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夜色,秦煙兒開車而行,向金陵。
秦煙兒借倒視鏡望著秦軒那淡然的神情,心中有些疑惑,更有好奇。
她很好奇,這位青帝娶之人,是誰?
當然,秦煙兒很清楚,這並非她所能問的。
而且,遲早也會知道。
秦軒靜靜的望著車窗外夜色,選擇君無雙,他早已經決定了。
自那昔日莫清蓮吐出無後為大四字時,他便已經在思慮,最終陪自己走過這世俗之人究竟是誰。
至于父母,秦軒也曾問過兩人的心思。
兩人的答案是不想修真,只想安安靜靜的在這繁華都市內當一個普通人。
沈心秀的解釋更讓秦軒連勸都無法開口,岳隆之事,在他母親留下了太多的傷痕。
所以,沈心秀此生都不曾觸及武道,要知道,她有岳隆血脈,天資怎可能泯然于眾?
至于自己父親更沒這個心思,他以前想要爭一口氣,如今,這口氣已經足以平天下,他不想爭了。
否則,他父親也不會放棄文德會,甘願在秦家養老。
兩人都不似他,若人心願已平,活一生或長生又有什麼區別?
對于二老而言,此生已經無憾,多活那諸多歲月又有何用?
二老的抉擇對于秦軒而言,卻也是讓秦軒心安。
因為秦軒很清楚,修真界,星辰何止百萬億,待他入修真界後,能夠橫渡星空之時更不知是多少歲月之後。
如他前世,遭遇了多少劫難,多少生死。
萬載博弈,又怎能比得百年無憂。
帶著淡淡的思緒,忽然,車似乎停了,秦煙兒目光一怔,她望著遠處那道身影。
秦軒也轉頭,看向那皓月下的佳人。
“蕭舞麼?”
秦軒望著那身影,開門,下車。
他噙著淡淡的笑容,“怎麼?下山了?”
蕭舞同樣噙笑,“青帝大婚,蕭舞怎能不來?”
秦軒搖頭,他猜到蕭舞會因此下山。
數年了,蕭舞如今雖然未曾凝舍利,但也僅差半步了,而且,重修之後,蕭舞體內的佛力更加浩瀚,若那鳳凰涅盤,破後而立一般。
生死之中大徹大悟總會助人,蕭舞算是真正的由死而生。
她的佛道,愈加深厚了,就如她身旁微風,似乎都在訴說慈悲一般。
蕭舞踏步,緩緩而來,“怎麼,你似乎不歡迎我?”
秦軒淡笑,靠在車上,倒是失去了那份傲然,多了分俗氣,“我以為第一個攔路的是莫清蓮!”
蕭舞眸光微頓,“你不是娶莫清蓮麼?”
她有些驚訝,她听到秦軒要成婚的消息第一反應便是莫清蓮修成正果了。
但如今看秦軒的態度,秦軒竟然是不打算與莫清蓮結婚。
那會是誰?
蕭舞心境內泛起漣漪,何韻?應該不會,許冰兒?更不可能……
蕭舞對于秦軒略有所知,秦軒應該不會選擇普通人,何韻雖然在修武道,但好像也不曾有太多成就,勉強入先天罷了。
秦軒淡淡一笑,斜倚豪車半望月。
“不是,我要娶君無雙!”
“君無雙!?”蕭舞這一次徹底震驚,她自然听過君無雙之名,但君無雙素來體弱,自幼便不怎麼出門,秦軒竟然會選擇君無雙?
“你喜歡她?”蕭舞走到秦軒身旁,問道。
“不喜歡!”
“那她喜歡你?”
“也不喜歡!”
蕭舞滿面無語的望著秦軒,“那你娶她?”
“不喜歡便不能娶了?”秦軒淡淡一笑,“其實,除卻莫清蓮外,娶你倒也是不錯的選擇,可惜,你出家了,我娶你,似乎會徹底壞了你的佛心。”
蕭舞的臉色微紅,輕呸了一聲,“出家人怎會染塵緣,更不可嫁娶,再說,你當真以為我會嫁給你?”
秦軒望月,“會吧!”
蕭舞點頭,“會!”
秦軒轉頭,望著蕭舞,輕輕一笑。
“那我還俗?”蕭舞帶著一絲揶揄,望著秦軒。
“算了!”秦軒搖頭,“我贈你如觀經,你應該就知道,天外有天,這顆星辰外,有無數星辰,而凝舍利後,你壽命已經超千年。”
“百年啊,不過是一瞬!”
