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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沖道,“你在那里等著,我們馬上過去。”
馬曉筱道︰“我也要去。”
王沖和李宜書幾乎同時出聲制止,“不可以。”
王沖說︰“曉筱,外面太危險,你身體也沒有完全康復,而且還喝了酒,你在家安心等著,我跟宜書同去即可,用不了太久時間。”
馬曉筱不悅道︰“我不想一個人待在家里。”
王沖上前親了她額頭一下,拍了拍她肩膀,“我們又不是出去游山玩水,乖啊,最多一兩個小時,我就回來。”
“那你每隔半小時給我打個電話。”
王沖只得同意。
王沖飲了酒,李宜書開車,十五分鐘後,兩人來到了城東區麗水公園涼亭這邊。此時已是夜里九點,春寒料峭,一陣冷風吹來,將王沖僅有的一點酒意吹去。
“奇怪,怎麼沒人?”李宜書嘀咕道。
王沖正要打電話,忽然听到旁邊有人道,“我在這里!”
一名女子從公園涼亭不遠處假山後面閃出身來,正是康婉。只是,原本身材姣好、衣衫得體的康婉,此時卻有些狼狽,頭發亂糟糟的,衣衫也有不少污漬。
王沖跟康婉介紹了李宜書後,道,“你說遇到麻煩了,是什麼意思?”
康婉說,“有人要殺我。”
“怎麼回事?”
王沖見康婉瑟瑟發抖,于是道,“先找個暖和點的地方說吧。”本來要去一家咖啡廳,康婉死活不同意,說害怕被人看到,最後王沖帶他們去了一家茶社,這個時間人少,要了個包間,王沖將服務生支使了出去。
康婉這才道,“這件事與天馬集團的案子有關。”
李宜書一听就來了興趣,“我可以錄音嘛?”
康婉道,“隨便你。”
于是,康婉將事情來龍去脈、前因後果道了出來。
康婉道︰“這件事要從上個星期說起,跟你女朋友也有些關系。”王沖納悶,”馬曉筱?一周前,她被天馬集團的人綁架了。”
“正是,一周前,我去了東郊府邸的家中,這次也巧,平時我都住在城中區的家中,因為晚上有個約會,我有件首飾在東郊府邸,所以特意開車去了一趟。一進園區,我就覺得氣氛不對勁,一群保安和保鏢正在找什麼人似的,當時我著急約會,也沒有在意。等回到了家中,卻發現了馬曉筱藏在我的衣帽間里。”
“什麼?”王沖納悶道。
李宜書望了一眼王沖,“她沒跟你說嘛?”
王沖搖搖頭,“這段時間,我們的話題很少提那件事,曉筱是要強之人,她不肯說,我也不方便問。”王沖又對康婉道︰“後來呢?”
“馬曉筱說她被綁架了,求我帶她出去,我起初以為是齊北望也勾搭上了她,後來稍微一聊,才發現並不是這麼回事。我本想救她出去,可當時齊北望來了,他說要去國外一段時間,避避風頭,我就知道,天馬集團可能遇到麻煩了。我跟他吵了一架,他打我時,馬曉筱喊出聲來,結果被發現了。齊北望他們派人抓走了馬曉筱,把我扔在了房間里。
我本來晚上有約會,可是臉上挨了打,腫了起來,沒法見人,所以就賭氣留在了家中。後來,我覺得不對勁,齊北望、齊中原為什麼要跑路,為什麼要抓馬曉筱,肯定有什麼東西瞞著我。于是,當天晚上,我偷偷跑到了三樓,想去一探究竟,誰料卻听到了幾個人在吵架。”
李宜書訝道︰“吵架?”
“對,吵架。我躲在外面偷听,其中有齊中原、齊北望,趙曉城,還有一個人聲音很陌生,我從窗戶後面看不清楚,只覺得他個頭不高,年紀五六十歲,頭發有些灰白,听齊中原叫他老三,趙曉城喊他趙董事長。”
王沖和李宜書互望了一眼,疑惑道︰“趙友良?”
