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南邶最近心情不太好,起因是偷看了老婆大人的微信。
簡鳴微信上對他的備注是“煤老板”,而對陳年的備注是“陳年哥”,鄭柏飛則是簡單干淨的“柏飛”兩個字,甚至連夏瑾生都是“夏鮮肉”這樣的昵稱。
乍一眼看到的時候,霍南邶差點沒一口血噴出來。
這年頭老婆對老公就這麼不尊重嗎?他除了是煤老板,還是游戲大鱷,更是娛樂圈金主,再不濟還是慈善總會名譽會長……頭餃多得是,為什麼要選這麼一個土不拉幾的稱呼?就算簡單粗暴一點的“老公”也比那三個字強!
他郁郁寡歡了兩天,原本想直接質問一下簡宓,可轉念一想好像有點小題大做,到時候簡宓問他怎麼知道的,偷看微信這事不就曝光了,簡宓還得生氣說他不尊重個人*。
這都是誰發明出來這麼多聊天工具的,這一個個微信群、微信好友,成天聊天發語音,有事打個電話不就好了!
霍南邶如鯁在喉,一連腹誹了兩天,連聊天的興趣都沒了,琢磨著怎麼才能讓簡宓把備注給改了。當然,在此之前,他先要為自己設計一個完美無缺、高大華貴的昵稱。
簡宓這陣子其實很忙碌。《魂之憶》已經完工了,她的手上堆著五六幅畫的邀約,正在開始構思,各種畫協也經常有活動要參加,有兩個在學校當老師的同學還聯系上了她,讓她什麼時候有空給學校的孩子們上上課,提高一下美術修養。
她一直都很喜歡小孩子,便欣然受邀,還煞有介事地準備了好一陣子。
這天正好霍南邶就在附近辦事,一听說她正在泗州路實驗小學,便興沖沖地去學校接她,準備一起在外面吃個晚飯再回家。
到了簡宓上課的美工室,教學已經接近尾聲了,教室里鬧哄哄的,□□歲的小學生一個個爭先恐後地把作品給老師看,身上手上都沾上了顏料,連帶簡宓也成了貓臉了。
一雙干淨的手斜插了過來,把一塊手帕放在了簡宓手上。
霍南邶的眼神一滯,呼吸瞬間停止了了兩秒。
鄭柏飛微笑著站在簡宓身旁,示意她什麼地方髒了要擦一擦,簡宓一邊擦臉一邊吃吃地笑著,眉眼彎彎。
霍南邶頭一次覺得簡宓的笑容很是礙眼,面無表情地站在牆邊看了片刻,幸好,鄭柏飛並沒有什麼其他出格的舉止,擦完臉上的髒污,簡宓便把很多幅畫掛上了牆壁,開始講評。
旁邊有小孩子發現了他,頓時把臉貼在玻璃窗上沖著他做起了鬼臉。
小孩子真討厭,尤其是熊孩子。
他在心里腹誹,卻還是溫和地微笑著,對那孩子做出了口型︰好好听講……
門開了,終于下課了,孩子們從里面魚貫而出,霍南邶迫不及待地走到門口,簡宓和鄭柏飛在講台上收拾畫具,一見霍南邶,鄭柏飛朝著他微微頷首。
“鄭老師你也怎麼也來了,”霍南邶一臉的尊敬,“宓宓也太不懂事了,還要勞煩你的大駕。”
和簡宓不一樣,霍南邶一直叫鄭柏飛“鄭老師”,鄭柏飛好幾次都說了當不起,暗示他改口,可他卻我行我素。
“這兩天我正好閑著,”鄭柏飛笑了笑,“再說了,這事挺有意義的,我也挺喜歡。”
兩人寒暄了幾句,簡宓和同學也過來了,同學再三表達了謝意,約定下次有機會再來兩次這樣的活動,一直送出了校門,大家這才在校門前各自告辭離開。
上了車,簡宓還很興奮,和霍南邶說著這次教學的趣事︰“有個小男孩可壞了,偷偷把顏料往人家小姑娘辮子上涂,小姑娘哭了他就慌得不得了,說是喜歡她才這樣干的,哈哈哈,逗死我了。”
“這麼好笑?”霍南邶並不覺得。
“對啊,你說像不像你?”簡宓渾然不知道他的心潮暗涌,“你小時候一定也這麼壞。”
霍南邶咬了咬牙︰“我那會兒才沒閑心去追小姑娘呢,都是小姑娘來追我。”
簡宓斜眼看他︰“不要臉。”
“當然我一個都沒理,我忙著上樹掏鳥蛋、下河抓鯽魚,哪有空理她們。”霍南邶傲然道。
簡宓噗嗤樂了︰“好好好,你是最厲害的,行了吧。”
“今天鄭老師怎麼也去了?”霍南邶裝作不經意地問了一句,“把他一個大畫家拖去教小孩子不太合適吧?”
