出入興慶宮,而他卻對此人的身份底細一無所知,想想都讓人不寒而栗,如果有人趁機謀刺自己,或是有什麼惡毒的企圖,豈非
想到這里,瑪祥仲巴杰再也坐不住了,他決定將自己和小贊普所在宮苑的所有漢人宦官全部撤換,以吐蕃帶來的奴隸取而代之,雖然這些奴隸都只是些干粗活的,但勝在忠誠可靠,不會被別有用心的人收買。
至于興慶宮內其他的宦官,瑪祥仲巴杰一時還沒想好處置的辦法,畢竟現在是關鍵時刻,動靜鬧的太大了恐怕會引起更多不必要的麻煩。
到了晚間,瑪祥仲巴杰派出去的密探居然有了進展,他們在贊普身邊的一名宦官身尋到了突破口,那宦官並不是個硬骨頭,幾鞭子下去什麼都招了。
據說是一個本地姓杜的豪強以百金的賄金將其收買,而宮曾接受過打點的下下竟有十數人之多。
如此,瑪祥仲巴杰終于放下心來,只要查到了族姓好說,放眼京兆府姓杜的豪強大族用一只手能數得過來,
來人
隨著他的一聲高呼,當即有一群帶甲的武士涌進了殿內,紛紛肅立。
你們立即將滿長安所有姓杜的豪強大族,統統帶到興慶宮來問話,但有一點記住,不到萬不得已,切不能擾民
瑪祥仲巴杰算在怒火燒之時,也保持了極大的克制,為了能夠長久的在長安站住腳,他必須得保持對長安百姓的寬容,只有如此才能將他們的仇視之心降到最低。
這也讓瑪祥仲巴杰有種帶著鐐銬跳舞的感覺,但想起此前的幾十年,又有哪一年不是在帶著鐐銬跳舞呢起外敵來,更讓他如坐針氈的是內部那些虎視眈眈,不知何時會跳出來狠狠的咬一口的餓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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