913的案子雖告破,但是資金的去向一直沒有搞清楚,此刻李宜書听到康婉口中提到趙友良也參與到其中,心中一亮,似乎看到了一絲希望。
康婉繼續道,“我在窗口听了半晌,他們好像是因為一筆錢的事情吵架。趙曉城道,這筆錢已經安全了,只要過了明天,把王沖和姓馬的那個娃兒做了,到時候神不知鬼不覺,把錢運到外省,我認識幾個朋友,想辦法漂白了,咱們下半輩子雖然不能大富大貴,但衣食無憂沒有問題了。‘齊中原卻不太認同趙曉城的話,他說,’天馬集團目前剛剛度過一個難關,有了這筆錢,我們至少還可以在支撐半年,這半年里,我再去跟市里活動一下,老三那邊再想辦法支持一下,等到明年東華銀行上市,我們完全可以打個翻身仗。’”
王沖道,“原來齊中原他們內部對這筆錢的使用也存在爭議。”
“趙曉城很不以為然的說,‘老爺子,如今形勢不同了,您還幻想著把天馬集團給盤活呢,咱們天馬集團什麼樣子,您比我清楚,水都淹到脖頸了,再來一根稻草,咱們就沉底了,您到現在還看不明白嘛?’
趙曉城平時對齊中原很是客氣,可是那天晚上,他有些面目猙獰,他說,‘反正我不管你們,要是想救,你們自己去救,我只把我自己那份拿到,你們愛怎樣就怎樣。’”
“齊中原罵他,‘你這個忘恩負義的家伙,白眼狼,當年要不是我把你從狗嘴里搶過來,你早就成了野狗的腹中餐了。’趙曉城卻道,‘正因為如此,這幾十年來我對齊家兢兢業業,做牛做馬,殺人放火,你們呢,只知道在這里發號施令,還有齊北望!’他指了指齊北望,‘這個狗屁不通的草包家伙,憑什麼坐享其成?我趙曉城對你們齊家已經算是仁至義盡了,這些錢,是我冒著坐牢的危險賺過來的,就因為你一句話,就扔到天馬集團里面?這分明是就是打水漂!’”
“齊中原被趙曉城這番話氣得渾身發抖,他大罵趙曉城是畜生。齊北望也很不高興,他說,‘趙曉城,別以為這幾年來你做的吃里扒外的事情我不知道,我們天馬集團走到幾乎破產這一步,也少不了你的功勞,華鋁的財務老總是你同學,去年你跟華鋁簽了一筆陰陽合同,套了兩千多萬的費用,你跟你同學把贓款分了,你以為我們不知道嘛,不過看在你還是一條有用的狗,沒戳穿你的伎倆罷了。’”
“趙曉城被人罵作是狗,而且還是自己向來看不起的齊北望,哪里受得了這種話,各種尖酸刻薄的話都說了出來,別看趙曉城平日里一副溫雅的樣子,撒潑起來比村子里女人還瘋狂。齊北望又擠兌他,‘趙總監,你也不是一無是處,至少你老婆娶得好,娶老婆送小姨子,這筆買賣可真是賺翻了,而且,你還有一個優點,就是特別大方,听說你跟你華鋁的同學,和小姨子一起吃住同行,這種肚量,連我都自配不如啊。’趙曉城大吼一聲,雙目通紅,與齊北望扭打在了一起,齊北望年輕,身體又壯,
很快就把趙曉城揍得不行。”
“那個趙董事長倒也是冷靜之人,他說現在什麼時候,危機還沒有解除呢,你們就先起了內訌,要是外人知道,還不笑話死我們。這樣幾個人才停止了爭吵,齊中原問那筆錢的情況,趙董事長說錢他已經安排妥當,藏在一個只有自己知道的地方,這筆錢,他整整搬了兩個晚上,我就納悶了,究竟多少錢啊,竟然搬這麼久!”
