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顧柔在河岸邊，坐了很久。
&esp;她坐了多久，顧雪就陪著她坐了多久。
&esp;期間有人打電話來，顧雪剛開始還會看一眼，到後面她干脆就把手機關機了。
&esp;夜幕，終于降臨。
&esp;華燈初上。
&esp;河岸這邊，已經很黑了，幾乎什麼都看不到。
&esp;到了晚上，風還變大了。
&esp;顧雪盯著不遠處顧柔的模糊身影，一邊謹防她偷偷逃跑，一邊學著她曲起大腿，抱住了膝蓋。
&esp;她有點後悔沒穿多件風衣。
&esp;現在，真的就是‘今天的風有點兒喧囂’了……
&esp;顧雪又看了眼顧柔，確定她還在後，望向根本就看不清的河對岸，吐槽了一句。
&esp;旁邊突然傳來了 的衣服摩擦聲。
&esp;顧雪瞬間回神。
&esp;顧柔已經站起身來，正拖著行李箱沿著斜坡往上走。
&esp;顧雪跟著站起身，緊了緊脖子上的圍巾，跟了上去。
&esp;今天是12月31號。
&esp;今晚，便是跨年夜。
&esp;雖然僅僅只是公歷的跨年夜，隆重程度上來說，遠比不上春節。
&esp;但公歷跨年……勝在熱鬧，方便，有共同話題的朋友多。
&esp;因為社畜們都放假了。
&esp;在這種儀式感不輸春節的日子，一般一個健全的社會人，出于自願也好，出于禮貌也罷，或者是迫于無奈，只要不是很宅，都會出來走走。
&esp;特別是在這種大都市。
&esp;或許對于死宅來說，這完全就不能理解。
&esp;但不能理解的事多了去了。
&esp;顧雪來到這個世界之前，也是死宅，看那些現充們結伴去跨年，窩在家里的他，就像是在陰間里看陽間。
&esp;當然，現在一轉攻勢。
&esp;顧雪也是‘陽間人’了……
&esp;顧雪跟著顧柔，走上斜坡。
&esp;路上，全是人。
&esp;因為這里距離港區芝公園特別近，而位于公園里面的增上寺，因為有鐵塔加持，可是跨年的好地方。
&esp;路上的行人，顧雪如果沒猜錯的話，應該都是去增上寺的。
&esp;顧柔應該也是……
&esp;顧雪遠遠吊在拖著個行李箱的顧柔身後，一邊躲閃著行人，一邊盯著顧柔的背影?以防跟丟。
&esp;在河岸邊坐了那麼久，疲勞似乎已經消失了?顧柔的腳步不快?但很堅定，完全就沒有等自己妹妹的意思。
&esp;顧雪必須全神貫注盯著顧柔，才不至于跟丟。
&esp;“嗨?美女?你好可愛啊。”
&esp;然後?全神貫注的後果就是，搭訕的人迎上來了……
&esp;還是守株待兔的搭訕。
&esp;顧柔經過時，風平浪靜，大概是看顧柔成熟女性的樣子，覺得不好騙……
&esp;但顧雪經過?就被搭訕了。
&esp;大概是看顧雪比較好騙……
&esp;像這種跨年夜大活動?有人搭訕其實很正常?只要不是太輕佻的那種?顧雪也能理解，一般她都是忽視假裝看不到?就算了。
&esp;而搭訕的人，看她這樣?也會知難而退。
&esp;但現在顧雪很急?鬼知道被人一搭話，顧柔會不會跑起來。
&esp;所以她瞪了一眼那個搭訕的人，直接就一句︰“你瞎啊，我是男的。”
&esp;然後就繞過搭訕的男人，揚長而去了。
&esp;那個搭訕的男人听到顧雪的話，傻在了原地，好一會後，才轉過身去，看著顧雪的背影，喃喃道︰“男的也行啊……”
