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上午,天蒙蒙亮我就從床上爬起來了,催織心去外頭問消息。
翊坤宮今日進的便都是滿漢八旗的秀女,一輪一輪的進進出出,我在儲秀宮都听見了外頭的動靜。
織心過了好幾個時辰才回來,說翊坤宮除了秀女太多之外,各宮的娘娘們也都派了宮女來打听,好一會兒織心才擠進去。望月更是干脆給全部宮女開了個通報會,織心這才把消息帶了回來。
“名單差不多定下來了。”織心道“容妃娘娘問過了皇上皇後,甚至還問了太後,皇上的意思是宮內不多一個吃飯的人,決定將那個劉氏封答應,留在宮內,如嬪娘娘主動擔了照顧她的職責,說宮內也少一個人來。”
“那還有入選的麼?”我連忙追問。
“剩下的還有一個江西巡撫家的女兒,姓烏拉那拉的。”織心道“長得文靜嬌小,听說也是書香世家的女子,很是通文識墨。那劉氏封了答應,暫且沒有封號。這烏拉那拉則封了常在,賜了封號祥。”
“喔。”我點點頭“看來宮里頭新進的是這四位妹妹了?”
“嗯。”織心點頭“剩下的擇了幾位給親王郡王,不過慎親王好像又拒了選秀,好幾位女兒都在為他傷心呢。”
“慎親王年少英俊,必然是無數女兒的閨夢中人。”我笑道“不過現下,慎親王估計正盼著愉嬪的妹妹呢,其他人都不想見的。”
再過了一天,上午剛用完早膳。就听見皇後召我進坤寧宮。我有孕之後大事小情一向能免則免,再有重要的也是皇後差人另行通知,而今日居然要我到場,想來是有要事商議。
坤寧宮內眾妃齊聚,連幾乎不露面的平貴人都到了。我與舒嬪兩個人挺著大肚子坐在軟椅上免了跪,其他人一坐下,就看見皇後臉上喜氣洋洋的。
皇後對大家道“想來各位妹妹都已經听說了,宮里要入四位新人。”
“是高麗來的玉貴人、大月氏來的和貴人,以及那個江西來的祥常在和那位劉答應吧。”榮貴妃搖著腦袋扶了扶頭上的大拉翅“都是一幫小姑娘,得好好教導才是。”
“這就不勞貴妃操心了。”皇後笑眯眯的道“我與她們都聊過天說過話,親熱的很。”
“皇後諸事繁忙,照顧不過來是早晚的事。”榮貴妃道“這宮里誰不知道,與人最熱絡的是我,皇後則每日連個影子都見不著。”
“就是就是。”如嬪降為嬪位,離榮貴妃遠了,還是抬著頭在一旁應和“誰不知道,宮里頭最熱情、最體貼人的是榮貴妃。”
皇後一扯嘴角“你真這麼認為?”
榮貴妃一仰頭“那不然呢?”
“這樣吧。”皇後道“平貴人在景陽宮住的也太久了,那里過于冷清,對于養病也不利,不如就搬到你宮里吧。那祥常在也放到你宮里,再加上瓜爾佳氏常在,和高麗的玉貴人,四個人與你湊一桌熱鬧好飯,如何?”