“我借君無雙百年,是為我父母心安。”
秦軒淡淡道“世人或許不解,但我想你會了解一絲,我所走之路,歲月何止百萬載,百年歲月,其實不過相當于你我談話間的時間流逝,一瞬罷了。”
“我父母不願意入修真途,只求這百年,我也只希望將這百年做到最好!”
“因我先為人子,再為青帝!”
蕭舞微微沉默,百萬載歲月麼?
人真能活那麼久?
不過秦軒有一句話說的倒是不錯,百年對于秦軒而言,真的只是一瞬罷了。
“所以,你不娶莫清蓮,是因為你心中有莫清蓮?”蕭舞輕輕出聲,“秦軒,你雖藏情,但我想我了解你一絲,你心中有莫清蓮,有我,有何韻,甚至也有許冰兒。”
“可以說,你是個渣男也不為過,你心中有許多女人,只要你開口,你想娶誰,這些女子都會應允。”
“但唯獨,你選擇了一個你心中沒有的人,君無雙!”
蕭舞搖頭,“我有一絲不解,以你青帝,大不了全娶了又如何?奈何不得你,法奈何不得你,天下,都奈何不得你!”
秦軒一笑,“是啊,縱然滿天神佛,縱然那無上天道,亦不能奈何得了我!”
他望著明月,他輕輕道“唯有我之心,能奈何得我!”
“莫清蓮若要恨我,那便恨吧,對于修真之人而言,情本就是劫難。”
“蕭舞,我如今在地球上已經舉世無雙!”
“但我在修真界之中,修真八境之中僅是勉強入金丹,第二境罷了!”
“可以說,如今的我就像是井底的游魚,橫掃這一顆星辰!”
“但當我入修真界,就如井底游魚入天地,這天地,何止億萬里?”
“一旦入修真界之中,我便如魚躍龍門,更如那熾烈恆星,而你們,卻更像是塵埃一樣。”
“我身遭更是那無盡風暴,是那熾烈陽炎,靠得太近了,你們只會湮滅在我周圍。”
秦軒望明月,“我不願看爾等送死,只寄希望于爾等如我,成長至能有伴我之資格!”
秦軒依舊望著明月,他已經察覺到那自大路走來的另一道倩影,滿面蒼白。
“所以啊,恨我便恨我吧!”
他輕輕低頭,收回目光,看到了遠處的莫清蓮。
“愛恨也好,劫難也罷!”
“這便是我秦軒,秦長青之決定!”
他莫清蓮靜靜對視著,唯有一聲輕喃徐徐。
“我心與明月,道與誰人說?”
蕭舞靜靜的听著,听著秦軒的話語。
仿佛她便是那高空明月,不喜不悲不驚不奇。
在此星辰舉世無敵,在那浩瀚星穹之中也不過剛剛邁步麼?
蕭舞的確不能理解,她不曾接觸那浩瀚星空。
但修真八境她是知道的,若那星穹之中有八境,第二境金丹不正是剛剛入門麼?
秦軒自詡待離開這星辰後,若魚躍龍門,身遭凶險似那恆星陽炎麼?
蕭舞似乎有一些理解了,不多,有限。
不過她明白的只有一件事,這是秦軒的決定。
那麼,她支持便好,何談異議?
……
秦軒靜靜的望著莫清蓮,莫清蓮身遭氣息不穩,體內法力若亂流。
心態崩潰了麼?
秦軒搖頭,他本以為莫清蓮會更加平和一些的。
“秦軒!”
莫清蓮的聲音之中尚且有一絲嘶啞,她望著秦軒,臉色在這月光下如同錫紙一樣,淒楚可人。
可惜,在她面前的秦軒,眼中卻無半點憐愛。
那雙瞳孔,依舊平靜,漠然,就仿佛像是一把刀,斬入莫清蓮的心髒之中。
“你要成婚了?”莫清蓮仿佛耗盡了渾身的力氣,身軀微微搖曳著。
“嗯!”秦軒點頭,對于蕭舞和對莫清蓮的方式他不同。
因為蕭舞不爭,就仿佛那高空明月,知他,卻不會擾他。
而莫清蓮卻不同,看似冷傲,實際上一旦這份冷傲卸下去,便如那飛蛾撲火,奮不顧身。
眾女中,何韻心有顧慮,許冰兒自願平凡,蕭舞入古剎,唯有這莫清蓮。
她一如昔日那莫家千金一樣,藏在骨子內的傲,刁蠻。
她想要的,便想得到。
所以,眾女之中,唯有莫清蓮敢冒他之怒,一再放肆。
得到秦軒的回應,莫清蓮似乎臉色更加蒼白了。
“為什麼,你要成婚,新娘之選,唯獨不是我?”莫清蓮聲音愈加柔弱了,身遭的寒霧卻愈加濃郁。
“因為……”秦軒淡淡道“你還不夠資格!”
