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晨起來,一夜好眠。皇後還免了早晨的晨請,以至于睡的比平時都慵懶一些。我用過早膳推開朝華殿的大門,卻看見正殿殿燭火還沒燃盡,大門輕開,隱約還能發覺里頭有人在對坐說話。
我心下覺得疑惑,前去主殿拜會,居然看見皇後正拉著榮貴妃喝茶聊天。兩個人妝也脫了眼圈也黑了,掛著滿目的紅血絲互相凝著對方看,對我的請安問好根本沒反應過來。
我咳了一聲,提高了聲音又道“婉貴人問皇後娘娘安,問貴妃娘娘安。”我說罷,她們還是沒搭理我。
還是榮貴妃的華枝俯下身拍了拍桌子與二位開口“兩位娘娘,婉貴人來了。”
皇後與榮貴妃這才反應過來,連忙請我入座,但我覺得,這二位現下腦袋應該已經不大清醒了。
我坐在身邊安安靜靜的沒說話,瞧見一旁珠夏已經困了倚著窗台休息,華枝也心神不在,甚至沒給我上茶。
內間的簾子則掩著,看來如妃早就歇下了。殿內的東西都被妥妥帖帖的放了回去,還都在原處,箱子則都大開著。看來皇後到底是比榮貴妃高的中宮之主。
我覺得這一夜必定發生了不少奇事,就听皇後娘娘說道“榮貴妃,你還不睡的話,可來不及了。”
榮貴妃睜著眼楮又灌下了一大杯濃茶,道“我主意有的是,皇後娘娘倒是,都二十六七點人了,一夜不歇息,會老的。”
“不勞貴妃費心。”
“那我也不麻煩皇後掛念了。”
兩個人又互相死死的盯著,一句話不說,但又不肯轉移視線。
我見榮貴妃的眼皮已經開始打架,她聲音一會兒大一會兒小的問道“皇後娘娘不困麼?”
皇後听了這話把背挺得筆直“不困,我精神頭好著呢,必定能坐到大中午。”
我在旁邊小心翼翼的開口“今日下午日落前咱們得到圓明園,一過中午就出發。皇後娘娘和榮貴妃娘娘都是宮里數得上的人物,您二位要不早點睡,到時候精神頭不足可就麻煩了。”
“誰精神頭不足了?”
到這時候,兩個人異口同聲了起來。她們兩頭都在晃,聲音帶著啞“我好著呢。”
眼見著兩位姐姐要爭個不死不休,我在心里頭畫了個阿彌陀佛便告退了。等回到朝華殿,我卻驚訝的發現繡畫帶著眾宮人已經將我的行囊打點妥帖。仔細一看,容妃的貼身宮女望月正在一邊指點,她見我來,連忙行了禮問安。
我點點頭回禮問道“望月姑姑不是容妃姐姐面前人麼,怎麼這會子來了?”
望月道“容妃娘娘吩咐合宮收拾行囊,現下只剩下皇後的坤寧宮,榮貴妃的延禧宮與如妃的永和宮了。容妃娘娘見貴妃皇後還沒有出永和宮,便叫我過來看看,能從婉貴人處開始是最好。若有打擾,萬望海涵。”
“容妃姐姐做事妥帖,哪里有打擾的話。”我好奇的問道“如妃倒還好說,那皇後與榮貴妃宮里該怎麼辦?”
望月往正殿眺望了一眼“二位娘娘睡了沒有?”
“還沒呢。”我道“怕是中午前睡不了了。”
望月笑道“那簡單,容妃娘娘說,若二位娘娘沒睡,還勞煩婉貴人去帶兩句話,一是告訴皇後娘娘,容妃已經安排妥當了,還準了收拾坤寧宮的請。二是告訴榮貴妃娘娘,想要請教她給送子觀音抄送什麼經文合適,願把此次功勞讓與她。”
我點頭明了,好奇問道“為什麼容妃要問貴妃娘娘這件事?我記得容妃姐姐向來是不爭子嗣的。”
望月一笑“婉貴人不知道榮貴妃的脾氣?她無功怎麼受祿呢?”
我又問道“可這兩相隱瞞,穿幫了豈不是有挑唆之嫌?惹禍上身可怎麼好?”
望月道“這就是我家娘娘囑咐的下半段話了。娘娘說對皇後講榮貴妃已然認輸,但容妃答應了貴妃不再提及此事,皇後母儀天下,自會平衡宮闈。榮貴妃心高氣傲卻也耿直,吃下了這個恩情,也不會再與其他人提及了。”
“還是容妃姐姐處事周全。”我贊嘆道“那我這便去,還請望月姑姑靜候佳音。”
不一會兒我便從正殿回來,與二位耳語之後,已經困倦的兩人並未深究,心滿意足的回到了各自宮廷。
如妃沒多久也起了,她早就等著打點行裝,一切便妥帖的安排了下去。
午膳剛用過,後宮諸妃便齊聚在坤寧宮後的長街上,浩浩蕩蕩站了好大一排。我立在舒貴人之後,後頭跟著莊貴人,先是拜謝了帝後,隨後便進了馬車。
拜謝的時候,我看見皇後頂著憔悴的臉色強顏歡笑,腳下步子虛浮站都站不大穩。一邊的莊貴人還關心的問我是不是皇後身體不適,需不需要一些補藥送過去。我沉默了一會兒道“不必了,你再制一些百花膏與她駐容養顏也就差不多了。”
我們上了馬車,在儀仗鼓樂之中往外緩緩行進。在出後宮宮門前,我遠遠的看見麗常在躲在角落里悄悄望著我們,這麼一看,居然還很有幾分可憐。
馬車一路平緩,沒過一會兒只听見簾外山呼萬歲,只是礙于女子身份沒有挑簾,只是從窗簾的縫隙里遠遠的看了一眼。
如今國力繁盛,百姓安居樂業,皇上也是人們公認的千古明君,如今我坐在皇家的儀仗里,也是自有一番自豪的。
想到與自己相知相愛的丈夫竟然是這天下,乃至古今最了不得的人物,自己竟也覺得自豪了起來。
日落西斜之時,儀隊便到了圓明園內。
這圓明園地域廣闊,風景如畫亦不可比擬,人間天堂也不堪形容。從轎上下來,天邊余暉共碧波密林一色,黑鴉白鶴與孔雀神鳥齊飛,金橙光芒落在湖面又被微風攪碎,紅牆高瓦在樹叢中宛若花開林間。
我站在長道上,遠遠的只听見幾聲閑鴨叫喊,回過頭去,一泓池水伴著陽光在面前化開,此處便是湖光山色最好,“上下天光,一碧萬頃”之處。
圓明園的老太監正在小樓別院等我,見我來到,連忙請安介紹道“婉貴人,這里便是圓明園風景至好的上下天光,皇上著奴才一定要問小主,小主可還喜歡?”
“很喜歡。”我連忙點頭“請務必回稟皇上,我非常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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