李宜書道︰“兩億二千萬。”
王沖也補充道,“如果都是新幣的話,一萬元大約在115克,一億元將近1.15噸,這兩億多,重量將近五千斤,要真搬起來,可不就要搬上一兩天!”
康婉驚的張不開嘴,“媽呀這麼多錢。”
王沖道︰“這麼說吧,按年薪十萬來算,你要不吃不喝干兩千兩百年,從秦始皇那時候開始干到現在。”
李宜書打斷道,“他們有沒有提錢什麼地方?”
康婉道︰“沒有,我感覺他們幾個人誰也不信任誰,趙曉城說要先把自己那份取走,被齊中原罵了一頓,于是一致決定,等第二天事情了結之後,找一輛油罐車,用瞞天過海之際,運到外地,然後再行分贓。後來那個趙董事長先離開了,說是等這邊結束後跟他聯系,還要他們小心你。”
王沖訝道︰“我?”
康婉說︰“對,趙董事長說你在東華銀行是出了名的愣頭青,關鍵腦子還聰明,千萬不能掉以輕心,要是動手,那就干淨利索,千萬別拖泥帶水。”
王沖苦笑一聲,“我也不知這算不算夸獎。”
說實話,王沖與趙友良並沒有交集,除了在開大會時能遠遠望上一眼外,其余時間很少能夠見到他,調到董辦之後,他與趙友良也不過只是點頭之交而已,想不到,趙友良竟然給了他這麼一個“中肯”評價。
“後來趙曉城去外面接電話,齊北望說,‘爹,這趙曉城真混蛋,竟然說出這種大逆不道的話來。’齊中原說,‘小不忍則亂大謀,現在他還有用處,等明天把王沖給做了,他也見不到後天的太陽。到時候,就說是與王沖兩敗俱傷,哈哈。’”
王沖暗嘆,人一旦面對金錢的誘惑,總是容易被欲望控制了心神,甚至做出極端之舉,自古以來,無外如此。他慶幸的是,自己常年與錢打交道,卻能夠守住一份本心,這是他最得意之處了。
“我听了這話後,心中透涼,原本以為靠著美色能夠嫁入豪門,從此衣食無憂,卻沒有料到這兩個人竟是如此畜生之人,我嚇得連忙退去,結果卻驚動了齊中原父子,沒等他們反應過來,我就到院子里開車跑了。當時,我很害怕,整個東華市舉目無親,同學們也都不怎麼聯系,我找了個旅館躲了兩天,後來在網上看到,說齊中原他們落網了,這才敢出來。結果,剛一露面沒多久,我就覺得有人在跟蹤我,幸虧我機警跑掉了。”
李宜書見她說前面時不似作偽,唯獨說到這里時,眼神有些飄忽閃爍,她的經驗告訴她,康婉最後這部分,隱瞞了什麼東西。
“康小姐,我想如果你不說實話,我們恐怕也幫不了你。”
康婉臉色微微一變,嘆了口氣道,“好吧,我實話實說吧,我知道那個趙董事長就是趙友良,天馬集團的人被抓之後,我就偷偷跟蹤上了趙友良,本來想著……想著……”
李宜書語氣咄咄逼人,幫她說道︰“想著看有沒有機會分一杯羹,或如此類?”