他話語簡短,冷漠。
不夠資格!
四字,如一把把刀,刺入莫清蓮的心髒之中。
莫清蓮驟然悶哼一聲,嘴角,一抹淡淡的血跡留下。
她望著秦軒,淒楚一笑,猶若自嘲,“不夠資格!”
“秦軒,我為你,在那龍池山日夜苦修。”
“我為你,在那龍池山日夜等候!”
“為什麼,唯獨我不夠資格!”
她聲音徐徐而起,卻仿佛有莫大的哀怨,縈繞在天地間。
秦軒靜靜的望著莫清蓮,“這條路,昔日我問你,你曾言,拒絕無妨,傷你無妨,你不在乎!”
“今日,你是來問我麼?問我你為什麼不夠資格?”
秦軒眼眸之中漠然,他注視著莫清蓮。
“沒有為什麼!”
“我秦長青言你不夠資格,你便是不夠資格!”
“這條路是你自己選的,既然你選擇此路,那麼一切……”
“你自作自受!”
秦軒的話語漠然無情,每一個字,都仿佛將莫清蓮的心斬成粉碎。
莫清蓮更是哇的一聲噴出一大口血,捂著胸口,滿面皆是難以置信的望著秦軒。
“自作自受?”
莫清蓮笑了,她嘴角溢血,身前更有一大片嫣紅。
“是啊,我自作自受!”
莫清蓮望著秦軒,恨麼?怨麼?不過她自尋煩惱罷了。
秦軒已經做出了抉擇,就如他所說,他秦軒說她不夠資格,那麼,她就是不夠資格。
無論她曾經做了什麼!
蕭舞在一旁也不由眉頭緊皺,她望著秦軒,感覺秦軒的話語太過冷漠了。
但她卻也不勸阻什麼,仿佛旁觀者一樣。
“那你,會娶她?”莫清蓮指著蕭舞,慘笑問道。
“不會!”秦軒依舊淡漠回答。
“不娶她?”莫清蓮眼眸一震,她以為,若秦軒不娶她,便會娶蕭舞。
昔日秦軒為蕭舞力抗核武,逆轉生死,付出如今滿頭蒼發這樣的慘痛代價。
這代價,莫清蓮自然是一點一滴的看在眼中。
但如今,秦軒不娶她也就算了,竟然娶的人也不是蕭舞。
莫清蓮抹去了嘴角的血跡,她望著秦軒,“那你會娶誰?”
“君無雙!”秦軒不曾有半絲猶豫。
君無雙!?
莫清蓮睜大眼楮,忽然間,她大笑起來。
“秦軒,你是說,我連那君無雙都不如麼?”
她眼中盡是不可思議,盡是自嘲。
她在那龍池多年,竟然連君無雙都不如?
若是蕭舞,莫清蓮或許還有那麼一絲甘心。
但君無雙!
她莫清蓮不甘啊!
聲音漸漸平靜,莫清蓮深深的望著秦軒。
“好,我會離開龍池!”
她望著秦軒,眼中無恨,“我,再也不會擾你!”
“這些年,我莫清蓮叨擾了!”
說著,莫清蓮深深一拜,淚如雨下,隱于青絲間。
“莫清蓮!”
“謝過青帝!”
這一拜,莫清蓮仿佛道盡了力氣。
這一拜,她仿佛心如刀絞!
這一拜,莫清蓮便已經轉身,仿佛不曾留戀絲毫。
唯有那雙瞳,流下血淚。
秦軒望著那莫清蓮背影,直至莫清蓮離去,他也不曾有半分動容。
直至,他輕輕抬頭,望了一眼那天中明月。
“嗯!”
伴隨這聲音一出,他臉色悄無聲息的白了一分。
待他轉身時,臉色已然恢復如初。
蕭舞望著秦軒,輕嘆一聲,“何必呢!”
何必如此之狠,傷她亦傷己!
秦軒淡淡道“她若恨我,那便恨吧,千載以後,她自會知我!”
“若這情劫傷我,那便傷吧!”
“我自渡過便是!”
秦軒淡淡一笑,“她和你不同,留有一絲希望,對于她而言,如飛蛾撲火。”
“昔日,我心軟了,留她一絲希望,昔日為因,如今便是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