薔薇公館。<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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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菲亞在那修著指甲，看都不看孟紹原一眼。<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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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管家上了茶，正想走，卻被孟紹原叫住了︰“我說邱管家，不是讓你和小克一起去重慶嗎？怎麼小克走了，你還留在這里？”<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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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舍不得。”<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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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管家默默地說道︰“是我親手買下的薔薇公館，親手翻建的，這里的每一塊石頭，每一盆花，都是我親眼看到它們種下去的。可又是我親手賣了它，現在我們倒成了租客了？以前這里多熱鬧啊，現在倒好，你看看。”<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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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管家，局勢每天都在變化。”孟紹原嘆了口氣︰“我知道你舍不得，我也一樣舍不得。可你真的得走了，你舍不得這里，難道就舍得夫人一個人在重慶？”<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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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管家的眉毛跳動了一下。<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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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吧，走吧。”孟紹原揮了揮手︰“明天正好有船，明天你就走，還能陪夫人過個年。我的孩子我看不到，難道你也不想看看？我說老邱啊，我知道你一直都看不起我，粗人，配不上你們夫人，可我，是真心實意的把你當成一家人啊。”<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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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瞬間，邱管家被感動了。<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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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無賴居然能說出這麼真情實意的話？<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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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那里沉默了一會︰“我知道了，既然老爺這麼要求，我明天就走。老爺，沒什麼事，我出去了。”<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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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你別來了，管自己，把行李收拾好，我明天派人來接你。”<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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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紹原本來就是來安排這事的。<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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薔薇公館的租賃，到過完年就結束了，孟紹原也沒打算再繼續租下去。<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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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那麼大的地方，只住著這麼五個個人，太浪費了。<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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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是邱管家，一個是索菲亞，兩個保鏢。<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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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一個，是格蕾西。<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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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兩個保鏢，其實也是吳靜怡特別安排了監視格蕾西的。<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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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周，吳靜怡都會安排格蕾西的孩子們和她見一次面，陪她一整天，然後帶走。<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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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蕾西非但毫無怨言，反而還很滿足。<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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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過去那種噩夢般的生活已經一去不復返了。<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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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菲亞。”孟紹原看了一眼這個外國美人︰“我給你另外安排一個住的地方。”<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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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菲亞一句話也沒有說。<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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裝什麼酷啊，一會再來收拾你！<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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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對，自己好像打不過她？<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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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方面，自己似乎也完全不是她的對手。<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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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哀啊，男人最大的悲哀啊。<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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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紹原心里悲天呼地，可表面上必須裝作若無其事︰“格蕾西，你也是，準備一下搬家。”<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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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的，主人。”<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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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孟紹原吩咐什麼，格蕾西選擇的都是服從。<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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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租界最近發生的事情，我已經讓人把卷宗拿給你看了，你是什麼看法？”<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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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紹原看起來似乎特別重視格蕾西的意見。<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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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拉斯采取了一個錯誤的選擇。”格蕾西脫口而出︰“他其實還有另外一個辦法。”<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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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辦法？”<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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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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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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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主人。”格蕾西緩緩說道︰“洪水來了，既然無力阻擋，那就放任洪水把一切都淹沒。洪水經過之處會淹沒所有，甚至也包括您，主人。我在卷宗上看到，您收買了英軍的最高軍官，可是，如果洪水真的洶涌而來，沒有人會坐視不理的。<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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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到了那個時候，出于自身的利益考慮，英國、美國、法國等等領事館都會出面，那麼，主動權就重新回到了克拉斯的手中。這些領事館的大人們，會聯手出面施壓，甚至出動軍隊平息這場騷亂，不過，現在不是洪水，只是小小的浪花。”<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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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紹原眼楮眯了起來。<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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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雷斯從容地說道︰“您控制的很好，只是讓租界亂了，並沒有采取更加極端的措施，比如罷工、罷市，因為您知道這會給列強干涉落下把柄。克拉斯沒有那個能力。”<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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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樣的能力？”<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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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浪花變成洪水的能力！”<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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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紹原心里一聲嘆息。<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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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的部下中，沒人能夠看到這一點。<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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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而是被一個外國女人發現了。<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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罷工、罷市，是最直接有效的手段，短時期內立竿見影。<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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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這太危險了，危險到自己也無法把控局勢。<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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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要的是混亂，但卻不是大到捅破天的混亂。<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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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拉斯很快就會滾蛋的，因為他已經被你牽著鼻子走了。”格蕾西語氣里居然帶著幾分嘲諷︰“他做的，只是哪里發生問題，去堵住哪里，可堵住了這頭，那頭又冒出來了，源源不斷，堵，是永遠堵不住的。”<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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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紹原沉默了一下︰“假如，我說假如有一天，公共租界不再安全，日本人的軍隊進來了，你說我會做出什麼樣的選擇？”<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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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敢猜測您的想法，主人。”格蕾西接口說道︰“但是，我建議您防備一下您身邊的人。”<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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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我認為我的部下很忠誠。”<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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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您是一位強悍的領導者。”格蕾西坦誠說道︰“而這是掌握在局勢完全在你的掌握之中的情況下的。如果租界丟了，那會是另外一種局面。<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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租界是您的優勢，也是您的劣勢。每個人都在租界這塊相對安全的地方活動著，一旦安全港不在了，我相信一定有人會產生動搖，到那時優勢就變成了劣勢。”<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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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紹原有了一種想立刻提拔她當副區長的想法。<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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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女人他洞悉了一切，她想得不是眼前，而是明天、後來、幾年後的事情。<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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租界會丟的，一定會丟的，沒人比孟紹原更加清楚了。<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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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時候，一定有人會產生動搖，會叛變投敵。<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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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是現在看起來有些堅定信念的人。<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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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蕾西看到了。<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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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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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紹原微笑著說道︰“格蕾西女士，謝謝你向我提出了那麼好的建議，你可以回去休息了。”<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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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的，我的主人。”格蕾西站了起來，走出去，關上了門。<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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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女人啊，可惜啊。”<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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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長得丑陋了一些是嗎？”索菲亞走到了他的面前︰“否則，她又是你的下一個目標了，對嗎？”<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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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把我看成什麼人了？”孟紹原正氣凜然︰“我孟區長是你想象中的那種人嗎？”<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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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你是。”索菲亞一把拉住了他的領子把他拉了起來︰“我不懂你們說的那些話，但我相信你明天一定沒有辦法起床。”<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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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命啊，強尖啦！”<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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