康婉只得點點頭。
“不錯,我喜歡錢,我過夠了窮日子,既然齊北望沒法滿足我,而我又知道了這個消息,我自然不會放過。當時我只知道有很多錢,但也沒想到是兩個億,既然趙友良是東華銀行董事長,肯定會在乎影響,于是我開始跟蹤趙友良,找到證據,想用來要挾他,跟他索要兩百萬。“
“天馬集團剛出事時,趙友良每天按時上班、下班,除了銀行就是家里,很是規律,根本沒有什麼異常舉動。不過,我沒有放棄,直到第四天晚上,趙友良下班後沒有回家,而是開車去了新區的一棟別墅內。大約一個小時後,他從別墅內出來,神色有些慌張,四處亂看,確定沒有人後,又開車走了。我看那邊到處都是攝像頭,也沒敢進去,卻拍了幾張照片。”
“後來,我找到了趙友良的手機號,把照片發給了他,說我知道他的秘密,跟他要兩百萬,不然就去東華銀行告發他,他開始很緊張,一個勁兒跟我說好話,讓我給他時間準備,我也是傻,竟然真相信了他,結果他找人找到了我,要不是我跑得快,恐怕已經落到他手中了。我一氣之下,就把照片發給了你們林行長。”
王沖清楚的記得,在林天華辦公室,他從保險櫃中取出幾張機密文件,把自己給他的材料裝訂在了一起,到了第二天我,趙友良就向董事會遞交辭職報告,原來是康婉在其中告的密。
李宜書道,“既然如此,你大可以離開東華市去外面避避風頭,又找到我們干嘛?”
康婉道,“我不甘心,這些男人玩弄了我,結果到頭來,我現在卻如喪家之犬一樣,我要這些人一個個都不得好死!”
說這話時,康婉眼神中露出一絲寒光,讓王沖心頭一震。他忽然覺得眼前這個女人有些可憐,為了錢什麼都可以出賣,到頭來卻一無所獲。
“趙友良藏錢的地方在哪里?”李宜書問。
康婉這時忽然露出一個笑容,“我為什麼要告訴你,或者說,我告訴你,我有什麼好處?”
李宜書道,“按照這個案子當時設立的舉報制度,你若提供有用線索,可以拿到五萬元獎勵。”
康婉道,“五萬元?五萬元還不夠買一個手包!”她手中挎得是愛馬仕今年限量款的新包,價格在十萬元以上。
李宜書攤了攤手,“那我們也沒辦法了。”
王沖問,“難道你眼中就只有錢嘛?”
康婉道,“不可以嘛?師兄,我姑且叫你一聲師兄,你也是學金融的,這年頭,什麼東西都靠不住,唯獨錢,最誠實。”
“在你看來,一切都不過是交易咯?”
“不錯!我給別人打工,別人付我工資,這是一種交易。我陪別人睡覺,別人給我錢,這是一種交易。我告訴你錢的下落,你們付我消息費,這仍然是一種交易。”
“你想要多少錢?”
“一百萬!”
李宜書道,“不可能!”
“那一切免談了。”
李宜書道,“你知道嘛,既然我們知道這些錢在趙友良那邊,我們完全可以用我們的辦法去偵查,我想就算你不告訴我們,要找到這筆錢,也不過是時間問題。老實告訴你,就在你講故事時,我已經用短信通知有關人員,對趙友良進行布控了。”
康婉猛然站起身,指著李宜書道,“你們……不講信用!”
李宜書道,“對不起,我沒有承諾過你什麼,何來信用可言?而且我是國家公職人員,為了破案,為了百姓的利益,就算偶爾不講信用,我也絲毫不受良心的責問。”
康婉憤然推門而去,臨走之前,留下一句話,“我就不應該找你!”
兩人面面相覷,王沖問,“你們已經對趙友良采取行動了?”李宜書微笑道,“我詐她呢,現在這個案子已經移交到專案組那邊了,我說了不算,等我回去,向專案組進行匯報,然後听組長意見吧。”
馬曉筱打來電話,“你們談完沒有?”
王沖笑著道,“談完了,正準備回去呢。”
“都十一點了,我不管,一個小時內你不回來,你今晚就別回來了!”稍微一停頓,“不對,不管多晚,你都得給我回來!”
