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這次趙昊算是明白這話什麼意思了。
他那一箭射出不要緊，卻把駐扎在林子里的商隊害慘了。
雖說嚴格意義上這也不是他的錯，就算沒有他這一箭，該發生的還是會發生，可到底心里有些過意不意。
青龍寨的人比預想中來得要快，勢頭也更加凶猛。
跟從前不一樣，這幫人就是抱著燒殺搶虐的目的來的。
沒有談判，他們直接佔領了裝載著貨物的大船，然後剩下的小船全部鑿沉。
然後以箭矢遠程火力壓制！
再然後抽刀拔劍上岸，男的殺光，只留下為數不多的女眷！
這才是真正的賊寇。
如賈老三那般，披著賊寇外衣，卻有一顆從良的心，那簡直愧對“賊寇”二字，簡直侮辱“賊寇”這個職業。
然而也正是因為這些職業敗類的存在，使得這場殘忍的血腥中留下了最後一絲暖色。
這些女眷下場好不了，那是肯定的。
而以賈老三等人的力量，而今的局勢下，也不可能做到力挽狂瀾，保住那些男人的性命。
恰恰相反，面對那些男人的時候，他們也必須奮力去拼殺，因為如果不，那麼死的會是他們。
一旦他們死了，家中老小也會失去依靠，家中女眷也會淪落，遭人欺凌。
他們唯一能做的，就是讓這些女眷在這一刻免遭凌辱。
他們也的確做到了，哪怕僅僅只在這一刻。
長達兩個多小時的激戰，使得林間留下了不少尸體，其中大部分是商隊中人的，卻也不乏青龍寨中人的。
即便大雨沖刷，林間依舊不少血色水窪。
那些青龍寨的人也沒耽擱，除卻寨子里兄弟的尸骨，其它尸體直接丟進水里喂魚，此後又短暫的修整了一下，便押著一眾女眷上船，班師凱旋。
風雨之中，眼睜睜看著船只消失，很長一段時間內，趙昊面色蒼白，腦子處于炸裂狀態。
原來真實的力量世界是這樣的！
原來人命真的可以賤如草芥！
原來本質上人與牲畜並沒有太大區別！
可是，真的好狠啊，想他殺雞都沒那麼干淨利落，偏偏那些人，砍起人來砍瓜切菜一樣，輕松寫意得一逼！
柳瀟瀟也好不到哪里去。
她不是沒听過類似的事件，但也僅僅只是听說而已，真正看到，這是頭一次。
若只是單對單，她也未必不敢殺人，可場面如這般慘烈血腥……
“嘔——”
面色慘白。
已經沒有東西可以吐了，只能干嘔。
趙昊輕嘆︰“吐吧吐吧，也就那麼回事，見多了就習慣了。”
嘔！
剛說完，自己也有些忍不住，害喜一樣犯惡心得厲害。
柳瀟瀟就看著他笑，笑著笑著眼淚就出來了。
趙昊也笑，不知不覺眼淚和著雨水奪眶而出。
這是一種說不出的感覺，有可能多年之後，少年少女也會長大，也會變得冷漠無情，殺人屠城面不改色。
但現在，他們都還年少。
年少的人一腔熱血未冷，滿腔豪情不滅，總是天真的感覺自己能拯救世界。
年少的人不怕危險，不畏挑戰，若有人告訴他們要適應環境，而不是讓環境適應他們，他們必定嗤之以鼻。
其實趙昊不年輕了。
資訊發達的年代，他看過太多社會上的東西，好的，或者不好的。
他也曾被現實抹平了稜角，學會了適應社會，遠離紛爭，自娛自樂。
可說到底，一腔熱血並未真正冷卻。
他也渴望擁有改變一切的能力，只是當時的現實，他不得不跟很多人一樣壓抑著，藏起來。
……
雨一直下。
不出意外，這場大雨還會持續長達兩個小時，到結束，這里應該什麼痕跡都不會留下。
哭過，笑過，很快雨中的世界安靜下來。
某一刻，趙昊深吸一口氣，忽然笑道︰“瀟瀟，我有個計劃不知當講不當講。”
柳瀟瀟道︰“你說，我听著呢！”
語氣很輕，模樣格外的溫順。
投緣不是沒有道理的，本質上講，投緣的人之間彼此都會有很多相似之處。
換句話說，彼此投緣的大多是同一類人。
趙昊眼楮眯了起來，“我想去救人，順便嘗試一下看看能不能給青龍寨滅了，你怎麼看？”
怎麼看？
還能怎麼看？
柳瀟瀟大驚失色︰“去救人，還要滅青龍寨，你瘋了？”
好大的狗膽。
盡管這個提議很讓人心動，她也很想，可做事情之前不要先稱稱自己幾斤幾兩的麼？
畢竟那是青龍寨，是盤踞青龍灣多年的強盜大本營，名聲在外。
趙昊卻是不以為然，道︰“別這麼激動，我沒瘋，我說認真的呢！”
柳瀟瀟沒好氣道︰“這還沒瘋，你知道青龍寨什麼地方不？
傳言青龍寨幾位當家，都是靈元境高手，咱們不是送菜？”
這話就不中听了！
去救人，去滅了青龍寨，怎麼就成送菜了？
趙昊不樂意了，道︰“瀟瀟你這態度要不得啊，這都還沒開始呢，你就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了，這還怎麼搞？”
“本來就沒法搞啊！”柳瀟瀟氣悶。
趙昊也不生氣，挑了挑眉，笑道︰“不一定啊！
其實你只要積極一點，努力朝著能搞的方向去想，去設計，未必就不可能。
這麼跟你說吧，實力上我們的確不如，可誰說成功的途徑一定是硬踫硬了？
硬的不行咱們可以來軟的，明的不行咱們可以來暗的。
這玩意就跟做賊一樣，光明正大咱們進不去，難不成偷偷摸摸隱身還進不去？
正面咱們打不過，難道不能考慮刺殺或者投毒什麼的？
總而言之，辦法是人想出來的，現在力量上咱們處于劣勢，但咱們也有咱們的優勢。
敵明我暗，有心算無心，這就是我們的優勢，只要把握好了，未必不能成功。”
難得的正經了一回。
事實證明多念書還是有好處的，腦子會比較活絡一些，會轉彎。
關鍵是一種樂觀積極迎難而上的態度，一種沒有機會制造機會也要上的信念。
便是這些話，柳瀟瀟有些意動了，眨眼道︰“那咱就試試？”
趙昊笑︰“試試吧！
放心，如果真的要死，我肯定先殺了你，然後自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