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頭男子呵呵的笑兩聲。
能把這個細節看出來，並且拿隔壁的車輛做參照，可見是隔壁的車輛坑了自己啊。
或許沒有那輛車，警察並不一定能看出來。
這原本是一個可以忽略的小細節……
“把人撞成重傷，就你這麼逃之夭夭？你還有沒有一點良知啊？”想著當時吐血的吳齊，盧薇薇忍不住想破口大罵。
可想想自己身上穿的這身警服，盧薇薇還是將火氣壓下來︰“我現在想罵人，但我不想罵你。”
光頭男子一愣，怎麼听這句話都感覺怪怪的……
“人命關天，哪怕就是一只小動物被撞傷，最起碼也得停下來看一看吧？你不僅沒有停車，還編造出這些荒唐的理由，我看你是知法犯法，還想企圖欺騙警方的調查。”
在對付肇事逃逸司機時，劉曉丹和盧薇薇是站在同一陣線的。
“跟我們去派出所一趟。”曹剛亮也不廢話，隨手就掏出了一副玫瑰金手銬。
他的夢想是伸張正義，當年五歲時騎兒童單車，被一輛收破爛的三輪摩托撞飛到溝里時，他就有這想法，至今屁股上還有塊傷疤。
所以曹剛亮對于這種肇事逃逸者，打心眼里用腳趾頭鄙視的。
“他這輛車裝有行車記錄儀，不出所料的話，儲存卡應該被他拔掉了。”顧晨說道此處，問光頭男子︰“你是想配合調查呢？還是繼續編故事？”
“這？我……我也是無奈啊。”光頭男子見自己再也編不下去了，也是嘆息一聲道︰“我當時跟客戶大吵了一架，心里很郁悶，真的，可沒想到開車經過一個路口時，有個人突然從遠處飛奔而來，我當時驚慌失措，一下子就呆住了。”
“道路千萬條，安全第一條，行車不規範，親人兩行淚，你開車經過路口時，難道就不會減速嗎？”
盧薇薇直接搬出了影視台詞，這並能成為光頭男子撞人逃逸的理由。
別的司機要是踫傷人，一般情況下都會下車查看情況，並立刻打急救電話和報警。
然而，這個光頭男子見路口沒監控，直接選擇了逃逸，這完全是抱著一種僥幸的心態。
就好像在路上撿到前面人掉下的錢包時，如果沒被人發現，直接就想著拿著錢包走人一樣，這是一種僥幸心理。
光頭男子自知有愧，只好承認道︰“好吧，我把行車記錄儀的儲存卡交給你們，但你們也得實事求是啊。”
“請相信警察，我們一向是秉公處理。”劉曉丹也是給出了很官方的說辭。
光頭男子想想也罷，逃是逃不掉了，何況警察既然能找上家門，那必定是有依據的。
與其采用欺騙手段繼續負隅頑抗，還不如坦白從寬來的實在，或許自己還能減輕一些罪責。
帶著光頭男子和他交出的行車記錄儀儲蓄卡，曹剛亮收獲滿滿的回到西城派出所。
對于這樣的結果，曹剛亮還是非常滿意的。
他現在終于知道，為什麼芙蓉派出所的刑偵三組，有機會上到市局官網的光榮榜。
有顧晨這樣的警員在，老王的壓力那都不叫壓力，那叫機會和動力。
只是跟顧晨短暫的接觸，曹剛亮就發現一個問題。
顧晨的觀察力要遠高于常人，這點從細節上是可以看出來的。
就比如車輛下的水跡，如果按照平常來說，自己或許也能發現，只是反應慢半拍。
但是顧晨卻能在第一時間找到問題，或者說他早就已經發現了問題，只是故意想看看肇事者如何編故事。
如果真是這樣，那顧晨的潛力真的是有些可怕了。
曹剛亮現在看著顧晨，就有一種相見恨晚的感覺，跟顧晨出警……還真是很輕松啊。
