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要按原計劃進行,那就肯定不能讓九曜歸冥陣的陣靈去跟匹星羅交涉了,蕭聰想了想,覺得憑自己的力量,未必不能與匹星羅取得聯系,因為那陣靈不一定知道他是一個能夠修行且精神力極端強大的蕭家人,有那麼多秘技在身,他覺得自己總能找到一個方法做成這件事情。
年輕人再次通過“窮機陣”來到屬于“九曜歸冥陣”的奇異空間,詢問陣靈匹星羅的清醒時間,得到答案後,便在這兒安靜地等待著。
關于跟匹星羅溝通的方法,年輕人心里已經有了主意,想當年在風眠谷底的百丈石室時,他的靈魂曾經分化出無數個靈魂分體,修羅蕭聰,本我蕭聰,兩個無相蕭聰……自然也包括法陣蕭聰。
他認為,那法陣蕭聰,從本質上來講,其實就是一道陣靈,只不過,現在的他需要將其從靈魂中分離出來,這一點看似艱難,但其實也有路子。
當年在大荒遇見皇銀偽仙時,皇甫 就曾褪下來一層魂衣送予對方,雖然那是修煉《應魂咒》的產物,而蕭聰只是對這套功法有了解並未修習,但這件事情不代表只有《應魂咒》能夠做到,畢竟皇甫 沒修習多長時間就能做到褪下一層魂衣,而他自小偷師百家,豈能被這麼一件“小事”困住?那不是打了他師父天道翁的臉嗎!
年輕人在自己的“小寶庫”里找尋良久,還真找到一套名為《效蟬九式》的奇特法門,這套法門無甚營養,講得都是些類似于金蟬脫殼的保命手段,里面有一招“借魂還尸”正好能夠為他所用,這一招一般用來暗度陳倉——施術者將自己的一縷魂魄分離出來,依附在其他生靈身上,進而在不驚動對手的情況下完成其他事情。
放在當下情況,便是蕭聰從靈魂中將法陣蕭聰分離出來,依附在“九曜歸冥陣”上,然後與匹星羅取得聯系。
只可惜,當年接觸這套法門的他只是為了更好地理解大道真意,淺嘗輒止未曾深入修習,此外,《效蟬九式》里面的這招“借魂還尸”只是寬泛地從靈魂中抽出一縷,並沒有明確指向,而年輕人卻目的性很強,這無疑又增加了不少難度,所以如今要想好好利用,還得多花點時間才行。
牽扯到靈魂相關術法的改良,必然離不開《神秘古經》,蕭聰雖然沒有修煉過《應魂咒》,但畢竟有所了解,于是從兩者里面汲取精華,並在三個時辰後終于得出應對之法。
在這三個多時辰里,即使匹星羅的清醒時間已經循環好幾次,但陣靈還是很識趣地沒有打攪蕭聰,直到對方再次睜開雙眼,他才說道︰
“主上,還有不到一盞茶的功夫,就又輪到匹星羅掌控整個神魂了。”
蕭聰撇撇嘴,
“嗯,我知道了,你先藏起來吧。”
“是,主上。”
陣靈說完,便隱去了所有痕跡。
年輕人想了想,覺得以自己現在的狀態,恐怕不適合去跟匹星羅玩腦筋,他決定給自己一個時辰的放松時間,然後再來做這件事情。
從窮機陣中第二次甦醒,蕭聰站起身來,伸了個大大的懶腰,而後走出法陣,唐昊天見之三步作兩步走上前來,問道︰
“蕭族長,情況怎麼樣?”
蕭聰微微皺眉,
“唉,情況稍微有點棘手啊,布置這座‘九曜伏煞陣’的先祖絕對是個陣法高手,有些東西,我竟然沒看出來。”
唐昊天咧嘴苦笑,
“蕭族長不知道布置這座法陣的人是誰?”
蕭聰直眉輕挑,
“我都不知道的事情,難道前輩知道?”
