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孫從仵作房出來, 正踫上宮里回來的趙普。
打老遠，公孫就瞧見趙普邊走邊搖頭，估摸著是又有煩心的事情了。
公孫就站在回廊上等他。
趙普走到跟前才瞧見公孫, 剛想開口說話, 公孫突然伸手到他眼前，“看！”
趙普微微一愣。
就見公孫手心里有一顆綠色的胖豆子……正納悶是什麼玩意兒, 那豆子突然展開, 變成了一條胖蟲子還扭了兩下。
趙普瞄了公孫一眼。
公孫倒是有點意外，自言自語，“竟然沒有跳起來。”
趙普笑道, “當我是白老五麼！”
公孫見他心情好點了，就摸出個小罐子來，把蟲子裝回去。
趙普覺得自從小四子給書呆蓋了草藥院子之後，稀奇古怪的蟲子越來越多。
公孫收起罐子, 跟趙普一起往里走, 邊問, “怎麼啦？”
趙普嘆了口氣，問公孫知不知道之前有臣子提議讓公主下嫁景國公長子的事情。
公孫點頭，“小四子沒八卦著這事兒, 挺不滿的念叨了好幾遍。”
見趙普接著搖頭, 公孫問, “皇上不是否了這門婚事麼？怎麼還有後續？”
“可不是還有後續麼。”趙普有些嫌棄地說, “公主沒娶成, 主意就打到軍營來了。”
公孫微微一愣，問, “難不成……黎嫣？”
趙普點點頭。
公孫抓著他袖子還挺著急, “你可得幫小方攔著啊, 那是人孩子的初戀！”
趙普哭笑不得，“自然是不會答應了，別說我了，黎統那關就過不去啊，人老爺子挑女婿眼光可高了。再說了，我營中至少有幾十萬將士不同意這門婚事！”
“所以七國公這是何苦呢？”公孫有些想不明白。
“就是爭個聲勢而已。”趙普覺得這事兒說起來就煩，“七國公並沒有真正出來提親，都是找些不相干的人放風和提話頭。結果被一下子拒了兩次婚，就顯得咱多瞧不起人家似的……又得嚼一陣子舌根。”
“這不是擺明了惡心人麼！”公孫不滿。
“我那幾個兄弟一個個成了婚都不樂意在開封城待著，也多是這個原因，”趙普說起這事兒頗有些怨氣，“之前喬廣大婚，就有閑言碎語說他娶個江湖人。歐陽之前推了郭家的婚事，後來娶了小桃花，那群嘴碎的天天說人家姑娘沒背景來歷不明，我干爹都說滿意，輪得到他們品頭論足！”
公孫一听就有些生氣，“這幫人怎麼跟村頭長舌婦一樣，再說了，曉曉怎麼就來歷不明了？人山神宮正牌小宮主！”
趙普點頭，一臉的不爽，“當年說我娘的，也有這幫人！老攪屎棍了。”
兩人一路吐槽，剛進院子，忽然就見迎面什麼東西“呼一下”。
趙普趕緊拉著公孫往旁邊一閃……就看到どど正沖過來，躍上房頂振翅飛了起來……公孫的頭發被吹得拍了趙普一臉。
九王爺邊扒拉臉上的頭發邊疑惑——好像看到龍背上有個稻草人……
公孫往院子里看，就見老爺子們坐了一排，正在亭子里喝茶。
妖王拿著個梳子，給紅蓮梳毛。
另一邊展昭和白玉堂坐在桌邊，桌子上坐著捧著本書的小四子，展昭正翻小四子頭發。
公孫納悶——這是干嘛呢？抓虱子麼？
湊過去一看，好家伙，兒子身上都是稻草屑，展昭正幫他摘稻草呢。
公孫覺得摘是摘不干淨了，得放澡盆里涮一涮。
亭子里，幾個老爺子又討論起了紅蓮為什麼也不長個兒，跟團子一樣的，要不也讓喝點奶？是不是斷奶太早了？
妖王無語，“超混血本來就是會長很慢啊！你說你們幾個加起來都快一千歲了，折騰這倆加起來不到十歲的娃！你們要是閑得沒有事干就去打掃衛生！”
幾個老爺子立刻轉移話題聊晚飯吃什麼，烤肉還是火鍋，最近天要熱了，要不來點兒涼菜？
……
趙普在桌邊坐下，看了下白玉堂的情況，估計正“做法”呢。
剛想問展昭どど是怎麼回事，五爺就突然動了。
白玉堂松了口氣，端著杯子喝茶，邊抬頭看。
遠處出現個白點，應該是どど回來了。
展昭問，“順利麼？”
五爺點點頭，“藏附近林子里了，現在人多，等晚點再插上去。”
趙普想了想，問，“要把那大草人插玉華書院麼？”
展昭點頭。
九王爺覺得主意不錯。
正好良辰美他們踢球都回來了，公孫索性帶著四個小泥人外加一個小草團子，一起去泡溫泉了
公孫剛走，外邊就傳來了敲鼓聲，展昭嘴角就挑起來了。