馬曉筱心中有小心思,王沖與那個康婉見面,她一點都不擔心,那樣的女人,根本對自己造不成什麼威脅,王沖也不會喜歡那麼膚淺的女子,但是跟李宜書一起,孤男寡女的,馬曉筱就有些擔心了,所以才臨時改了口。
王沖哄著道︰“我知道啦,寶貝兒!”
掛了電話,王沖道,“我先送你吧。”晚上本來就只喝了一點,又喝了一會兒茶,這時也沒問題了,他開動汽車,往東華公安局駛去。
李宜書是外派干部,平時住在公安宿舍中,距離這里還有半小時車程,剛停下車,王沖手機忽然響了一下,一看之下,竟是康婉發了一條短信。
“南城鑒墅9棟,速去。”
過了沒多久,又收到一條短信,“我錯了$*&^&9(*”
後面是一群亂碼。
王沖將手機遞給李宜書,李宜書見狀,連道,“不好,難道是趙友良準備轉移?王沖,立即去南城鑒墅!”王沖調轉車頭,向城南方向駛去,好在夜間路上不堵,速度倒也飛快。
李宜書連忙給市局打電話,將情況做了簡單匯報後,道︰“目前接到線報,趙友良極有可能在轉移資金,請求支援。”
十五分鐘後,兩人來到南城鑒墅九棟門口,只見別墅內燈火通明,戶門大開,李宜書喊了幾聲,亮明反身份,發現無人應答,走了進去,卻發現大樓內空無一人,桌子上有個煙灰缸,里面煙頭還有余熱,李宜書道,“剛離開沒多久。”
王沖來到一個臥室,道︰“你過來看!”
空空蕩蕩的臥室內,橫七豎八的散落著百十張百元大鈔,顯然是在搬運時脫把,又來不及收拾,看來走得十分匆忙。
李宜書皺了皺眉,“他們肯定走不遠,先去調下監控。”又打電話給指揮中心,要求在市各個道路設立關卡,對所有過往車輛,尤其是大型車輛進行檢查。
小區物業顯示,十分鐘前,一輛印有“幸福搬家”標識的廂貨西門行駛出去,向北轉彎,車牌號是華AXXX,李宜書將情況通報給指揮台,“各單位注意,請注意攔截一輛華AXXX的載貨汽車。”
這時,小汪等人趕了過來,跟李宜書匯合。
李宜書今夜參加聚會,又是經偵科,一般不會配槍,但今天晚上出任務,小汪身上帶了槍支,于是將他槍支及步話機搶了過來,也顧不上違反了槍支管理條例,對王沖道,“幫我當回司機好嘛?”
王沖道︰“願听差遣!”
王沖一腳油門,向城北方向加速而去。
步話機中傳來消息,“李隊,天眼系統顯示,八分鐘前,嫌犯車輛下了繞城高速,在柳莊Y字路口進入S312省道後,便沒有了消息。”
王沖听聞,加大馬力,向柳莊方向走去。
李宜書從中控台調出了道行,發現S312柳莊路段道路錯綜復雜,連接著國道、高速、縣道、還有一些無名道路,其中很多地方天眼系統還沒有鋪設到位,給追蹤工作帶來了極大不便。可見,對方的逃跑路線也是精心設計過的。
走到Y字口,李宜書看了一眼周邊地圖,道︰“靠左去追。”
王沖不解,李宜書道︰“右邊是高速和國道,遍地都是攝像頭,他肯定不會冒險,換作是我,我也會選擇走鄉間小路,趁夜開出東華市,到時候一換車,便逍遙法外了。”
王沖說這方面我不如你,你說怎麼開就怎麼開。左轉進入縣道,已是深夜,王沖給馬曉筱打了個電話,告訴他現在與李宜書在抓嫌犯,讓馬曉筱先睡,馬曉筱有些不高興,但好在她也是知書達理之人,便沒有糾纏。
東華市雖然沿海,交通發達,但是各縣的經濟情況各不相同,這條縣道崎嶇不平,快趕上了自己老家那邊了,沃爾沃穩定性雖好,但底盤太低,時不時磕磕踫踫,弄得很是難受。縣道夜路,本來就車少,行了十公里,始終沒見到車影。
“趙友良不會從哪個小道跑路吧?”王沖問。
李宜書搖頭道,“不會的,他那個廂貨裝了將近三噸的錢,如果走小路,一不小心陷進去,那豈不等死,再往前追一追!”
