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穿著花盆底還從沒跑得這麼快過。
我也沒見過貴妃跑,更沒見過皇後跑。
慈寧宮的太監宮女連跪都來不及跪,紛紛讓開了路。皇後帶著我們闖進了慈寧宮門,就看見太後端坐在鳳椅上,連翹和半夏將大壇子放在她的面前,莊常在正在緩緩的開啟紅綢蓋子。
皇後娘娘與我們匆匆道了一句太後吉祥,想要上前阻止,就听得太後笑吟吟的說“這莊常在听聞哀家身子不爽,特地又進了新的補藥。你們也來一同看看。”
太後都這麼說了,皇後娘娘與榮貴妃大眼等小眼,只能站在旁邊圍觀。
太後的話音還在繼續“莊常在是個好孩子,心底善,又孝敬,還懂得醫術。真是好孩子。”
“是,能孝敬太後,是莊常在的福分。”皇後在旁邊干巴巴的開口。
莊常在則專心的開著那個小一尺大的蓋子,還未來得及抬頭謝恩。
蓋子一點點掀開,皇後娘娘和榮貴妃都不忍心的偏過了頭。我則祈禱這里頭千萬別冒出什麼蠍子毒蛇之類的東西來。
我們幾個倒還好,嚇著了太後老佛爺那可是天塌了也補不上的罪名。
上一只枉死的長頸鹿說不定魂還沒散呢。
可沒有想到的是——這蓋子雖然開了,雖然也是藥酒,但竟是一股異香傳出。這香氣有一絲極其清淡醉人的酒氣,又有幾分花香的甜膩,更有一些春季雨後枝葉繁茂的清新氣味。調在一起,倒是一股天上人間的風味氣韻。
待藥酒乘出,這藥酒清清透透,呈一種奇異的碧綠色,這綠色比世上最好的翡翠都要通透,仿佛月光下花園里的一泓清泉,亦或是小溪流過青苔石板上濺起的點點水珠。這碧綠色藥酒當中還飄著幾篇說不上來是什麼的花瓣,軟軟的躺在藥酒上,像是一朵朵睡蓮。
莊常在在一側緩緩道“這是嬪妾近一個月來釀的‘醉花陰’,有安神固氣、美容養顏之效。年長者服之,可靜心安神,年輕者服之,可心舒暢快。無論年長年弱,都可保養容顏,明眸白膚。”
皇後在一旁見著出奇,主動請纓“兒臣可否先嘗嘗這酒?”
“去吧。”太後應允。
珠夏替皇後盛了一碗,皇後緩緩飲了下去,我與榮貴妃都好奇萬分的看著。
沒想到皇後竟然一口氣飲完,飲罷之後還透露出一副不可置信的神色“這酒初聞見香,但沒想到喝下去更是玉露瓊漿,的的確確是上等好物。”
皇後一招手,珠夏便盛了一碗獻給太後,太後飲罷贊不絕口“的確是好酒。世上藥酒千萬,比此醇香者有之,但如此清透的確實屬難得,你們幾個也嘗嘗看吧。”
我也嘗了一口那“醉花陰”,酒中帶一股梅雨時間的小雨後的清新酸澀之味,仿佛竹枝新長,梅子剛熟,落花入川溪,鳥雀啼初鳴。稍過一會兒,便覺得通身清透,心情也暢快了好幾分。
“果然是上善佳品。”榮貴妃也不由得夸贊道,她覺得長臉,一下子得意了起來“以後就讓莊常在多陪陪太後,多與太後處送酒,對我們延禧宮都是莫大的福分呢。”
太後點頭應允,特地囑咐皇後道“這莊常在雖然話語少了些,但的確很有孝心。她入宮雖然時日不長,但前後入宮的慧嬪都封了嬪,她雖沒有子嗣,也無總是個常在的道理。”
皇後點點頭“那就著一個吉日,晉為貴人吧。”
太後道“如此甚好。”
莊常在在一邊謝了恩,我倒覺得稱奇,原來與太後交好也能一樣得到晉封。
待眾人散去,莊常在已經是默許的莊貴人,皇後與我們幾人前後出了慈寧宮,我與莊常在自然走在最後。
我好奇問道“莊常在,為何你給太後敬獻的是這花草釀出的‘醉花陰’,而那日與我們喝的卻是白蠍尾五步蛇。”
莊常在認真道“太後年紀大了,又是一國太後,自然需的謹慎些。不過由于太過謹慎,我也只是在古方上稍作改良,畢竟總不能拿她老人家做實驗。”
我听著這話有些許不對,眯起了眼楮“那意思是可以拿我做實驗?”
莊常在擺擺手“不能這麼說,我們都是為太後盡孝心,只是角色稍有不同。”
“怎麼講?”
“我負責翻閱古籍,查找藥材,看看能不能另闢蹊徑,出幾味真正的絕世好藥來。”她道。
我問“那我的角色是什麼?”
“負責試藥。”
我沉默了。
她見我沉默,連忙勸慰“婉貴人莫難過,你藥試的越大膽,我的方子就出的越快,到時候,我就青史留名了!”
“那你青史留名,我呢?”我問道。
她語重心長道“你永垂不朽。”
那一日我回宮之後,小憩了好一會兒,睡夢中是宮內家宴,所有妃嬪都到了,唯獨少了我。太後坐在正位上與眾人說話,莊常在則捧著一壇藥酒緩緩上前敬獻。那藥酒上寫著三個大字婉兒酒,而我的一縷冤魂落在酒壇子上,又冷,又冷,越來越冷……
直到我被冷醒,我才看見面前放得一大盆冰。
守著我的織心見我睜開了眼楮,興沖沖的喊“主子你醒啦。今個兒內務府的冰敬下來了,給您正端了滿滿一盆消暑用呢!”
“過頭了,不用這麼多。”我連忙擺手讓她把冰盆放遠點,織心年紀太小,今年至多十五歲,做事果然不太謹慎。織心也看出我的意思來,一雙小嘴撅了起來。
我連忙笑著安慰她“你莫慌,凡事總有從不熟到熟的過程,你多試幾次就好了。”
這丫頭心思單純,我一勸就又笑起來。
我轉頭看向四周,發現都快入夜點燈了也不見繡畫,便問她的去處。
織心搖搖頭“不太清楚,繡畫姐姐說我也長大了,該學會伺候主子了,便一個人出去了讓我到這兒候著。”
我想起來今日也是織心去取得衣裳,看來繡畫是溜號兒了?但不會呀,她素來做事妥帖穩重,不像是會這般偷懶的人。
我下意識覺得這姑娘肯定是有什麼事在瞞著我,便問道“你可知繡畫到哪兒去了?怎麼這個天光也不見回來。”
織心還是搖頭,想了想,才指著西北角說“好像往那里去了。”
咸福宮正在東西十二宮的西北角上,再往那個方向去便是存放寶物用的建福宮了。我心下略微有了猜測,便對織心道“我有個好玩的小主意,你與我一同去,怎麼樣?”
一听好玩兩個字,織心立馬亮了眼楮。
我道“你把繡畫的衣裳拿過來,我扮作宮女與你一同去建福宮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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