五爺問，“來了麼？”
“估計發現被偷家了吧。”展昭點點頭，邊轉頭問趙普，“演戲嗎？”
九王爺端著茶杯問，“怎麼演？”
展昭微微一笑，“不知道、不清楚、我問問。”
趙普被展昭逗樂了，點點頭。
展昭拉起白玉堂就招呼幾位老爺子，問去不去吃火鍋。
老爺子們呼啦啦就跟著跑了，還說吃完火鍋，給小四子買份豬腳做宵夜。
趙普搖頭，心說，團子這才輕了二兩，看把這些人急的。
展昭他們剛走，龐煜和包延來了。兩人拿著張圖紙，到院子里老爺子們畫畫用的大台子上鋪上，找鎮紙壓住。
趙普好奇看了一眼，發現是百濟園的地形圖。
“還沒找到？”趙普倒是听說了，這次百濟園尋寶挺難，至今沒有隊伍獲勝。
龐煜和包延都說方百濟估計找了高人指點，這次尋寶老難了！
趙普正看著圖紙，王朝馬漢就進來找人，踅摸了一圈，撓撓頭就準備往外走。
趙普問，“找展昭？”
王朝點頭，說玉華書院的院長來了，不過包大人和展大人都不在……
趙普笑了笑，說，“讓他進來等吧。”
王朝馬漢就出去叫人了。
龐煜也听到動靜了，小聲跟趙普說，“我跟小饅頭剛去吃飯，听說玉華書院出事情了！好像是進賊了，或者是被人惡意報復了，總之書院一團亂，學生們相互之間還打起來了。”
趙普笑了笑，估摸著是展昭的杰作。
包延“哼”了一聲，“那書院學生一天到晚在外面欺負人，出事是遲早的！”
龐煜也點頭。
這時，外面傳來腳步聲，趙普對龐煜使了個眼色。
小侯爺就拽了拽包延。
小包延正研究地圖上的符號呢，見龐煜拉自己，就抬頭看他。
龐煜清了清嗓子，大聲說，“玉華書院？是不是就是那伙敲詐勒索的學生的書院？”
包延瞧著一個勁對自己使眼色的龐煜。
趙普托著下巴看這性格迥異的兩人，估計連包相和太師都不曾料到，這倆孩子能玩到一起去。
門口的腳步聲明顯稍微遲疑了，應該是听到了。
包延自然是知道龐煜什麼把戲，不過跟龐煜假裝罵那書院不同，包延可是正兒八經想罵那書院，“那院長還好意思來衙門報案？上梁不正下梁歪，正經院長能教出那種學生來？”
趙普都有些想笑了，龐煜對著小饅頭擺手——哎呀，點到為止啊別那麼狠。
包延“哼”了一聲，“就跟展大哥說別拿玉華書院當回事，里頭根本不是念書人！”
趙普笑著點點頭——到位了。
龐煜和包延唱完戲繼續研究那圖紙，兩人都懷疑東西藏在百濟園東南門的亭子附近。
稍微等了一會兒，那位玉華書院的院長才走了進來。
趙普抬頭看了一眼，夫子臉上的紅還沒退呢。
院長走進院子，看到趙普他還愣了一下，趕緊過來行禮。
趙普正翻看小四子留在桌上的本子呢，覺得團子的字也跟團子一樣可愛，而且團子不止寫筆記還畫插圖，本子花里胡哨的特別好看。
那院長上前自我介紹，說叫李樺銘，是玉華書院的院長。
九王爺點點頭，打量了一下那院長……其實玉華書院的大致情況，趙普已經讓赭影都調查過了。
這個書院，與其說是書院，不如說是七國公家的私寮，里頭七八成的人都來自七國公，文武都是他們養的家臣。
七國公還是挺有點野心的，勢力比想象中還要大點。不過這年頭，地方勢力也不能明目張膽養家臣，這不是等于告訴別人他們有野心麼。也不知道是哪個大聰明給出的主意，建一座學堂，將他們收攏的家臣，無論文武都丟進學堂里，年紀大點的當夫子年紀輕的當學生，順便還能招攬和培養一些新人，一舉多得。七國公在地方上開了不少玉華書院，開封府這家，只是其中之一，是七國公勢力滲透進皇城的一個隱蔽的手段。
這事兒趙普能查到，趙禎自然也能查到，無召進京與謀反無異，哪個皇帝也忍不了地方勢力手一直伸到皇城里的。但這種事情，明面上也不好阻止，所以展昭如果能把這書院給 沒了，那對于趙禎來說是最樂見的事了。那麼七國公知不知道玉華書院其實開不久呢？自然是知道的，但所謂以小博大……太學、皇城軍、開封府，無論哪一個，只要能拽一個下水，就是筆合算的買賣。
一個書院要怎麼撼動這三家呢？皇城軍那邊受干擾應該不大，太學和其他書院，可能會有學生被抓住把柄被欺負，算是連帶損害……而這個書院真正想要針對的，應該是開封府。搞開封府從哪里下手呢？最大的一個目標，就是展昭。