路過一個加油站時,忽然看到一個熟悉的人影從加油站超市出來,手中拎著幾盒方便面火腿之類,邊走邊打電話,加油站工作人員還出口訓斥他不要打電話,他甩出一把錢後,那人也就閉嘴了。給廂貨加滿油後,便發動了貨車。
此人正是趙友良。
王沖正要喊,李宜書連忙阻止,“不要聲張,悄悄跟在後面。”說罷,她通過步話機向指揮台通報了位置。
王沖遠遠吊在後面,這種小路,貨車速度也就七八十公里,王沖跟在後面,卻不超車,很快引起了趙友良注意,他一腳油門,瞬間提速到了一百。王沖見狀,也跟著提速。
趙友良更加肯定這輛車是故意跟在後面的,旋即發瘋似的加速起來,在一處鄉間小路上,他忽然掉頭,轉了進去。
“被發現了!”
王沖也不含糊,緊緊跟了上去,李宜書道,“貼近他,逼他停車。”王沖猛然加速,試圖上前別小貨車,李宜書喊道︰“趙友良,停車!”
趙友良見李宜書身穿警服,哪里肯听,猛打方向盤向王沖撞去,砰的一下,王沖車頭相撞,向旁邊彈開了若干,好在汽車質量還算不錯,車頭僅僅變形,功能沒有受到影響。
王沖見狀,也顧不得車了,從左邊超車過去,方向盤猛打,車頭撞上了廂貨的側身,廂貨猛然失去了控制,向左側滑了出去。
鄉間小路本來就窄,上面鋪了一層薄薄的石子兒,對汽車阻力較小,王沖這一撞,趙友良的廂貨被撞到了旁邊的溝渠里,車身側翻,卻也起不來了。
趙友良從汽車中爬了出來,額頭滿是鮮血。
“趙董事長!”
趙友良眼中露慍怒之色,“你真是個災星,誰沾惹你,都要倒霉了。”
李宜書道,“趙友良,你深更半夜跑什麼?”
趙友良道︰“我閑來無事,開車出來溜達不行嘛,與你何干?”
“廂貨里面裝的是什麼?”
“無可奉告。”
李宜書道,“既然如此,那就去局子里面交代吧。”
趙友良卻也沒理會,對兩人道︰“王沖,還有這位警官,我們不如做個交易,如何?”
王沖頗有興致的望著他,“什麼交易?”
趙友良指了指廂貨,道,“這里面有兩億的現金,只要你放我一馬,這車上現金,你的沃爾沃,能拉多少算多少,怎麼樣?”
王沖道,“不怎麼樣。”
趙友良道,“王沖,你要想清楚了,這可是兩億啊,你十輩子也賺不到這些錢,只要你點頭,我們對半分,如何?”
王沖道,“兩億,兩個小目標而已,你真覺得很多嘛?我要收了這些錢,被抓住肯定是死刑,我殺了你,被抓住要是死刑,換作是你,你會選擇哪個?”
趙友良臉色一沉,“你想私吞這筆錢?”
王沖微微一笑,“我王沖做人堂堂正正,賺錢也是明明白白,什麼錢該賺,什麼錢不該拿,我自己心中有一桿秤,你這種錢錢,對不起,我沒興趣!”
李宜書通過步話機道,”各小隊,嫌犯已控制,位置已經同步,請速來支援!“
“一隊收到!”
“二隊收到!”
“三隊收到!”