“柏飛很喜歡小孩子呢,對小孩子很溫柔也很有辦法,今天幸虧他一起來了,要不然我還要手忙腳亂進不了角色。”簡宓眉飛色舞地夸獎著。
霍南邶胸口一陣發悶︰“你對鄭老師一點都不尊敬,總是直呼其名。”
“柏飛喜歡我叫他名字,他說這樣听上去他沒這麼老。”簡宓笑著解釋。
“一日為師終生為父,”霍南邶正色道,“言辭上的尊敬很重要,社交媒體上也要注意,要不然被別人誤會你不尊師重道可不好。”
簡宓歪著腦袋打量著他︰“你今天怎麼這麼奇怪啊?”
霍南邶語塞,幸好餐廳到了,這個話題被拋開了。
晚餐是早就定好的,在黃羅江畔吃法式鐵板燒,江風徐徐,夜色撩人,兩人輕言細語著,氣氛十分旖旎。
餐後坐在江邊的藤椅上享用餐廳的餐後紅茶,霍南邶把他謀劃了很久的意見提了出來︰“宓宓,我覺得你是時候開個人工作室了,這兩天我接觸了兩個知名的畫家經紀人,他們都對你很有興趣。”
“不用了,我在柏飛那里挺好。”簡宓在紅茶里加了很多奶,喝了一大口,嘴邊沾上了一層奶漬。
霍南邶心頭一熱,湊過去在她唇上親了一下,挑逗著舔了一圈,簡宓笑著往後退著,藤椅晃了晃,幸好被霍南邶拽住了才沒摔倒。
“這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你總不能在鄭老師那里一輩子吧,”霍南邶循循誘導,“工作室的地址我也給你看過了,就在黃羅江邊,風景很好,旁邊就是……”
簡宓嘴角的笑容漸漸消失了,淡淡地問︰“你又在瞎想些什麼?”
“沒有啊,”霍南邶一臉正色,“這不是水到渠成的事情嘛,鄭老師肯定不會為難你,他要是有什麼損失我來就好。”
“南邶,”簡宓的小臉一下子緊繃了起來,“我很喜歡非畫廊的氛圍,也沒意向開工作室。我自認為和柏飛之間是很正常的交往和互動,如果你連這個都接受不了,我覺得我們倆之間沒有互相信任的基礎了。”
她站了起來,眉頭輕蹙︰“回家吧。”
兩個人開始了復婚後的第一次冷戰。
確切說,是簡宓不理霍南邶了。
霍南邶腆著臉湊上去了兩回,誠懇地表示他當然不是不相信簡宓,只是想要簡宓有更好的發展。
這話連他自己听著都不太相信,簡宓更是神情淡淡的,惜字如金,晚上好不容易見了面,不是在畫室里呆到很晚,就是早早地上床睡覺了。
霍南邶叫苦不迭,偷偷去看了簡宓的微信,發現他的備注改了,變成了“老醋王”。
這是在說他酸的都快要變味了嗎?
