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楚歷來不是個喜歡挑事的人，更不會沒有任何根據就用這種近乎于羞辱的行為去惡心別人。
如果安爺當場翻臉乃至真的跟自己拼命，這件事反倒好處理得多。
但他既然是現在這副模樣，那姜楚還真就得仔細考慮一下這件事當中是不是還有別的隱情了。
“明洲市的水，比我想象中要渾。”
姜楚目光漸冷地注視著安爺︰“你是知道白雲道長的勾當的對吧？”
“知道一些。”
安爺對此也並不否認︰“但以我一人之力，管不了。”
姜楚追問著︰“你了解他背後的勢力嗎？”
安爺聞言面帶自嘲地一笑︰“我要是了解的話，你這次送的東西怕是就真的直接到了我的墓地里了。”
姜楚明白他說的是實話。
一個白雲道長在一座破道觀里都能折騰起那麼大的風浪，就更不要提他背後的勢力了。
“這麼說來，那些東西的去處你也不知道嗎？”
安爺卻在此時微微點了點頭︰“有一部分，我是知道的。”
“如果你想看的話，我可以親自帶你去，反正剛好就是這幾天的事。”
“但在此之後所造成的任何後果……我都沒有能力替你承擔。”
姜楚不禁啞然失笑道︰“以你在明洲市的身份，竟然也說得這麼謹小慎微嗎？”
“那些過高估計自己的同行，我每年都會去給他們掃掃墓。”
安爺平靜的目光中此刻已多了幾分難掩的霸氣︰“他們當中有些算是被我親自送走的。”
“我記得他們的好，也記得他們的壞。”
“所以我現在還活著。”
姜楚朗聲大笑著︰“那你很勵志啊！用不用我找人寫本書宣傳一下你的光榮事跡？”
“你也不必如此反諷，我知道那不光彩。”
安爺平靜的表情中已多了一絲悲戚︰“我埋掉的不只有敵人，很多時候……是我自己的兄弟。”
“當初從半大孩子就跟著我混飯吃的家伙，現在還能全須全尾的也就阿飛一個了。”
“我今天要是再出去的晚一些，怕是連這個也廢了。”
姜楚能夠理解他此刻的悲傷︰“所以你轉到了醫藥一行？”
“救人總歸是比傷人要積德的。”
“我不奢求能以此為我來世積下什麼福報。”
“但我得趁自己還有口氣兒時，把我前半輩子造的孽給贖了。”
姜楚認同他的這番話，但臉色間卻反倒多了一抹陰沉︰“然後你去了白雲觀是嗎？”
“知道這件事，純粹是出于偶然。”
安爺看上去並不打算隱瞞這些︰“我其實也算是醫藥世家的子弟，只不過道有些走偏了。”
“但即便這樣，我也並沒有徹底放棄過醫術一道。”
“也正因如此，關于白雲觀濟世救人的謠言傳出來時，我才會第一時間趕去探查究竟。”
“探查。”
姜楚重重重復了一遍安爺所說的這兩個字︰“如果白雲觀的觀主沒死，你是用不了多久便能跟他開始合作了？”
“白雲觀的觀主，現在不是就活蹦亂跳地在我跟前嗎？”
安爺輕笑一聲的同時把那枚犀角扳指再度推到了姜楚的面前︰“你既然敢收下它，想必就已經有這方面的心理準備了吧？”
“直說好了︰我肯定算不上什麼好人，但這種逆傷天理的下作之事，我沒做過。”
姜楚不置可否地看著他，轉而卻是回頭看了百無聊賴擺弄著糖紙的顧雲裳一眼︰“他說的這些事，你信嗎？”
“我甚至不知道你們究竟在說什麼事。”
顧雲裳分外耿直地笑了笑︰“不過我信。”
“這種人撒謊的時候，不是這個樣子的。”
姜楚與安爺各自一愣，對視一眼過後紛紛露出了一抹有些無奈的笑意。
“行吧，我也不是什麼能名正言順調查你的人。你都把話說到了這個份上，再擠兌你就真的有些說不過去了。”
姜楚說罷站起了身︰“算我欠你一個人情吧，帶我去一趟。”
“可以。”安爺並未遲疑地直接點了點頭︰“不過那得過幾天，畢竟這不是我說看就能看得著的。”
“好。”
姜楚也沒有再多問，帶著顧雲裳就打算離開了。
但此時的安爺卻反倒面帶一抹笑意地伸手攔住了他︰“既然欠了人情，總是要還的對吧？”
姜楚聞言有些哭笑不得地沖他翻了個白眼︰“你這還沒辦差呢就先開始討賞了？”
“早晚的事，不差在這幾天。”
“阿飛，去安排一間客房讓兩位住下。”
“我這幾天有些事得向小先生請教請教。”
“是！”
錢飛滿面詫異地看了姜楚一眼，實在不明白自己大哥有什麼事是需要向這家伙請教的。
姜楚有些無語地看了安爺一眼︰“我這就算被軟禁了？”
“玩笑了……我可不敢限制您的人身自由。”
安爺面對淡淡笑容地注視著姜楚︰“不過我確實有些事想向您請教，很重要的事。”
姜楚下意識掃了一眼旁邊的書架，微微點著頭︰“行吧，反正這幾天也沒什麼地方可去，住你這里還能省幾個子兒的盤纏銀子。”
“管飯嗎？”
“撐死都行。”
“要麼是當過大哥的人，這小嘴真甜，跟抹了蜜似的。”
不過當姜楚帶著顧雲裳來到錢飛安排的客房前時，立時滿臉古怪之色地看向了安爺︰“都大度到能讓人撐死了，就不能在居住條件上也放寬一些標準嗎？”
“你開這麼大的醫藥公司，連第二間客房都騰不出來？！”
“啊？”
安爺聞言臉上多了一抹錯愕之意，隨後目光在姜楚與顧雲裳之間來回打量著︰“你們倆……不是一家的嗎？”
姜楚滿頭黑線地單手撐住了額頭︰“我們倆什麼時候說過自己是一家的……”
“呃，這說不說的好像都不重要了啊……”
安爺此刻的目光就這麼追隨著顧雲裳一路進了那間豪華之極的情侶大床房里頭，在里面轉了一圈後坐在床頭沖姜楚輕笑揮著手︰
“進來啊！挺寬敞的。”
姜楚︰“…………”
安爺意味深長地伸手拍了拍姜楚的肩頭︰“嗯，不是一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