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東支行，三樓。
張非凡來到顧天德辦公室門口，小心翼翼敲了敲門，听到顧天德傳喚，這才進來將門帶上，他諾諾道，“顧行長，您找我？”
顧天德微微一笑，指了指座位，“小張啊，坐吧。”
張非凡虛坐在班前椅上，打開筆記本，等候顧天德吩咐。
“沒事，不用記，我就是找你隨便聊聊天。”
他今年剛入職，這是第一次進行長辦公室，顯得有些拘謹。顧天德起身，將自己水杯倒滿，又用一次性杯子給張非凡倒了杯水，張非凡連忙起身，連說不用。
顧天德在房間里走動，弄得張非凡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小張啊，你來城東支行快三個月了吧？”
“三月零十二天，顧行長。”
“東華大學金融專業的高材生，人也機靈，辦事還不錯，我看是個可造之材啊。”顧天德問，“怎麼樣，在城東支行干的順心嘛？有沒有遇到什麼難處？”
這種領導式的關懷，讓張非凡有些局促不安，“顧行長，這三個月來我在東華過得很豐富，幾個師傅也很盡心帶我，學到了很多有用的知識。”
城東支行隊伍人心渙散，之前李清泉給他派了兩個師傅，那兩人倒是甩手掌櫃，將所有事情拋給張非凡，張非凡初入社會，業務也不熟練，這三個月來，幾乎自己自己摸索著學做業務的。
顧天德嗯了一聲，“不過我看了下報表，你的業績不是很理想啊。照這麼下去，到了年底271，恐怕你要被ど掉啊。”
在銀行業，培養一個合格的客戶經理成本很高，從一無所知到能夠獨當一面，至少需要一兩年時間。東華銀行對新入職的客戶經理有一年保護期，保護期內所有業務指標減半考核，除非犯了從業禁止性規定中的錯誤，一般也不會開除新員工。顧天德這番說詞，有嚇唬張非凡的意思。
張非凡手心沁汗，“顧行長，我會努力工作的。”
顧天德點了根煙，深深吸了一口，這才慢悠悠道，“不過呢，事情也不是無可挽回，你還有時間來證明自己，你手上的業務多不多？”
張非凡道，“還有三四百萬的業務吧。”
顧天德搖了搖頭，“這樣下去是不行的，看來得想辦法抓緊時間把業績提上去，將來到年底，看能不能給你提到三星級。”他拿起簽字筆，翻了翻手機，在一張便簽紙上寫下一個電話號碼。
“先把手頭的業務放一放，剛好，農業局有個支農的小微批量項目，找到了我們城東支行，是城東區千牛鎮的一批養殖戶，想要一批流動資金貸款，農業局林局長很重視這個項目，還特意給我打了電話，強調這是個支農惠農的業務，要我們全力以赴，推動這筆項目，到時還會配比一定的財政資金支持。小張，你有沒有信心去做好？”
張非凡猶豫道，“我剛來，我怕弄砸了。要不要跟王主任溝通一下？”
顧天德冷哼道，“王沖？你也知道我跟他關系不好，這種優質業務我也不想讓他染指，我選你來做，正因為看中了你的拼勁兒還有初生牛犢的闖勁兒，你沒有信心嗎？”
張非凡連忙起立，“顧行長，我一定做好！”
顧天德將便簽紙遞了過去，“這是他們的聯系方式，你們可以先接觸一下，看看需要什麼材料，先提前收集著，遇到什麼問題，可以直接找我。”說完這些，顧天德漫不經心道，“還有，王沖那邊有什麼動靜，我要你如實跟我匯報。我還有個會，你先去忙吧。”
從小到大，張非凡從來不在背後告狀，顧天德讓他監視王沖，這讓這位新入職場小伙子有些不適應。還沒等消化掉顧天德話中的意思，張非凡已經被請到了門外。王沖來城東支行後，對他盡心傾力的提攜，張非凡還是能夠感覺到的。可是顧行長用末尾淘汰制來威脅他，給他帶來了莫大的壓力。