李宜書又向工作組匯報了下情況,對趙友良道,“趙友良,你涉嫌非法集資,我現在正式宣布逮捕你。”
趙友良道,“逮捕我?給國家和百姓追回來這麼多錢?你想多了!”趙友良臉色變得極為難堪,情緒也有些激動,他來到車廂後門,李宜書拔槍,“不許動!”
趙友良哈哈一笑,“你開槍啊?”
李宜書瞄準他,她雖然是警察,卻也無法隨意開槍。
趙友良將車廂門打開,順手一擰,听得車廂內有嘩啦嘩啦的聲音,緊接著,傳來一股汽油味,原來他在車廂中備了一桶汽油,如今車身側翻,他打開門時,順勢將油桶蓋拔了下來。
“你們不是想要錢嘛?看,這些就是錢!”
後備箱打開,在月色下,一個一米五見方,一米高的錢垛子,橫在了車廂里面,李宜書雖然查過金額比這大的案子,但是這麼多現金堆在一起,還是第一次見,連她也由不得倒吸了一口冷氣。
王沖以前進過金庫,對這些錢早已見怪不怪,但是如今上面澆灌了汽油,趙友良這是想同歸于盡的節奏啊。
趙友良道,“既然我得不到,你們也別想得到,不,誰也別想得到這些錢,哈哈!”
他額頭青筋暴露,顯然已經失去了理智。
王沖心道,沒想到平日里穩重低調的董事長,竟然因為這些錢,陷入了癲狂之中。李宜書見他要把這些錢點了,心中著急,若真如此,恐怕這幾個月來的調查,那就真是白費了,她望向王沖,向他求助。
王沖對趙友良道︰“我真不明白,您身居高位,一年薪水也將近三百萬了,怎麼也算高收入人群了,而且用不了幾年,就可以退休,為何還要鋌而走險呢!”
“鋌而走險?”趙友良陰聲道,“錢這種東西,誰都不會嫌棄多,更何況,這件事本來做的天衣無縫,如果不是你窮追不舍,就憑這些警察,他們能查到我們頭上?”
“錯了!”王沖凜然道,“天網恢恢疏而不漏,你走到今日,是你自己的報應!”
“報應?”趙友良道,“虧你還是無神論者,到頭來竟然還相信這種所謂因果說。真是可笑!”
李宜書見他手中有打火機,生怕趙友良一把火把這些錢燒了,那就算抓到他,也不過多了一個吃牢飯的,並沒有什麼意義,道︰“趙友良,現在收手還來得及,只要你配合調查,我們會給你一個公正的交待。”
趙友良森然道,“交代?然後去坐牢?成為世人的笑柄?”趙友良轉過身,將火機打著火,王沖、李宜書連喊︰“不要!”
趙友良道︰“與其這樣,我寧肯去死,有這些錢陪著我,到了陰曹地府,也能買通閻王小鬼,投個好胎!哈哈!”
趙友良已經近乎瘋狂。
李宜書持槍瞄他,卻不敢開槍,子彈哪怕打出一點火星,這一車的錢即將化為灰燼。
王沖卻卻看出趙友良其實並不想死,如果他一心求死,根本沒有這麼多廢話,他在找一個說服自己不死的理由,于是問,“趙董事長,你後悔過嘛?”
“願賭服輸,有什麼後悔的?”
“您有家室,還有孩子,听說你馬上就要當爺爺了,到了你這個年紀,應該享受天倫之樂了,這把火若放下去,這輩子他們將生活在你的陰影之中,你覺得為了一點錢,值得嘛?”
趙友良有些猶豫了。
李宜書也道︰“只要你放下火機,在事情造成災難性後果之前收手,我們在量刑時會酌情考慮,也許做個十年八年,你就能出來了。”
李宜書是做經偵出身,對付這種突發情況應變能力不夠,剛說出這句話,她就後悔了。果然,趙友良聞言,應聲道︰“十年八年,我這身體,還能活個十年八年嘛?”