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展昭好管閑事，要引他去什麼地方，只要有人報案就行。換言之，展昭其實是最容易被下套的一個存在……神奇的是，展昭基本沒掉坑里過。
雖說他年紀不大，但縱橫江湖那麼多年，能做到關關難過卻關關過，除了他魔宮里鍛煉出來的能力之外，還有他天生貓一樣的機敏。
展昭沒有親自進入玉華書院的選擇是明智的，什麼案子最凶險？不是疑案不是難案，而是假案。
原本，不涉及人命的案子展昭基本不會管，這次為什麼要去呢？一方面是這書院惡名在外，另一方面就是稻草人命案，兩個都有可能是餌。
所以最明智的方法，是不要順著對方的意思來，要主動出牌來打亂對方的套路。這需要跳出套路反套路的操作，這不止是展昭的強項，更是他的愛好，七國公這波操作，屬于是大意了。
李院長略尷尬地站在一旁，龐煜和包延都當他不存在，自顧自研究地圖。
趙普則是繼續看小四子的本子，翻到其中一頁，發現畫了幅自己的畫像。趙普舉起本子仔細看，見一旁還寫了行小字——九九最帥！
“哈哈哈……”
趙普突然笑了起來，把李院長嚇了一跳。
“咳咳。”李院長見趙普心情似乎不錯，就問，“呃……王爺，展護衛人在何處啊？”
趙普搖搖頭，說，“不知道啊。”
“哦……”李院長又問，“不知，展護衛何時有時間去我書院看看……”
“那我也不清楚，你書院出了人命案麼？”趙普問。
“命……命案？”李院長咽了口唾沫，“那倒是沒有。”
“估計忙不過來了吧，要不找其他捕快看看去？”趙普又翻了幾頁紙，發現小四子又畫了白玉堂，旁邊一行小字——白白最帥！
九王爺“嘖”一聲，團子咋誰都最帥……
“嘶……”李院長似乎覺得挺為難，“要不等展護衛得閑，來我書院看看？感覺像是有什麼人故意針對我書院。”
趙普點點頭，“等他回來我問問。”
王爺打了個哈欠繼續翻書，果然又陸續翻到了“殷殷最帥、尊尊最帥、貓貓最帥、爹爹最帥……小鳳凰最可愛。”
趙普撇撇嘴——團子寫個本兒嘴用不用那麼甜……
李院長覺得估計是等不到展昭回來了，坐著也挺尷尬，就起身說，先告辭了。
趙普點點頭。
李院長就往外走。
這時，院門外傳來腳步聲。
院長還有些期待——會不會展昭回來了？
結果一陣笑鬧聲傳來，門口沖進來一群裹著大浴巾的小孩兒，正是剛洗完澡的良辰美方。
後頭，公孫一手拿著個盆兒，一手拉著穿著浴袍慢慢走的小四子。
“看路啊小心撞到人！”公孫在後邊囑咐良辰美方。
李院長也嚇了一跳，以為要被撞到了……不過以四個小孩兒現在的輕功，自然不會撞到他，都打了個轉一閃身讓開了，繼續往前奔。
跑進院子先過去看包延他們在干嘛，趙普指著四個就穿著褲衩圍著浴巾的小屁孩，“都穿上褂子去！”
小四子拉著公孫的手，從李院長身邊走過。
李院長見來的不是展昭，也略失望，只好繼續往外走。
小四子跟李院長擦身而過，突然就站住了，回頭看。
公孫見兒子不走了，就也停下來，順著他的目光回頭……正看到李院長走出去的背影。
小四子回過頭，摸了摸下巴嘀咕了一句，“戒指！”
公孫看兒子，“戒指？”
“那個墨玉戒指！”小四子說，“坑里挖出來的那個。”
“哦……”公孫進去書房拿出那枚戒指。
之前小四子看見埋尸的畫面，眾人去城東十里亭挖了半天，尸體沒挖到，但挖到了一枚墨玉戒指、一只耳環和一只繡花鞋。耳環和繡花鞋都是女人的東西，但那枚墨玉戒指怎麼看都是男人戴的。
“戒指怎麼了？”趙普問小四子。
小四子拿著戒指看了看，剛才李樺銘從他身邊走過的時候，他忽然看到那人手上戴著這枚一模一樣的戒指。但是等他回頭仔細看，那人手上卻並沒戴戒指，所以小四子懷疑，他以前有戴過這枚戒指。
小四子仰著臉跟趙普和公孫說了自己看到的。
九王爺微微皺眉，“這麼說來，李樺銘可能是當年那兩個埋尸人當中的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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