整個上午，張非凡憂心忡忡，連著在調查報告中出錯。王沖覺得不對，問，“我看你心不在焉的，有什麼事情？”
張非凡道，“王主任，有件事我覺得有必要跟您匯報一下。”
王沖見他說話帶了敬語，笑道，“不必那麼拘束，你喊我王哥就是了，或者叫我師傅也可以，畢竟我是你主管，有傳幫帶的責任。我們二科沒有那麼多官僚的道道，不用稱呼我職務。”
“好的，師傅。”
“這樣才對嘛。”
“顧行長給我介紹了一筆業務，我不知道該不該去做。”
王沖說，“我跟他雖然有些不對付，但畢竟他是行長，能營銷來好的客戶，讓你去做也是情理之中的，業務上的事情你來把握就是了，有不明白的來問我。”
張非凡把這筆貸款整體情況簡單跟王沖說了一下，王沖提醒道，“這種1+N的小微批量模式，咱們東華銀行以前也操作過，不過操作起來難度很大，主要注意三點，第一，貸款客戶及材料的真實性；第二，務必對所有貸款戶、擔保企業進行現場調查；第三，重點考察擔保企業的擔保能力。記住，貸款戶雖然都是養殖戶，但是各家情況也不一樣，寫調查報告時，用點心思，一家一家分析，不要圖省事兒，復制粘貼。做完基礎資料，我跟你一起去跑現場。”
臨近下班，馬曉筱打來電話，“你怎麼感謝我？”
王沖，“嗯？”
“你讓我查的那個潘驢鄧小閑，我已經摸清楚了，他叫鄧小賢，是東華市石魁、石虎兩兄弟手下的馬仔，在石家兄弟手下放高利貸，算是你的同行吧。”
王沖听過這兩兄弟，石魁、石虎在東華市名氣很大，石魁還曾因殺人坐過牢，兩人在黑白兩道通吃，壟斷了東華市的水泥、砂石料供應，手下開著投資公司，養著幾十個小弟，當然是以開公司的名義，這些年來通過放高利貸，巧取豪奪，弄了不少的產業。
“行啊，效率挺高的嘛。”
馬曉筱驕傲道，“那是，也不看看是誰出馬。那小子自從加了我，看了我朋友圈的照片後，瘋狂的對我展開攻勢，我閑來無事，稍微逗一逗他，他連他奶奶內褲的顏色都說了。”
王沖︰“那你有沒有告訴他，你朋友圈的照片是用美顏相機拍的？”
馬曉筱不由氣結，“王沖你可真會聊天兒，活該一輩子單身狗。”
王沖連忙道，“我錯了，馬大小姐如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不用美顏，也是一等一的大美女！”
“那是！”馬曉筱得意道，“本姑娘天生麗質，男人見我喜歡我，那也是應該，不跟你似的，呆頭鵝一只。”王沖一愣，馬曉筱又道，“鄧小賢約我今晚上去喝咖啡，晚上七點，在咖啡之翼等我。”
“怎麼？”
“你傻啊，這麼大一美女，為了幫你套取情報，晚上跟陌生人約會，你不做護花使者，難道你良心不會痛嘛？”
咖啡之翼，晚上七點。
王沖如約來到匯合地點，找到了馬曉筱的車，一輛紅色MiniCooper，她朝王沖揮了揮手，“在這里。”
馬曉筱化了淡妝，身穿白色緊身連衣裙，凸顯出其玲瓏有致的身材，挎著菲拉格慕的最新款手包，一頭波浪卷發披在肩頭。王沖說道，“你真美。”
馬曉筱嘟嘴，現在才發現呢！本姑娘為了你，可是仁至義盡了。
王沖叮囑她小心些，馬曉筱傲然道，“我見過的男人多了，這種小朋友，還不夠我耍的呢！”說著，她看了一眼手機，走進了咖啡之翼，王沖隨後跟了進去，在隔她不遠的座位上坐下。
沒多久，染著黃毛，發型另類的小伙子走了進來，一眼看到了馬曉筱，眼楮一亮，走到馬曉筱身邊，有些輕浮道，“美女，我來了。你本人比照片漂亮多了！”說著自以為很瀟灑的打了個響指，用蹩腳的英語說了句，“Waitress！”
馬曉筱看了一眼王沖，笑吟吟道，“你也很帥啊。”
“想吃什麼，隨便點。”
&n~on~diet.”
