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鳥蛋下落已明,剩下一個卻是怎麼也查不出來了。
哪怕皇後放下話去,說交代最後一個鳥蛋何處去便有功,也沒有人出來認這一回事。
最後和貴人道“若此時都不說,怕是盜竊者的確不在我們之中,但若是其他人所為——”她話說到一半,看了愉嬪一眼,我們都知道她這意思大約指的是茹娜仁與慎親王。
“那就罷了吧。”和貴人道“無非是個鳥蛋,別鬧得到處不和氣。”
皇後娘娘跟著點點頭,昭貴妃也點了點頭,這件事便算是過去了。
只是我們出坤寧宮時,皇後指著榮貴妃道“此次罪責在你,你回去抄寫女誡二十遍。”
“在我?”榮貴妃調子都拔高了“那莊貴人與瑾嬪呢?”
“她們兩一個貴人一個嬪,你一個貴妃,能與她們一樣麼!”皇後的調子也拔高了。
“那倒也是。”榮貴妃有點小驕傲“那福貴人呢?”
福貴人有點懵,看向了皇後。
皇後大方的一擺手“她肚子里懷著兩個龍胎,莫說鴕鳥蛋,麒麟蛋鳳凰蛋也是要炖便炖了,有本事,你也懷一個去。”
“哼。”榮貴妃嘀咕了一聲,也便再沒說話。
此事往後一兩日,我再也未听見討論鳥蛋一事的消息,只與寧兒姐姐說話時听聞,芳貴人殿里如今有七個鳥蛋,正安心的孵著,茹娜仁與慎親王還是日日來,而剩下一個鳥蛋,誰也不知下落。
約莫九月初,我見日子見涼,特地讓內務府與我做了新的衣裳換上。秋色正濃,葉子都落了,滿目都是枯黃,便穿了一身碧透的綠色討喜,帶了翠綠的翡翠簪子,走起路來上頭瓖著的珍珠在太陽底下閃閃發光,織心繡畫忙夸我嬌嫩好看。
今日剛巧皇上喊我去養心殿侍寢,我坐著軟轎從長街上過,就看見一個圓滾滾的綠影子朝我邁步走過來。
它每邁一步,身子還隨著扭動一下,兩只小腳生風,沖著我就跑了過來。
很明顯,是 鸚鵡。
今天慎親王沒入宮,它沒人帶了,就自個兒溜了出來。
楊泰在前面想攔,沒想到這丑丑的小圓球還挺靈活,一個健步就竄到了我懷里,沖我大聲喊了一聲“呀——”
它一邊喊還一邊撲騰著兩個翅膀,生怕別人不知道它在這兒似的。
“抱下去!快把它抱下去呀!”繡畫在旁邊大喊“還愣著干什麼呢!傷著娘娘可怎麼好!”
我還沒反應過來,一旁的小太監就撲上來想抓,那 鸚鵡的卻左突右竄,從我的左肩竄到右肩,左腿竄到右腿。
“算了算了。”我連忙道,伸手撫著那只 鸚鵡讓它安定下來“就帶著去罷,免得誤了時辰更使不得。”
繡畫看著我,小小的提醒了半句“您帶著這個東西去面聖?”
“那怎麼了?”我捋著 鸚鵡的後脖子,它很受用的擺了擺腦袋,又呀的嚎了一聲。
我道“這是皇後賜的聖物,想來皇上也是不介意的。”
皇上的確不介意,我到了養心殿,他還覺得這玩意兒很新奇,想把它從我的身上拽下來。
可惜這 鸚鵡一爪子抓住了我的衣服,把上好的錦繡綢緞扯了一堆線出來,心疼的我不停跳腳。
皇上倒是在那里幸災樂禍“叫你穿綠色,讓它以為是樹了。”
我癟著嘴不服氣“我穿綠色不好看麼?”
“好看好看。”皇上笑道“朕記得新進貢的銀線錦緞也是綠色的,賞給你,比這個碧透好看,你莫生氣了,如何?”
我見皇上哄我,便也借著台階就下了,順帶再討了一對翠綠耳墜當補貼。
那 鸚鵡則在我身上待一會兒就膩了,邁著步子跳在地毯上,抖摟著翅膀,歪著腦袋到處逛。
“讓皇上見諒,我帶這個笨拙東西來,冒昧了。”
“無妨。”皇上微微笑著,看著那 鸚鵡倒是滿眼楮的關懷“朕倒覺得此物圓滾滾的,甚是可喜。”
我頓了一下,愣是怎麼都沒有從這東西身上看出“可喜”的地方,遲疑的問了皇上一句“您覺得它好看?”
“多圓吶,挺好看的。”
“圓就好看?”我再遲疑的問了一句。
“嗯,圓就好看。”皇上似乎沒怎麼在意我的問句,因此隨口說了下去“你們這些妃嬪,感情好是好事,可就是一旦自己玩起來,連朕都不搭理。朕前幾日召榮貴妃侍寢,榮貴妃從頭到尾都在跟朕念叨什麼鸚鵡、長頸鹿、鴕鳥;朕又召了愉嬪,愉嬪呢,也跟朕說什麼鴕鳥蛋,長頸鹿鞍子,哎……朕真的是一點辦法都沒有。”
“那皇後呢?”我竟然在那語氣中听出一絲可憐來,勸慰般的說道“皇後娘娘心中可都是您的事情。”
皇上突然抬頭看著我,很落寞的樣子“蘭兒,你竟然也心下不在意朕麼?”
“沒有呀!”我連忙否認,卻有些心虛“我心中時時刻刻都有皇上您的。”
“那你方才為什麼不提及你,卻說皇後呢?”皇上落寞中透著一絲哀怨“朕還以為,朕的蘭兒會說不要緊,蘭兒是心中永遠有皇上的,不會與皇上討論其他的事情,也不會忙著與姐妹們玩忽略了皇上。”
“皇上……”我試圖岔開話題“您不用這麼敏感,不要在意這些細節。”
“朕听說你在宮里還給長頸鹿擺了個靈位,時不時的拜拜。”
“呃……是有這麼回事……”
“可你給朕拜過麼?”我感覺皇上的身影分外沉重,就差嘆氣出聲了。
“我這就給您回去擺一個!”我連忙指天發誓“蘭兒保證,回去就給您供一個畫像,日日參拜,祈求您福澤安康。”
“真的?”皇上微微笑起來“可是當真。”
“保管當真。”我再次發誓“若有違背,蘭兒就……就臉上生瘡,毀容見不得人!”
我一咬牙發了毒誓,皇上才連忙勸我將手放下來,但我總覺得,這里面有些奇怪的地方。
但這股子念想很快被 鸚鵡一聲響徹雲霄的“呀——”給打斷,我回過頭,發現那 鸚鵡竟大咧咧的走到了暖閣深處,我連忙走過去要把它抱過來,免得叨擾了皇上休息之地,皇上卻忙不迭的說不用,往前想要阻止我。
我正轉過屏風間,卻看見——
一個碩大的鴕鳥蛋放在軟墊上。
我回頭疑惑的看向皇上。
皇上則轉過身去,只拿個辮子對著我。
“皇上……您……?”
“啊……今日天色不錯啊,是不是啊蘭兒。”皇上對著天空沉穩道“天色這麼好,你要去御花園賞花啊,還是去觀戲苑听戲?”
“皇上,我想跟您談談。”
“朕……”
“皇上。”我很認真道“我想跟您談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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