唐昊天點點頭,
“在下確實有些了解,帶頭布置這座法陣的蕭家人,是蕭曉煦。”
蕭聰聞言,眸子皺縮,
“蕭曉煦……是他!我說怎麼感覺布陣風格這麼怪異呢,原來是出自于這位先祖之手”
說著,幾聲戲笑,
“既然知道這座法陣是由他帶頭布置的,那就好辦了,等會兒我看看他留下來的手札,或許能理出點頭緒來。”
“那就有勞蕭族長了。”唐昊天作揖一禮,滿臉堆笑。
蕭聰回禮,
“前輩言重了,這本就是晚輩應盡的義務嘛,晚輩這就去看看,爭取早日將這件事完成。”
“蕭族長受累,請。”
唐昊天右手往外伸出,蕭聰也伸出一只手來,
“晚輩請。”
話畢,兩人徑直往前走去。
黃羅傘下,唐昊天親自為蕭聰端來一碗茶水,年輕人倒了聲謝,而後自顧自取出一本手札,便在那里裝模作樣地參研起來,暗里卻默默運行起《冰心訣》和《鍛魂訣》,就這樣持續了半個多時辰。
再次進入窮機陣,蕭聰直接施展改良後的“借魂還尸”,一次功成,法陣蕭聰被順利從靈魂上剝離出來,並進入九曜歸冥陣中,時間把握得正好,這時候匹星羅也剛奪回神魂控制不久。
蕭聰沒有隱藏自己的意思,二者便這樣踫了個正著,而蕭家人無論是肉體還是靈魂上都帶著特殊的印記,但凡有點水平的生靈一下就能感覺出來——就比如當年在幽蘭谷地時的落不愁,作為神傀木的匹星羅自然也不例外。
此時的匹星羅是一株沒有葉子枝干粗壯盤虯臥龍的枯樹,外形打眼一看,倒有幾分耄耋老者的感覺,它被九曜歸冥陣的力量束縛著,除了自我斗爭,一動不能動,就算對蕭聰心有歹意,也是力不從心,否則,這老家伙絕對會不擇手段想方設法地將眼前的蕭家人拿下,而後要挾其他蕭家人釋放自己,只可惜他不知道,這玄真界只剩下眼前這一位蕭家人了。
站在高逾百丈的枯樹下,蕭聰顯得那樣渺小,但他不卑不亢,出于禮貌,對匹星羅拱手一禮道︰
“在下蕭聰,見過前輩。”
枯樹沒有什麼反應,只有一道極其蒼老而疲憊的聲音傳來,
“蕭家人……能夠修煉的蕭家人,唉,不知道這世上的戲唱到哪一出兒了,想必十分精彩吧。”
蕭聰不禁詫異,
“魔族已經出現在玄真界這事兒,前輩不知道?”
“他們已經出現了?”蒼老而疲憊的聲音里,又多了幾分震驚,轉而卻又化作釋懷,“他們終究還是出現了……”
听這話,好像匹星羅真不知道這件事,但蕭聰不相信,于是進一步問道︰
“他們還想將您釋放出去,所以破壞了”九曜歸冥陣”,我能出現在這里,便是因為這個。”
枯樹沉默片刻,才發出一聲似有若無的哂笑,
“哦,原來是這樣,我說他怎麼變得越來越強,竟然是有魔族幫助。”
“您說的他,指的是那道想要奪舍于您的古靈嗎?”
“除了他,還能有誰?”
如果古靈真的接受了魔族的幫助,那他便肯定不是蕭家爭取的對象,但他若是借助魔族的力量提前戰勝匹星羅,導致陣靈無力將任務完成,那蕭家先祖的心血可就付諸東流了。
蕭聰想了想,覺得最好不要在這件事情上多做糾纏,要不然有漏餡的危險,因道︰
“前輩,據晚輩所知,以您現在的狀態,還不能離開法陣,我家先祖當年之所以用這座法陣將您封困,本意是期待有朝一日您能完璧歸來,但現在因為魔族的干預,這件事恐怕很難以我們計劃的那樣發展了。
完成先祖未竟之事,是晚輩的職責,倘若有什麼辦法能挽回這件事,晚輩定然竭力而為。”
枯樹沉默良久,
“方法無非有三種,一,增強我的力量,二,削弱他的力量,三,增強法陣的力量,至于具體怎麼選怎麼做,老夫無法給你準確的答案,畢竟這是在法陣里,屬于你們的地盤。”
“您知道那古靈是什麼來路嗎?”
“他跟我一樣,生前也是精神天賦極端強大者,只是隕落時間太久,已經分辨不出生前是何生靈。”
“那您知道他有什麼弱點嗎?”