他哪里老了,明明正當壯年好不好!
這備注比“煤老板”好不了多少,霍南邶悻然想著,真想自己動手把備注改成“心肝寶貝”。
當然,這只是想想而已,給他一百個膽子他也不敢。
他回絕了替簡宓挑的兩個知名畫家經紀人,賣力地替非畫廊牽線搭橋,介紹了兩個國外的投資合伙人過來,他們對收藏畫品表現出了濃厚的興趣,大家相談甚歡。
簡宓總算給了他一個笑臉,霍南邶心酸不已︰既生瑜何生亮,鄭柏飛要是能麻溜地在他們倆眼前消失該多好啊……
鄭柏飛當然沒有消失,照例每天白天都和簡宓朝夕相處,而簡宓提起畫畫,十句里面必然有五句離不開鄭柏飛,霍南邶心里內傷,覺得自己就好像橫刀奪愛的小人,而鄭柏飛成了求而不得的白月光,安靜地照亮著簡宓心髒的某個角落。
這兩天簡宓莫名又忙了起來,一到雙休日就神神秘秘地出去,晚上的時候躲在畫室里,熱線電話一個接著一個,微信也震動個不停。
霍南邶雖然一臉的大度不在意,可耳朵跟那兔子似的豎了起來,仔細留神著簡宓的一舉一動。
這天周六,吃完中飯,簡宓一改從前睡午覺的習慣,獨自一個人牽著提拉米甦去了超市,霍南邶想陪著,卻被她硬推回了門里︰“不需要你啦,你昨晚這麼晚回來,早上又這麼早鬧騰我……”
“誰讓你早上這麼誘人?”霍南邶被她一路推著,曖昧地笑了。
簡宓的臉上泛起了一絲緋色,義正辭嚴地道︰“不行,你好好睡個午覺,我不陪你胡鬧了。”
霍南邶很遺憾,一個人上了床,不經意扭頭一看,簡宓的手機居然沒有帶走,倒扣在床頭櫃上。
他忍了忍,沒忍住,偷偷摸摸地又打開了簡宓的手機,點進了微信,別的他也不敢多看,只是點開了自己的頭像,一看,備注又變了︰偷窺狂。
他的心髒漏跳了兩拍,迅速地把手機放回了原位,回憶著剛才的位置擺了一通這才鑽進了被子,連連安慰自己︰不是的,宓宓不是在說我偷窺她的微信,一定是在說我偷窺她的言行……
不知道是不是睡眠不足,這個午覺霍南邶睡得很沉,一覺醒來居然已經快三點了,一摸旁邊沒人,這才一個打挺起了床,叫了一聲“宓宓”。
沒有人回答,他推開臥室門,家里窗戶都開著,微風吹過,紗簾都飛了起來,悄無聲息。
霍南邶站在原地,覺睡得有點暈,脾氣有點大。
這陣子神神秘秘的都在干什麼?不行,得好好開誠公布地談一談,他忍不了了!
樓上“得得得”的聲音隱隱傳來,難道提拉米甦也被簡宓拋棄了?
霍南邶憋著氣,大步上了樓梯朝著露台走去。
正值初秋夏末,下午的陽光並不是太猛,透過植物牆和葡萄架落在了露台的玻璃椅上。
提拉米甦前腿搭在玻璃桌上,一臉渴望地看著中間的一個袖珍花盆,一見他過來,立刻“汪汪”地叫了兩聲。
霍南邶氣勢洶洶地走了過去,雙手撐著玻璃桌和提拉米甦相對而視。
提拉米甦瑟縮了一下,喉嚨里“咕嚕”兩聲,一下子萎了,縮在了椅子里,滿狗臉的委屈。
一陣香味傳來,霍南邶狐疑地吸了吸鼻子,低頭看了一眼。
那盆栽里黑乎乎的,上面一小撮長了兩片葉字的綠草,旁邊的小碟子里放著一把袖珍的小鏟子。
再仔細一看,黑泥巴成了一塊塊的碎末餅干,餅干下隱隱有白色的奶酪。
居然是一盆甜品!