倒上兩杯水，曹剛亮分別遞給了顧晨和盧薇薇，滿臉笑容道︰“這次多虧你們配合，否則我們的工作量，又不知道要增加多少倍，你們是來西城參加公益活動的，卻直接變成了工作，可是要多注意身體啊。”
“顧師弟可以做到每天只睡兩三個小時，每天的精力卻是我們三組最好的。”盧薇薇說的自己都是一臉的不相信。
顧晨加入三組以來，他就每天馬力全開，工作起來沒什麼道理可講的。
整個芙蓉派出所，能有這種好精力的也不會超過三個，卻讓自己踫上一個。
听著盧薇薇的講述，曹剛亮卻不覺得這有什麼奇怪的，只是點頭表示認可︰“我之前剛加入警隊時也是這樣的，但是後來就不行了，容易拖累身體，不過顧晨能有這樣好的體力和精力，將來成長起來，會比其他人快許多的。”
正說著話，曹剛亮的手機鈴聲忽然響起。
現場忽然安靜，眾人齊齊望向曹剛亮……
“好的，我知道了，你們先在那里等一下，我們馬上過來。”
放下手機，曹剛亮笑著說道︰“肇事者已經交代了事情的經過，但也有反駁，我們現在有他的行車記錄儀儲存卡，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此時已經完成大部分案件的取證工作，也可以給傷者吳齊一個交代了。
曹剛亮此時邀請顧晨和盧薇薇，一起去看行車記錄儀視屏，也是充分考慮到，案件的破獲有二人的一份功勞。
他不是個小心眼，沒那麼多講究，該參與的，也該讓二人有始有終。
“好的呀。”盧薇薇扭頭靠近顧晨，面帶欣喜道︰“要不咱去看看吧，能在西城派出所參與案件，挺有意思的。”
事實上，芙蓉派出所的軟硬件都是首屈一指，但是在整個江南市，無論是設備和辦公環境，都不如西城派出所。
後者所有的設備，都是最新引進的高端貨，而且就連辦公樓都是新蓋的。
用慣了老舊設備的盧薇薇，也對這樣的環境非常感興趣。
也想幫趙國志看看，西城派出所到底有哪些地方是值得學習的方面。
顧晨看著盧薇薇，低聲道︰“那就去看看。”
調度室，一處專門處理視頻的辦公室隔間里，大家仿佛來到了一處私人影院。
寬敞的大屏幕，整齊的座椅，所有的一切都給人一種清爽的感覺。
自從新任所長張文斌就任後，也問市局要了不少經費，升級軟硬件。
也是，能在這樣的舒適環境中工作，可以大大緩解基層民警的工作疲勞，增加工作效率。
顧晨、盧薇薇還有劉曉丹，都坐在軟座椅上，抬頭看著屏幕。
而曹剛亮則是筆直的站立在一旁，接過一名三級警司遞來的激光筆，開始觀看視頻的播放畫面。
9點零4分，光頭男子駕駛的越野車，正在道路上急速行駛。
可以看到當時的天氣很不好，整個天空灰蒙蒙的，還下著小雨，雨刮器一直在揮舞著。
光頭男子車上放著重音樂，節奏感很強，似乎是在宣泄心中的郁悶。
這跟光頭男子先前所說的，跟客戶吵架可能有一定的關系。
9點零5分。
光頭男子的車輛來到了路口。
這時候，光頭男子的車輛明顯是有一個減速的，似乎是在觀察左右兩側之後，發現並沒有什麼車輛在行駛，于是光頭男子猛給了一下油門。
似乎是想憑借著強勁的越野動力，直接從未修繕的土路開上柏油公路，越過那道高低不平的鏈接處。
時間還是9點零5分。
這時候，畫面中出現了吳齊。
他正將自行車停在路邊，最後在尋找著什麼，腦袋不由向左右兩側看了幾下。
從目擊者的闡述來看，應該是尿急想解手，準備找棵大樹做掩護。
可就在這時候，光頭男子的越野車發出巨大的轟鳴，朝著道路呼嘯而來。
此時的光頭男子，依然沉浸在自己車載音樂的轟鳴聲里……