&esp;另一邊。
&esp;顧雪繞過搭訕的人，卻意外的發現，顧柔沒有走遠。
&esp;雖然她依舊在往前走，速度也沒變，但兩人的距離，還是相隔五六米，並沒有因為顧雪被搭訕，而拉開有多遠。
&esp;本來照理來說，被搭訕耽誤的那幾十秒，都足夠顧柔跑不見了……
&esp;顧雪看到顧柔的背影，猛地松了口氣。
&esp;然而……
&esp;“嗨，美女。”
&esp;搭訕又來了……
&esp;顧雪有些無奈。
&esp;再次瞪走了一個人。
&esp;繼續追上了顧柔。
&esp;但一路上都不安生。
&esp;她跟在顧柔身後，就像獨自一個人來玩的一樣，而對于那些搭訕的人來說，顧雪這樣的人，就像是明燈。
&esp;顧雪再一次被搭訕……她忍無可忍了。
&esp;就在她忍無可忍的時候。
&esp;前方的顧柔，突然就加快了腳步。
&esp;顧雪立刻把注意力放到了顧柔身上，為了不跟丟，她也加快了腳步。
&esp;最後甚至小跑了起來。
&esp;她這幅著急的樣子，終于沒人敢去搭訕她了。
&esp;畢竟，那種輕佻的小混混，還是少數。
&esp;……
&esp;顧柔拖著行李箱，一路快步，直到走進公園，走到增上寺廟大門處，才放緩了腳步。
&esp;顧雪也終于得以停下。
&esp;緊跟著顧柔，走入了寺廟。
&esp;進入增上寺大門，看到道路兩旁的小吃攤，顧雪有些恍惚，甚至有種重回夏日祭的錯覺。
&esp;然後她又猛地反應過來，今天是跨年夜，廟會祭典，算是常規操作了……
&esp;廟會祭典很熱鬧，人聲鼎沸。
&esp;道路兩側是各種小吃攤，道路中間，人流很多，但又不會太過于擁擠。
&esp;顧雪到了這里後，突然就走得奇慢無比。
&esp;顧雪看著顧柔，亦步亦趨跟著，但注意力，卻不可避免地被道路兩旁的小吃攤吸引了。
&esp;她沒吃晚飯。
&esp;如果單單嗅覺也就算了，問題是視覺也在摧殘著顧雪啊……
&esp;當街炒面真的太過分了……
&esp;顧雪看了看兩側的小吃攤。
&esp;最終，還是去買了一盒章魚丸子。
&esp;剛好六個。
&esp;擺攤的師傅速度很快。
&esp;顧雪拿到丸子時，仍然能看到顧柔的背影。
&esp;她特意讓攤主把竹簽換成筷子，然後端著丸子，便小跑了起來。
&esp;追上了速度很慢的顧柔。
&esp;途中，她往自己嘴里塞了兩顆丸子。
&esp;所以跑到顧柔身前時，盒子里面，只剩下四顆。
&esp;她擋住了顧柔的去路，將章魚丸子遞給了她。
&esp;顧柔眼簾低垂，往側邊走了幾步，就要繞過顧雪。
&esp;顧雪跟著移動，重新擋住了她。
&esp;她一邊夾起一個丸子送到顧柔嘴邊，一邊腮幫鼓鼓的，咀嚼著自己嘴里的丸子。
&esp;顧柔將腦袋偏到一邊，再次往側邊走去，想要繞過顧雪。
&esp;顧雪再次跟著挪步，擋住了顧柔。
&esp;兩人在寬敞的過道上，走來走去。
&esp;回頭率超高。
&esp;顧雪再一次攔住了顧柔。
&esp;她向前一步，再次夾起丸子往顧柔嘴里送。
&esp;“啊~”
&esp;顧柔將腦袋偏到一邊。
&esp;顧雪再次逼近，再次夾起送了過去……
&esp;顧柔依舊在躲。
&esp;顧雪干脆趴在了顧柔身上，一副一定要她吃的倔強表情。
&esp;這個過程，兩人都沒有說話。