霍南邶又驚又喜,拿起鏟子鏟了兩下,白色的酸奶酪和黑色的餅干沫和在了一起,放進嘴里,又酸又甜,味道出奇得好。
“好吃嗎?”有人從植物牆內探出頭來,雙眼晶亮晶亮的,正是簡宓。
“好吃。”霍南邶無視了提拉米甦哀怨的眼神,一口接著一口。
“我親手做的,”簡宓得意地說,“練習了好幾次呢。”
原來這兩天神神秘秘地在做這個,霍南邶的心都快要被甜化了,鏟了一勺遞到了簡宓嘴邊。
簡宓啊嗚一口吃了,抿了抿嘴,靠在他身旁似笑非笑︰“我就知道你會喜歡吃的。”
“當然,你親手做的我都喜歡。”霍南邶覺得自己都快飄起來了。
“和親不親手沒大關系,”簡宓的笑容一下子有點涼了,“你會喜歡一定是因為這個夠酸啊,我還盤算著要不要再加點醋,讓你酸個夠,省得你成天偷窺我微信。”
霍南邶從雲端緊急迫降。
“沒……沒有啊……”他裝傻充楞,“宓宓你別誤會……”
“這兩天柏飛在談一個女朋友,際安交響樂團的大提琴手,彼此都很有好感,”簡宓自顧自地說著,“你要是再不放心,索性把我綁在家里得了。”
冷汗從後背冒了上來,霍南邶連聲道︰“放心,我當然放心。”
“放心就好。”簡宓轉身就走,“手機看得痛快嗎?我去收了。”
霍南邶一把抱住了她,誠懇地說︰“我錯了。”
簡宓掙扎了兩下,惱怒地道︰“不想理你。”
“不過我真沒偷窺你*的意思,”霍南邶辯解,“我就看了你對我的備注,宓宓,你也不叫我個好听的,盡給我瞎取外號……”
“你要備注啥你說吧,”簡宓又好氣又好笑,“不會是叫心肝哈尼這樣俗不拉幾的名字吧?”
霍南邶語塞,腦中忽然靈光一現︰“你做的那玩意兒叫什麼?”
“酸奶盆栽。”
“那我就叫這個,紀念你第一次親手為我做的甜品。”
簡宓噗了一聲,這盆栽還真的和霍南邶很像,黑黑的奧利奧就跟那煤渣似的。她踮起腳來在他臉上親了一下,聲音軟糯︰“行,就叫這個,以後不要瞎想了行吧?我愛的是你。”
“那當然,你愛的當然是我,鄭柏飛吃過你親手做的甜品嗎?”霍南邶的骨頭都快酥了,“沒!有!我是唯一一個!”
他回頭去拿酸奶盆栽︰“我得再仔細品味一——”
他的聲音戛然而止,愕然瞪大了眼楮。
兩秒過後,兩個人幾乎同時大叫了起來︰“米甦!”
提拉米甦把爪子伸進了盆栽里,正在撈奧利奧的餅干碎片,嘴巴上有可疑的酸奶印子。
霍南邶的臉色鐵青,一把把提拉米甦抓了起來,提拉米甦一臉的驚恐,沖著簡宓“汪汪”地求救。
簡宓忍住笑去搶提拉米甦,搶著搶著沒忍住,抱著狗狗哈哈大笑了起來,笑得幾乎直不起腰來。
霍南邶捏了一把她的臉,嘴角繃不住了,彎腰一下子把一人一狗都抱了起來︰“好啊,你們兩個壞家伙,這回一起收拾了!”
狗叫聲、歡笑聲、喘息聲、求饒聲……一聲又一聲,交織成了一個個充滿旖旎和幸福的瞬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