他不斷加速，不斷猛踩油門，越野車來到路口，眼看就要橫跨馬路，穿越到對面的土路上。
可就在這時，吳齊出現在畫面中。
車內的光頭男子發出一陣驚叫，他猛踩剎車，想要阻止這一切的發生，並且情急之下拉起手剎。
可為時已晚。
伴隨著一陣尖銳的剎車聲，光頭男子的越野車，直接飛速撞上了吳齊，後者倒飛了出去，連續翻滾之後倒在地上，整個人開始抽搐起來。
而駕車的光頭男子，在短暫的停頓了幾秒後，並沒有停車查看，而是趕緊駕車逃離現場。
從車內的動靜可以听出，光頭男子此刻大口喘著粗氣，不停的在說︰“媽呀，完蛋了，這下撞死人了”等一系列自我安慰的話。
“這狗東西。”曹剛亮一拳重重的砸在桌面上，目光尖銳︰“這樣開車會死人的，在路口加速，這不是拿人家的性命開玩笑嗎？”
“太可惡了。”劉曉丹也被這樣的畫面震撼到，整個人仿佛跟隨著車輛，經歷過一次車禍似的︰“遭到這麼猛烈的撞擊，不死就是萬幸了，這車開的也太猛了，這些駕校都是怎麼讓他們畢業的？”
“吳齊好可憐。”盧薇薇看到這一幕時，眼淚就在眼眶里打轉了，嘴里開始梗咽起來。
而其他幾名警員看下來，也有些心疼，但是有芙蓉派出所的警員在場，他們也不敢大聲的說話，只能義憤填膺的握緊拳頭，似乎要幫吳齊討回公道的意思。
劉曉丹猛的抬頭︰“這個肇事逃逸的司機，必須嚴辦。”
“等一下，先不要激動。”就在大家義憤填膺時，顧晨卻忽然淡定的托著下巴，一副深思的模樣︰“不好意思，麻煩再重放一遍剛才的畫面，謝謝。”
大家都已經看的清清楚楚，此刻正是怨氣最重的時候，顧晨卻要再看一遍，感覺是看著畫面不過癮還是咋地？
操作的警員看了眼曹剛亮……
曹剛亮點點頭，再揮手，道︰“听他的，再回放一下。”
“事真多。”警員嘴里嘟囔了一聲，再次听話照做，將剛才的畫面，倒回一分鐘前，然後點擊繼續播放。
“停！”
就在出現撞擊的畫面時，顧晨喊停，然後說道︰“再回放一遍。”
操作的警員有些急眼了，心說這小見習警，還真把自己當個腕呢？
人家曹剛亮都沒發話，他竟然開始指揮起自己來？
“剛才不是已經看過了嗎？”操作警員不滿的叫起來。
曹剛亮瞥了顧晨一眼後，又看向了操作警員，道︰“再放一遍。”
操作警員生著悶氣，只好再次听話照做，但心里卻是慢慢的不爽。
“再倒退十秒。”
“再快進三秒。”
“停！再退兩秒。”
操作警員︰？？？
顧晨反復的要求操作警員播放吳齊被撞飛的畫面，這一度讓操作警員感覺顧晨該不會是個變態吧？
這麼喜歡看人被撞飛？這都特麼什麼惡趣味啊？
一遍。
兩遍。
三遍。
五遍。
顧晨足足回看了五遍，就連曹剛亮都開始有些不耐煩了。
不過礙于是兄弟單位，又是這起案件提供線索的主要參與者，曹剛亮也只好壓著脾氣，沒計較。
“怎麼了顧師弟？”最了解顧晨的盧薇薇，忽然意識到，顧晨是不是有什麼新發現？
顧晨沒接話，而是托著下巴，低著頭，開始陷入了沉思。
“顧晨到底怎麼了？”劉曉丹厚著臉皮，湊到盧薇薇身邊問她。
感覺顧晨怪怪的。
曹剛亮也走上前幾步，用肩膀撞擊盧薇薇，小聲問︰“唉！他沒事吧？”
“是吳齊自己撞上去的。”
還不等盧薇薇說話，顧晨就忽然冒出一句話，弄得現場忽然間安靜下來。
愣了幾秒後，盧薇薇才反應過來，趕緊問顧晨︰“顧師弟，你剛才說什麼？吳齊自己撞上去的？”