“行。”榮貴妃很是驕傲的點頭“皇後娘娘盡管放心,皇上三天兩頭往我延禧宮跑,想來我們宮里再出個貴人是早晚的事,出嬪也猶未可知。”
“此話不假,只是……”皇後笑道“你就算是貴妃,也算是我宮里的。”
皇後說完,還往前探了探身子,用嘴型比了個字音“別忘了延禧宮是我的。”
“呵。”榮貴妃小眼楮一翻,不說話了。
皇後這才滿意的往後靠了靠,道“各位也知道,此次選秀如此急促,是為了讓宮里多添一些喜氣,因此今日便讓四位妹妹進了宮。原本按規矩,是拜見皇後即可,但既然咱們後宮親如一家,又經歷了如此多的風風雨雨,不如讓諸位都見一見最好。”
說罷,就見四個麗人從外頭娉婷綽約的走了進來,為首的兩位一個明若春日之花,另一個冷如天山之雪,兩人盈盈一拜再抬頭,便知那笑如朝陽的是玉貴人,那面無表情的是和貴人。
而跟在後頭的左手一位,則是個文靜娟秀,形容靦腆的大家閨秀,看起來身量不大,應當十六七歲的光景。而最後頭的一個,則個頭矮小、身形單薄,長相也只能稱得上是五官端正、清秀可人。眼神躲躲閃閃,小聲的說自己是山東劉氏,拜謝各位娘娘。
“不是娘娘,是姊妹。”愉嬪在一旁笑道“入了宮都是一家人,哪還有叫我們娘娘的。”
那劉氏神情一慌,連忙道“娘娘恕罪,嬪妾……嬪妾出身太低,不敢高攀。”
“宮里只計較人品,不計較出身。”容妃道“天大地大,大的過皇上的意願去?皇上封了是什麼,你就是什麼,往後與天下人便不同了,你可知道?而且往後也不必嬪妾嬪妾的自稱,雖然有規矩,但總是親熱些好。”
容妃說這話時,我見那玉貴人饒有興趣的听著,眼珠子不停的轉,而和貴人則眼觀鼻鼻觀心的站著,似乎在想別的。
“到姐姐這里來。”如嬪對劉答應道“往後呀你就住我宮里,有什麼事兒就說,誰也不能欺負你去了。”
“嗯。”那劉答應小聲的應了,走到如嬪身邊,如嬪則熱熱切切的拉著她聊家常“你多大了?”
“十七了。”劉答應道。
如嬪吃驚道“十七了怎麼還這麼單薄,我可得好好給你補補。從今天起呀,咱們就是嫡親的姐妹,我有的,你就有,你想要什麼,就都與我說,可知道?”
那劉答應一听,眼淚差點又流下來,如嬪好一會兒才安撫住了。
而那榮貴妃也招了玉貴人與祥常在到身邊,一手一個的親切關懷“兩位妹妹多大了?”
“十六歲。”祥常在道“不過過了年關,就滿十七了。”
榮貴妃抬頭看向玉貴人,玉貴人則掰著手,伸出一根削蔥似的手指“咦。”
“呀?”榮貴妃有點兒懵。
“咦四㠙。”玉貴人又掰了八根手指出來。
“一十八?”榮貴妃小心翼翼的猜。
“弟。”玉貴人很用力地點頭。
場上陷入了尷尬的沉默當中。
我知道玉貴人不大會說中國話,只是不知道還帶著這樣的口音。
“那……你叫什麼呀?”榮貴妃想打破這種尷尬。
“俺嗎?”
“啊……對。”榮貴妃滿頭的問號。
“金修膩。”
現在不止榮貴妃,我們也滿頭都是問號。
終于,皇後和榮貴妃都向目光投向了容妃,容妃咳了一聲開口“玉貴人妹妹遠道而來,還是多多休息,貴妃娘娘就不要多問東西以免傷神,以後自有了解的時候。”
“哦哦哦對,是我疏忽了,呵呵呵。”榮貴妃從容妃給的台階上呲溜一下滑了下來,笑呵呵的說。
容妃則對站在一邊的和貴人道“那和貴人,你今年多大,叫什麼姓名?”
和貴人抬了一眼,沒說話。
容妃怕她沒听清,又語速極慢的問了一遍“和貴人,你今年,年歲多大,叫什麼?說來與眾姐妹認識一番,如何?”
和貴人又抬了一眼,還是沒說話。
氣氛再次陷入了尷尬當中。
容妃見這個場救的困難,換了一個話題“和貴人遠道而來,應有大禮相奉,可有什麼特別的心願麼?說來與我們听听如何?”
和貴人終于抬頭,張開了嘴。
“無它,孤要做天下之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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