&esp;顧柔再次躲開筷子。
&esp;顧雪抿了抿嘴唇，趴在顧柔身上，輕輕踮起腳尖，再來！
&esp;顧柔還想躲。
&esp;顧雪突然腳下一滑，重心不穩，像是要摔倒。
&esp;顧柔立刻就忘了躲閃的事，垂在身側的手，一把就攬住了顧雪的腰肢。
&esp;“……”
&esp;期間，她還張了張嘴，吸了口涼氣，似乎想喊什麼。
&esp;而顧雪，就趁著這個機會。
&esp;迅速的將裝著章魚丸子的盒子，放在了兩人胸脯構築的平台上，然後夾起一個丸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塞入了顧柔口中。
&esp;“……”
&esp;顧雪成功了。
&esp;她重新端起丸子，趴在顧柔身上，笑顏如花。
&esp;比四周的燈光，都要來得耀眼。
&esp;顧柔︰“……”
&esp;……
&esp;六個章魚丸子
&esp;顧雪最後吃了五顆……
&esp;察覺到自己被騙了的顧柔，很快就放開了顧雪，拖著行李箱繼續往前走去。
&esp;顧雪這次，沒有吊在後面，而是來到她身邊，腳步時快時慢緊跟著她。
&esp;顧柔繞著寺廟走了一圈，沒有進去祈福，也沒有等待新年的鐘聲，而是直接掉頭又往出口方向去了。
&esp;現在已經是晚上七點多。
&esp;夜風有些刺骨。
&esp;顧雪將下巴藏在圍巾里面，跟著顧柔，一路無言地離開了增上寺。
&esp;出了大門。
&esp;顧柔停了下來，似乎有些迷茫。
&esp;不知道該去哪。
&esp;但這種狀況沒持續多久。
&esp;顧柔很快就找到了方向，直接沿著來路，拐到了車站附近。
&esp;接著搭乘電車。
&esp;來到了松濤區。
&esp;車站是這麼寫的。
&esp;顧雪其實沒去過。
&esp;反正顧柔買票她就買票，顧柔下車她就下車。
&esp;此時，已經是晚上九點三十二分。
&esp;兩姐妹離開家，已經很久了。
&esp;顧柔出了車站，沿著大道，一路向前。
&esp;沿街的商鋪，亮著暖色的燈光。
&esp;看起來很暖和。
&esp;可外面並不暖和。
&esp;又下雪了。
&esp;但顧雪心情平靜，走在顧柔身邊，偶爾抬頭望天，小聲哼唱著自己想得起來的歌。
&esp;兩姐妹就這樣一直走啊走。
&esp;後來，估計連顧柔都不知道自己身處在何處了。
&esp;“你還跟著我干什麼。”
&esp;終于，顧柔開口說話了。
&esp;在整整七個小時後。
&esp;“我還以為你不打算跟我說話呢。”
&esp;顧雪轉過頭去，看著顧柔的側臉，“至于我在干什麼，跟你離家出走呀。”
&esp;顧柔︰“……”
&esp;她再次沉默了下來，往前走去。
&esp;但顧雪打開了話匣子。
&esp;“當時制作《進擊的巨人》時，錢是顧梟先打過來的，我拒絕過，但最後被說得心軟了，所以就接受了他的借款。”
&esp;顧雪仰望著星空，輕聲道︰“當然，這不是跟你解釋，其實在當時，辦法還是有的，我可以跟你要錢，雖然這會掏空你的積蓄，但我知道你肯定會願意給。可就算我知道這點，也依舊選擇了前者，雖然我剛答應顧梟，就後悔了，雖然是借的，但我確實拿了他的錢，這點我沒辦法反駁。”
&esp;顧柔︰“……”