曹剛亮呵呵笑了兩聲，擺擺手，道︰“不可能，畫面中明顯是肇事司機放著重音樂，在路口猛踩油門，結果就撞上了吳齊，而你卻說是吳齊自己撞上去的，路這麼寬，難道吳齊沒長眼啊？”
曹剛亮哈哈的笑著，和其他幾名警員嘲笑顧晨的太過拘謹。
可看到顧晨依舊在深思熟慮的樣子時，嘲笑的嗓門忽然漸漸變小，最後干脆對著其他幾名警員壓壓手，示意大家不要胡鬧。
“你們再仔細回放剛才我反復看的這段視頻吧。”
顧晨坐回到座位上，安靜的低下頭，沒再說話。
曹剛亮看顧晨的樣子，也不像是在開玩笑，于是又命令操作警員，開始反復觀看。
而盧薇薇則坐到了顧晨身邊，問他︰“顧師弟，你是不是覺得這里面有蹊蹺？”
“是啊，路面這麼寬，而且吳齊的自行車停放點，離路口甚至還有些遠。”顧晨猶豫了幾秒，指著正在播放的屏幕道︰“吳齊當時是在往前走，目光是可以看到前方的區域的，而越野車這麼大動靜能撞上他，這概率可不小了吧？”
“確實挺小的。”盧薇薇也是被顧晨的思路一帶動，也開始從另一個角度來看待這起事故了。
他知道顧晨在觀察力上，是要明顯高于常人的，而且在合情推理方面，也有著獨特的見解。
這也是為什麼，顧晨總能發現其他人容易忽略的小細節，從而找到真實線索。
盧薇薇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無條件相信顧晨，要說帥是一方面，但更多的是顧晨的成功率。
當一個人辦理案件的成功率，要遠遠高于常人時，有時候他的推斷也必須要慎重對待。
“顧晨，你的意見是對的。”曹剛亮終于松了口，剛才嘲笑的面孔忽然消失︰“我也覺得這段細節有古怪，這麼寬的路，吳齊竟然會跟越野車迎面撞上？而且他當時並不是在騎車，而是在步行。”
“也就是說，吳齊當時有足夠的反應時間來避讓，但是他並沒有這麼做？”吳曉丹也給出了自己的一絲看法。
現場的氣氛忽然間凝重起來……
原本是一個簡單的肇事逃逸案件，原本就可以定論下來，光頭男子肇事逃逸的事實。
可忽然被顧晨這麼一說，弄得大家好尷尬。
忽然感覺這里面難道會另有隱情？
“自殺？可他的動機是什麼？”顧晨不解的嘟囔道︰“我覺得這個案子暫時不要過早下結論，還是要先從吳齊身上展開調查。”
“我同意。”盧薇薇說。
“我也同意。”劉曉丹也道。
曹剛亮尷尬的看了看左右︰“那……這個案子先放著？”
“江南市第八中學屬于芙蓉派出所管轄範圍，而吳齊又是八中的老師，我覺得這個案子，由我們芙蓉派出所參與調查，曹師兄不會有意見吧？”顧晨抬頭問道。
這讓曹剛亮忽然間很尷尬。
事發地點在西城，按理來說，由西城派出所接受理所應當。
可關鍵性線索是由芙蓉派出所警員提供的，而且顧晨和盧薇薇也參與了案件的辦理。
眼看就要結案了，顧晨忽然又搞這一出，竟然提出聯合調查，由芙蓉派出所參與。
感覺自己是不是引狼入室了？
“這個……需要我跟張所請示一下。”曹剛亮沒有正面回復，他知道張文斌的脾氣。
張文斌雖然跟趙國志是同學，但張文斌是個小心眼。
其他人還好說，如果是趙國志，那他肯定又要說道幾句的。
而且如果讓張文斌知道，自己是“引狼入室”的那個人，那張文斌還會饒過自己嗎？
曹剛亮也是摸著下巴，若有所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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