渾不知纏綿了幾許時光,唇間的濕熱早已無法再安撫悸動的心,直至不經意間踫到那片令人沮喪的冷硬。
慕雲不由得全身一僵,緩緩離開余冰如的面頰,雙目灼灼的盯著她道︰“阿冰,你可願意麼?”
余冰如雖然也情生意動,聞言卻忽然有所警醒,低眉輕嗔道︰“你……真是愈發放肆了。”
慕雲察言觀色,小心翼翼的道︰“你生氣了?”
余冰如澀聲道︰“只要你正正經經的莫鬧我,我便不生氣。”
慕雲稍一猶豫,終是放開了余冰如,跟著訕訕的道︰“阿冰別生氣,我只是想著你畢竟說過要由我如何,所以才有些情不自禁啊。”
余冰如定定心神,瞥了慕雲一眼道︰“你這孩子,斷章取義是麼?”
慕雲尷尬一笑,眨眨眼道︰“是啊,都怪我心急吃不了熱豆腐,反而一口啃在鐵桶陣上。不過斷章取義雖然不對,但阿冰你總該履行諾言,把這面具摘下來了吧?”
余冰如先是抿唇淺笑,緊接著目光卻倏轉黯淡,垂首輕嘆道︰“你不必著急,我先前讓你關門,便是為了這件事情。”
慕雲精神一振道︰“當真?那你是答應了?”
余冰如踟躕片刻,這才幽幽的道︰“師弟心思靈巧,應該早已猜到我為何要戴著這勞什子,你別瞞哄我,實話實說。”
慕雲略一遲疑,柔聲安慰道︰“不管怎麼樣,我都認定你了,這輩子絕不更改。”
余冰如沒有抬頭,只是囁嚅著道︰“你這話……我姑且相信七成吧,你不必急著辯解,我的確……生得詭怪,甚至可以說不堪入目,你當真要看麼?”
慕雲听余冰如親口說出,心中反倒生出幾絲釋然,當下輕輕握住她的手掌,一派懇切的道︰“你若不願,我便作罷,只是咱們兩人之間,真有什麼不能坦誠的嗎?”
余冰如芳心大慰,低嗯一聲道︰“有你這句話便足夠了,至于最後的決斷,便如我先前所說,由你如何。”
她說罷抬手自耳後打開那面具的樞紐,待要取下之時,卻又心生猶豫,半晌只落得不言不動。
慕雲暗自一嘆,搖搖頭道︰“算了阿冰,之前便當作開玩笑,總之我決不逼你。”
余冰如嬌軀一震,終是澀聲道︰“你跟我來,一定不許在我前面。”
她說罷便起身走到梳妝台前,一橫心將面具取下。慕雲又是驚訝又是憐惜,緩步走近之際溫然道︰“阿冰盡管放心,我都听你的便是。”
余冰如嘴唇翕動,卻是欲言又止,眼見鏡中的人影接近,心慌之下本能的合上雙眸,身子也不由自主的顫抖起來。
模糊的鏡影中映出一張白皙的瓜子臉,彎彎的柳眉平添姣麗,挺秀的瓊鼻也別見端莊。雖然此刻鳳目垂閉、櫻唇緊抿,卻掩不住那一派過人的英颯風標,整體來看或許難稱絕色,但也不失為美貌佳人。
慕雲驚喜之余更生好笑,定了定神才嘆口氣道︰“好我的阿冰,你這樣也叫‘詭怪’,還說‘不堪入目’,是存心要羞臊我嗎?”
眼見余冰如相應不理,他索性又自嘲的道︰“若是按照你這標準,我比起孔兄和竹兄他們,自然也是不堪入目了。不過我總覺得知足便好,不必好高騖遠、太過強求,阿冰你說是不是這道理?”
余冰如緩緩張開雙目,在鏡中凝視著慕雲道︰“你真的沒看出來麼?”
慕雲作勢揉了揉眼楮,接著笑吟吟的道︰“還要看出什麼嗎,我已經情人眼里出西施了呀。”
余冰如嘴角掠過一絲苦笑,語聲低沉的道︰“那現在呢?”
慕雲心中一動,又仔細端詳了片刻,果然察覺一絲異樣,當下遲疑著道︰“阿冰你再笑一下,好不好?”
余冰如微頷首道︰“你畢竟看出來了,怎麼樣,可怕吧?”
笑聲猶在耳邊,鏡中的面頰卻全無半分改變,看起來好像一張沒有生命的掛畫,分明透出十足的不和諧。
慕雲呆了片刻,驀地醒悟過來,搖頭嘆笑道︰“阿冰你這法子可唬不了我,你應該是跟那位邵姑娘一樣,也戴了人皮面具吧?只是你這面具做得不夠好,沒法將細微神情表現出來,所以才會這樣吧?”
余冰如苦笑一聲,啞著嗓子道︰“不是面具,是牽機毒。”
慕雲登時一滯,難以置信的道︰“牽機?那不是……”
余冰如嗯聲道︰“中牽機毒必定全身僵硬而死,我只是面容僵死,也算死里逃生了。”
慕雲強抑心頭震驚,上前攬住余冰如的肩膀,一臉關切的道︰“怎麼回事?是誰下的毒?”
余冰如微微一頓,訥訥的道︰“你真想知道?”
慕雲一正色道︰“那當然,我不僅要知道,還要幫你報仇。”
余冰如心下稍慰,低咳一聲道︰“你可曾听過‘毒手鼓魔’連八方的名號?”
慕雲點頭道︰“當然,那是淨宇教的余孽,阿冰你跟他結過怨?”
余冰如銀牙緊咬,聲音發顫的道︰“沒有,不曾結怨。”
慕雲一拍腦門,了然的道︰“不錯,這老怪惡名遠揚,人人得而誅之,諒他也不敢再出來興風作浪。我記得他原先正是在咱們那邊作威作福,莫非是那時害了你?”
余冰如輕嘆道︰“十年前淨宇教覆滅,連老怪竄回郢襄,便曾在我家借住過一段時日。我娘因為生弟弟時落了病根,早先便亡故了,只剩我們姐弟和爹相依為命。”
慕雲知道余冰如心中傷痛,便撫摩著她冰涼的手掌,靜靜的听她述說。
余冰如感激的看了慕雲一眼,接著又道︰“我家只是熊崗山下的平凡鄉民,雖然也受過淨宇教的迫害,卻並未見過連老怪本人。”
“我爹生性豪爽,見連老怪孤老潦倒,于是熱心款待。這樣過了半月有余,也算相安無事,連老怪非但未露凶相,反而對弟弟十分青睞,有意傳了他一些入門的內功心法。”
“弟弟先天不足,從小體虛羸弱,都靠我來照顧。可正是在那半月時光里,他不僅氣色大有好轉,食量也明顯增長。我和爹問過之後才曉得原委,當時甚至有些不敢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