枯木再次發出一聲哂笑,
“老夫若是知道他的弱點,還會跟他糾纏到現在?弱點沒有,怪異之處倒是有一個,他每隔千年便會莫名其妙地虛弱一次,也不知道是為什麼。”
”哦?每隔千年就會莫名其妙地虛弱一次,”蕭聰隱約想到了什麼,接著又問道︰“敢問前輩,這種事情最近一次是什麼時候?”
“六百三十一年前。”
蕭聰聞言,輕輕頷首,這個如此準確的數字,與他心里的猜想不謀而合,在大道軌跡方面有所精研的他當然知道,大道雖然一直都在連續地改變和發展,但每隔千年就會有一次較為明顯的波動,而上一次大道波動,就是在六百三十一年前。
這個問題說到這兒,年輕人覺得從匹星羅嘴里也得不到其他有用信息了,便想說說六翼赤晶獅他們的事,豈料還沒開口,卻听得對方兀然問道︰
“你是一名馭陣師,優勢在法陣之上,為什麼想在他身上做文章?”
年輕人自嘲一笑,
“還能為什麼?陣法造詣不夠唄。”
“你的陣法造詣不夠,不還有其他蕭家人嗎?”
蕭聰一聲輕嘆,
“前輩有所不知,現在魔族跟瘋狗似的在玄真界遍地開花,需要修補的法陣又豈止是您這一處,蕭家人手不夠,不然也不會將晚輩這不入流的族人派出來了,而且您也知道,玄真界要保住您,所以咱這邊比較特殊,擱其他人,只要不牽扯嚴重的因果,早就讓他魂飛魄散了,前段日子,食魂獸族的鳩坎,就是這個下場。”
“鳩坎亡了?”匹星羅的聲音里再次出現震驚。
“大概是吧,”蕭聰又是悠悠一嘆,“話說起來,其實這件事也怪我們,本來受食魂獸族長老之托,沒打算滅了他,只想著把法陣修補完就是了,可沒想到,法陣修補出了岔子,以至于那家伙逃了出來,進而被守在周圍以防萬一的滅天境真仙撞個正著,最後落得個魂飛魄散的下場。”
年輕人像個話癆一般絮叨起來,
“那食魂獸長老當然不接受這個結局啊,他知道我們下一站是您這兒,于是便把消息放了出去,糾結了近二十位您當年的好友,都是齊天境準仙,這一路,可把我們給折騰壞了。
也就是因為這個原因,您的事兒我們不敢含糊,為了能萬無一失,可謂是搜盡奇峰打草稿,甚至花了大代價,讓我能以這種形式與您溝通,唉,都是魔族鬧得,否則我也不必那麼辛苦……”
“那近二十名齊天境準仙,都有誰?”
蕭聰咂咂嘴,
“晚輩哪兒知道他們的名諱,甚至連所屬種族都認不全,能認出來的有一頭六翼赤晶獅,一只黑煞金剛,一只白煞金剛,一只百獸蠅,一條七頭蛇,哦對了,還有個石靈。”
一陣細微的沙沙聲傳來,蕭聰終于看見眼前的枯樹有了動靜,雖然因為有法陣束縛,所以幅度很小,但依舊可以看出,匹星羅很激動,
“難得他們還是這樣在意我,也真是難為他們了……他們現在怎麼樣了?”
“一直在外圍守著呢,兩方現在也算是井水不犯河水,至于以後怎麼樣,就看您這事兒是什麼結果了。”
“嗯,時間差不多了,你該出去了。”
蕭聰知道這話是什麼意思,但為了不引起對方的懷疑,還是問了一句,
“什麼時間差不多了?”
“老夫只有半個時辰的清醒時間,你小子這次是來得巧,正好趕上。”
“哦,”蕭聰一副了然之色,隨口嘟囔了一句,“看來,您現在的狀態確實不適合出去……”
緊接著自知語失,連忙拱手作禮,
“既然如此,那晚輩就先行告辭了。”
“等將這里的事情處理完成,你再進來一趟,記住,老夫和他各有半個時辰的清醒時間,這一點,絕對不能錯!”就在蕭聰將要離開之時,匹星羅突然道。
蕭聰點點頭,
“晚輩記住了。”
“嗯,去吧。”
就這樣,年輕人再次作揖一拜,而後干脆利落地離開了法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