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準備好了茶水點心,就看見皇上壓著臉色從外頭走了進來。
織心繡畫還沒來得及請安,就被他一擺手叫了出去,李德寶還在外頭合上了門,似乎不願讓其他人打擾。
我想上前詢問,也被皇上抬著手勸下。
“你身子重,不必勞動了,朕就是想來見見你。”他說罷,坐在了我的身側,伸手撫摸上了我的肚子。
“幾個月了?”他問道。
他一靠過來看,我不由覺得親切,更是高興他這一問“八月懷上的,如今臘月,是五個月了。”
“嗯,明年春末夏初就該生了。”他點點頭道,嘴上終于浮出一絲笑意。
我見他臉色好轉,悄悄的問道“皇上臉色不妥,是心情不好麼?”
他見話切主題,便也不隱瞞,手指在膝蓋上敲了敲,說道“你應當知道,昨夜是新入宮的和貴人侍寢的。”
“知道。”我點頭道“按規矩便是她,長相極為好看的番邦女子。”
“是,長的是不錯。”皇上皺著眉頭,他似乎有一肚子話想說,所幸站了起來,在殿內繞了好幾大圈,道“這宮里頭長得好看的女子不少,如嬪、慧嬪、瓜爾佳氏,榮貴妃,哪個不是頂頂的好看?要說番邦女子,前日侍寢的玉貴人就十分的好,雖然話有點兒說不大全,但能歌善舞,嬌俏可愛之極,很得朕心。”
“那……但是呢?”我試探著問道。
“但是這和貴人。”皇上憤怒的用手指敲著桌面,問我道“你說,朕樣貌如何?”
“自然是英武過人,常人難以比的。”我對這個問題有些茫然,但還是如實回答。皇上雖不至于貌若潘安宋玉,但論英俊倜儻,也的的確確在凡人之上了。
“那朕文才智慧如何?”
“皇上您是天下共主,萬古明君,這還用問麼?”
“朕行為舉止可有輕佻浪蕩之處?”
我哭笑不得“皇上您儀態端莊,舉止優雅,蘭兒第一眼見到的時候可就十分傾慕了。”
“那為什麼。”皇上憤怒的用手指敲著桌面“為什麼和貴人見朕連眼皮都不抬,朕想讓她靠近些寬慰她,她竟然扯著朕聊了一晚上的兵書?!聊到天亮還說自己舟車勞頓太累,找個合適的時間她會與朕說?”
沉默。
無言的沉默。
只能听見皇上氣鼓鼓的呼吸聲。
想來這位天縱英才智慧無雙文韜武略萬人之上還溫柔多情的英俊男子,頭一次受到這樣的打擊。
畢竟哪怕沒有了皇帝這個身份,以他的樣貌才智,也是會被閨閣小姐們引為夢中人了;而更是引為他既有如此高的身份,又有那樣溫柔的胸懷,也才得以讓所有人都對他很有幾分傾慕。
而如今的和貴人,對此無動于衷。
但我覺得,這應當不是最要緊的重點。
我小心翼翼的舉起了手“有句話,蘭兒不知當講不當講。”
“但講無妨。”皇上道。
“您是不是與她討論兵書討論輸了。”我問道。
沉默。
更加無言的沉默。
只能听見皇上更加氣鼓鼓的聲音“朕沒有。”
“真的嗎?”
“沒有!”
“果真沒有?”
“……一點點。”
我看見皇上氣的像個孩子,對我轉過身去“朕乃天下君主,只需要知道何人可用,又不需要真的上場殺敵。他們大月氏小國寡民,自然是所有人都要親自領兵的了。”
這個理由。
我不由得為皇上鼓起掌來。
皇上道“只是這和貴人,美則美矣,竟一點女子趣味都沒有。朕不嫌棄他們大月氏民風開放,女子也早試人事,她竟然還這般不知順服?”
說及此處,我不由得推己及人,為和貴人說幾句話“皇上息怒。您常說要寬宏對人,現下和貴人遠道而來,她家鄉又本是以女子為尊,如今從皇太女的位置上跌落為他人妻妾,內心略有不平,也是正常。”
“女子為尊?”皇上楞了一下“朕竟然忘了,大月氏是女子為尊,也就是說,她原本是要繼承皇位的嫡女,要娶男兒回家一統萬方的?”
我對皇上終于想起來這一點很是欣慰,點點頭“皇上英明。”
“那……”皇上突然蹙緊了眉頭,用一種很詭異的眼神看著我“那她昨晚說她累了,等身體妥當之後再來通知朕,到底是什麼意思?”
“呃……”我了扯了扯嘴角,不忍深想此事“總之,皇上您先把她當成您住在長春宮的番邦兄弟吧。”
皇上跌坐在軟榻上,捂著自己的臉。
我感覺他好像有一種被侮辱了的感覺縈繞著全身。活像個被欺負了的小媳婦兒。
我十分的想笑,卻還是忍住,岔開了話題問道“那前幾日的玉貴人如何啊?”
“喔,玉貴人。”皇上抬起了頭,這才恢復了如常的樣子“高麗國女子能歌善舞,也嫵媚動人,很是不錯。她不比當初的麗常在差幾分,而又多了高門女子的高貴之氣,很是不錯。”
皇上一連說了好幾個很是不錯,看來的的確確是滿意的。
“哦對了,玉貴人中原話說的不好,又獨在異鄉,你們姐妹間多走動走動,好早早的讓她熟悉宮中。”皇上道“而且她的舞跳得著實好,也對朕表露願意教導他人,你若是有興趣,待生產後可以與她學學。”
我點頭應道,想起來不管是麗常在、舒嬪,這幾個普通出身的女子大都因為能歌善舞而受得皇上喜愛,看來皇上還是喜歡歌舞的。
我又問道“那今日這祥常在呢?可有見過?”
“是個乖巧女子,她阿瑪平海患立了大功,理應嘉獎。”皇上道。
“那劉答應呢。”我問。
“一個可憐人罷了。”皇上道“不過明日按規矩應當是她,既然有了名分,就便是宮里的人,你也待她好一些,可知道?”
“他們二人何時晉封?”我問。
皇上略有疑惑“剛入宮,為何就想晉封的事情?何況現在宮中人漸多了起來,位置便也不是那麼寬裕了。”
我彎眼笑道“若是不得晉封,宮里以後就只平、和、玉三位貴人,平貴人常年告病,宮內又不準專寵,您怕是隔幾日就要與和貴人暢談整夜了。”
我話沒說完多久,皇上便走了。
他走時,是扶著心口出的儲秀宮大門。
再過了不到半個時辰,我就听養心殿傳來消息,皇上感念宮中老人侍奉已久,特地將芳常在與瓜爾佳氏常在升為芳貴人、莊貴人。
禮儀與之後的瑾嬪舒嬪冊封禮一起補,但名位先這麼定下來,綠頭牌也往上挪一挪為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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