鄧小賢一愣，沒听懂，不過又不好說，喊來服務生，點了兩杯咖啡，然後將菜單推了過去，馬曉筱也不客氣，點了一支紅酒，看得那鄧小賢直嘬牙花子。
鄧小賢一直在吹噓自己多麼厲害，怎麼賺錢，收貸款，他很自以為是的覺得，眼前這個女子抵擋不住自己混社會的魅力，于是講起了當年給大哥辦事，去砍人的事情。
聊了片刻，馬曉筱起身要去洗手間，中途給王沖發了個微信，“那家伙俗不可耐，我快受不了了！”
王沖回復，“直奔主題，問短信的事情。”
他沒有注意到，鄧小賢在趁馬曉筱去洗手間的空隙，將一小瓶紅色藥水，倒入了馬曉筱紅酒杯中。馬曉筱回來，“抱歉久等了。”鄧小賢頗有風度的道，“為了美女，等多久也是值得的。來，為了我們的初次見面，干杯！”
馬曉筱將紅酒飲了下去，問，“我跟你打听個事情。”
鄧小賢嘴角露出一絲笑意，“只要我知道，一定會告訴你的。”
幾日來，馬曉筱旁敲側擊，沒有結果，所以決定直奔主題，“咱們認識這麼久了，我想問問你，半個月前，你是不是給一個叫王沖的發過一個短信？”
鄧小賢心生警惕，“你打听這個干嘛？”
馬曉筱道，“人家就是好奇嘛，是誰讓你發的這個短信？不許騙人哦！”
鄧小賢故意沉吟了片刻。
馬曉筱覺得頭有些昏沉沉的，鄧小賢嘴角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美女，你怎麼了？”
“感覺有些不舒服。”
“你喝多了。要不，找地方休息一會兒？”說著，就要去挽馬曉筱的手。一旁王沖發覺不對，顧不得別的，兩步並做一步，沖了過去，一把將馬曉筱扶了起來，怒沖沖盯著鄧小賢，“你做了什麼？”
鄧小賢並不認識王沖，眼見就要得手，這個身材魁梧的男人半路殺出來截胡，沉著臉問，“你是誰，我與朋友約會，關你什麼事？”王沖冷聲道，“用不著你管。”
鄧小賢使了個眼色，旁邊有幾個小伙子沖了過來，將王沖與馬曉筱團團圍住。
馬曉筱迷迷糊糊看到王沖站在她身前，指著王沖道，“這是我男朋友。”
鄧小賢冷笑一聲，“我說你怎麼主動來勾引我，原來是想要套我話呢。不過，既然你不仁，也別怪我不義，弟兄們，把把這小子給我下了，這妞兒今晚上我要定了。”
一聲令下，幾人沖了上來。
王沖以前在學校練過散打，工作後長期堅持鍛煉，加上個頭魁梧，以一敵三，絲毫不落下風，那幾人眼紅之下，伸手抄起了凳子，向王沖頭上砸了下去，王沖用手臂格擋，整個凳子碎裂，強忍著劇痛，一拳將鄧小賢打倒在地。
整個咖啡之翼亂作一團，用餐的客人紛紛向外跑了出去。咖啡店老板拿出手機，偷偷向公安局報案。
鄧小賢怒吼道，“給我廢了他！”
幾人抽出了匕首，就要向王沖捅去。
“住手！警察！”
話音一出，只見李宜書帶著四名警察，沖了進來。
鄧小賢等人見警察到場，連忙將凶器藏的藏，扔的扔，紛紛退到一邊。
鄧小賢喊道，“警察同志，您來的正好，這兩個人搞仙人跳，我要舉報他們。”
李宜書冷冰冰盯著他，“鄧小賢是吧？我是市局經偵科的，我們懷疑你與一起非法集資案有關，請協助我們回局里調查。”鄧小賢捂著肚子道，“我們才是受害者，你可別冤枉好人啊。”
不片刻，巡邏的片警也趕了過來，他對這個新來的背景強大的經偵科長很是忌憚，連忙上前道，“李科長，您也在這里啊？”
李宜書道，“張警官，我們在調查一個案子，其中有一個是我們重點關注對象，我們需要帶走調查，另外幾人在店里打架斗毆，你們治安大隊按規矩處理就是。”
鄧小賢一听，就要逃跑，幾名警察早有準備，上前按住，戴上了手銬。
鄧小賢喊道，“警察同志，你們不能冤枉好人啊！”
警察將他手腕向後一拉，“閉嘴！”
馬曉筱道，“宜書，王沖是為了保護我才跟人動手的。”
李宜書看了一眼王沖，“到局里說吧。”說著就要押著鄧小賢離開。
馬曉筱說你怎麼能這樣子？好歹咱們也是同學一場，你這麼做也太絕情了吧？
李宜書道，“對不起，我們在執行公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