王沖勸道,“錢乃身外之物,有什麼事情,能比活著跟重要呢?”
趙友良喃喃道,“活著?”
“對,活著!”
趙友良冷笑,“屈辱的活著?”
想到即將面臨的牢獄之災,身居高位的他又如何能夠忍受得了別人的冷嘲熱諷,當初為了錢,選擇了這條路,那只有一條路走到頭,哪怕盡頭是無盡的黑夜。
遠處,警笛聲響起。
趙友良回憶起當初下鄉當知青食不果腹的日子,回憶起八十年代與齊中原共同奮斗打拼的日子,回憶起自己當信貸員、當聯社主任,走到了董事長的位子上,整個人生,如走馬燈一樣在他腦海中一閃而過,直到現在,走到了絕路之上。
“也許,這是最好的選擇了。”
他正要將打火機向身後拋了出去,準備與這些錢一起葬身火海。
砰!
李宜書開槍了。
自從趙友良打著了火機,李宜書的心一直懸在嗓子眼,生怕他做出什麼過激舉動,當趙友良做出拋火機動作時,李宜書毫不猶豫的開槍了。
手槍擊中了趙友良小臂,手中火機向後落去,王沖一個箭步沖了過去,在火機落地之前,用手接住,順勢扔在了十米之外。
趙友良默然愣在了原地,旋即十數名警察,將他團團圍住。
趙友良被帶走了,他雖然中槍,卻一聲不吭,也不讓警員幫他包扎傷口,一臉的冷漠,沒有絲毫表情。李宜書向指揮台匯報情況,其他警察開始整理現場,廂貨已經翻車,只得從押運公司協調了一輛運鈔車,將這些資金押送了回去。
李宜書松了口氣,“終于結束了。”
王沖也嘆道,“金錢,不過是一個工具而已,為什麼那麼多人前僕後繼,飛蛾撲火一般,連命都不肯要了?”
李宜書道︰“辦過很多經偵的案子,有簡單的,也有復雜的,有人為了錢,六親不認,有人為了錢,妻離子散,有人為了錢,家破人亡,有人為了錢,喪失人格。永遠不要低估人性深處的貪婪,以及對金錢追逐的欲望。”
王沖忽然想起柳宗元寫過一個寓言故事,叫做《 傳》,寫的是一個喜歡負重登高的小蟲兒,每遇到東西,就抓起來放在背上,越爬越高,最後摔死在地上。不由感慨,這世間有那麼一些人,貪得無厭,見到錢財就想據為己有,最後卻落得了齊中原、趙友良這樣的結局,“其名為人,而智則小蟲矣。”
王沖回到家時,已經凌晨四點。
馬曉筱早已睡熟,嘴角露著一絲笑意,似乎在做一個甜蜜的美夢,王沖忽然生出了一種感覺,有人所愛,有家可回,有食可餐,這樣的人生,豈不也是幸福幸福滿滿?又何必整日里勾心斗角,為了蠅頭小利,為一口氣斗個你死我活,最後落得個淒慘收場?
第二天上午,有人報警,在城郊的一條臭水溝中,發現了康婉的尸體。康婉頸部動脈被人割斷,鮮血留了一地,將周邊十多米水染成了一片烏紅色。
王沖得知這個消息時,也不由覺得惋惜。雖然他與康婉交往並不深,可是他卻見證了這個女子從一個職場女子,一步步走上了毀滅的道路。
記得剛遇到康婉時,她剛畢業沒多久,也是一個積極向上的女子,一心想著憑借自己的能力,在這個社會上闖出一片天地。可是,在社會上時間久了,對待金錢、財富追求也慢慢產生了變化。這個女子,為了錢而活,為了錢而做夢,最終也為了錢送掉了性命。在生命的最後時刻,她給王沖發了一條“我錯了”的信息,一個女子,在花樣年齡失去了生命,也真是一種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