&esp;“他來玉ki工作室，就不關我的事了，是他自作主張，我那時候，由著性子，把童年時，他干過的破事，全都說了出來，就想趕他走，但他擺出了一副可憐的樣子，就差當著我的面哭出來了。
&esp;所以，那時候，我又心軟了，因為看到他那副樣子，我突然想到了你，我就讓他去找你了。
&esp;我跟他說，你原諒他，我才原諒他。
&esp;至于為什麼要這麼做，其實我也搞不懂自己，我就知道，他是你的心結，我想你解開心結。”
&esp;顧柔腳步頓了頓。
&esp;“而eta大廈的事，是前幾天決定的，很早之前，顧梟就不知道從哪里知道工作室要搬遷的事，並打電話給玉井姐，說要出租兩層給工作室，我很早之前就知道了，但我怕你發現，不敢租。
&esp;至于為什麼前幾天我又要租了，是我自以為是……”
&esp;顧雪望著灰蒙蒙的天空，自顧自地說著。
&esp;期間，顧柔看到了她被凍得通紅的耳朵。
&esp;她驀然停了下來。
&esp;在一家酒店門口。
&esp;顧柔拖著行李箱，沉默著走進了酒店大堂。
&esp;顧雪立刻止住了話語。
&esp;跟著走了進去。
&esp;顧柔開了一間房間。
&esp;然後搭乘電梯，來到了房間所在的樓層。
&esp;顧雪緊跟著，並在電梯里，就說明了，自己沒帶錢，手機也沒電了的境況，順利跟著混進了房間里。
&esp;房間雖然很冷，但白熾燈一亮起，瞬間就讓房間多了一份暖意。
&esp;顧柔放下行李箱。
&esp;顧雪鎖好門，摘下圍巾，打量了一番陌生的環境後，在床沿邊小心翼翼地坐了下來。
&esp;這是人在陌生環境里的正常反應。
&esp;等顧雪打量完周圍的環境。
&esp;準備開口說話時。
&esp;顧柔卻拉開行李箱，拿出衣物，走進了浴室。
&esp;顧雪想喊住她，但她已經進去了。
&esp;並關上了門。
&esp;顧雪坐在床上，突然覺得特別別扭……
&esp;她打了個寒顫，想要鑽進溫暖的被窩里，但身上的衣服，特別是褲腳，因為雪的緣故，全是濕的。
&esp;“……”
&esp;顧雪看了看被窩，又看了看浴室。
&esp;最終，咬了咬牙，還是站起身來，脫下了外套。
&esp;浴室里。
&esp;顧柔放好了熱水，她脫下了衣服，沖洗過後，坐進了浴缸里，抱住了自己的膝蓋。
&esp;霧氣升騰。
&esp;她看著水霧，怔怔出神。
&esp; 。
&esp;突然。
&esp;門被擰開。
&esp;顧雪走進了浴室，站在浴缸和顧柔面前。
&esp;她嬌軀輕顫，全身上下，僅有一條右手拿著的寬大毛巾，非常勉強地遮擋著曼妙的身體曲線和挺拔的女性特征。
&esp;她來到浴缸前，和顧柔對視了一眼，然後抬起一只腳，用小腳丫探了探水溫後，也走進了浴缸里，坐了下來。
&esp;學著顧柔抱住了膝蓋。
&esp;兩姐妹分別坐在浴缸得一頭。
&esp;顧雪仍在輕顫著。
&esp;她忍著寒意和羞意，解釋道︰“我有點冷，而且我話還沒說完呢……”
&esp;顧柔抿了抿嘴唇，伸直了曲起的白皙大腿，拉住了她的右手手腕。
&esp;顧雪如蒙大赦，趕緊往前挪了挪，在她懷里躺下。
&esp;暖意包圍著顧雪。
&esp;顧雪立刻停止了顫抖。
&esp;顧柔靠著浴缸，終于，沒有再抗拒顧雪。
&esp;她雙手環著顧雪的脖子，看著她的臉，久久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