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伯伯指的是陳俊庭。
也就是說，外貿公司的業務經理到了？
徐隨珠站起來，看向門口，只見包子爹抱著干閨女走在前面，陸馳凜一家領著一名有點眼熟的清雋青年走在後面。
本來還在和馬副經理小聲交流的王曉玉看到進來的青年，驀地瞪大了眼楮。
“方、方力。”
她的呢喃跟蚊子叫似的。也難怪方力沒有第一時間就看到她。他先和徐隨珠幾位女士打招呼，然後忙著應付幾個小家伙。
“叔叔，箱子里真的都是送我們的禮物嗎？”小包子瞅著他問。
安安也口齒不清地跟著問︰“你物！你物！”
“對對對，都在這兒！叔叔給你打開啊！”方力提來的是個特大號的行李箱，啪嗒一聲，開了密碼鎖，呈現眾人眼前的是斯里蘭卡帶來的特產。有文具、玩具、小飾品……當然還有吃的。有些是之前他們去斯里蘭卡時見過的，有些是最近新出的，新穎得很。
“哇！”小包子驚嘆。
安安蹲在他身邊，驚嘆的表情惟妙惟肖︰“哇！”
大伙兒樂了。
索性把箱子全敞開，挑出容易摔碎的工藝品，其余讓孩子們隨便玩。
徐隨珠認出方力︰“你不是……”
她下意識地看向王曉玉。
王曉玉惱羞成怒，反瞪她︰“看我干什麼！我和他早分了，就是拜你所賜！”
徐隨珠︰“……”
方力這才看到王曉玉也在，也相當尷尬。
幸好小包子過來問他其中一件玩具怎麼玩，才趁勢躲開。
王曉玉的視線卻不由自主地隨著他轉。
兩人在一起的時候，她總嫌方力木訥、笨拙、不會表達，分開後卻始終會想他，想他用僅有的積蓄給她買首飾，拿到獎金會問她想吃什麼……
那時候不覺得有什麼，現在想想，這樣的男人才靠譜。內心多希望他能找她復合啊，只要給她一個台階下，她肯定同意。可終究還是沒能等到他的回頭。
如今再見他，昔日的青澀、稚嫩已然褪去，手上一看就不便宜的腕表、精致挺括的襯衫、西褲，舉手投足釋放的自信，無不彰顯其事業的成功。
“小方結婚沒？”傅總帶著幾分調侃的問詢，拉回了王曉玉飄遠的思緒。她下意識地豎起耳朵听。
“怎麼？想給他介紹對象啊？你公司不都是大老爺們？連秘書都是男的，上哪兒找女的介紹給小方？”陸馳凜調侃了句。
“超星有女的啊。”傅總翹著二郎腿把玩著一件做工精致的木雕說道，“而且是從京科院挖過來的高材生，虛歲二十四，屬牛的，小方你幾歲了？”
“咳。”方力握拳掩唇，婉拒了傅總拉郎配的好意，“多謝傅總，不過我那個……咳，已經結婚了！”
王曉玉心里“ 啷”一下，像是有什麼東西摔得稀碎。
之後，方力跟著陸馳凜、陸馳驍兩兄弟上樓談正事，王曉玉跟著馬副經理在樓下和傅總簽合同，直到合同簽完也沒見方力下來。
而她卻要跟著馬副經理回南城了。
說不清什麼原因，總之這一刻她很想問問方力︰當年為什麼不回去找她？她提出分手只是在氣頭上啊，他就真的這麼絕情嗎？
“徐隨珠，看到我這樣，想必你一定很得意吧？”
在徐隨珠送她出門時，她低聲問道，“當初看你被學校扣下畢業證，到手的工作也丟了，落魄地回了鄉下老家，我心里是得意的。四年大學年年都是優秀學生、特等獎學金又有什麼用呢？到頭來還不是連份工作都沒著落……”
徐隨珠對她有這樣的想法很意外︰“我丟了的工作，也沒落到你手上呀！”
“是沒落到我手上，但至少，我留在了海城，而你回了鄉下。這或許就是虛榮心作祟吧！”王曉玉自嘲地笑笑。
徐隨珠想了想說︰“我一直覺得，每個人的成功，一半靠際遇一半靠努力。眼前擁有的不一定永遠屬于你；同理，眼前遙不可及的，若干年後，或許已經成了唾手可得而你卻不屑一顧的東西。所以每一段人生路，都未必是最終那條，沒什麼好自怨自艾，也沒什麼好得意。”
王曉玉听後，沉默了數秒，忽而搖頭失笑︰“我終于發現自己和你之間的差距在哪里。只是我可能永遠做不到你這麼豁達。”
“人和人都是不同的，這才造就了多姿多彩的世界嘛。”徐隨珠笑笑，猶豫片刻，到底還是對她說，“我不知道你和方力之間發生了什麼。但既然他已婚，即便你未嫁，也不要再糾結了。你應該這麼想，真正屬于你的那個人，說不定就在前方等著你……”
王曉玉頓了一下，繼而噗嗤笑了︰“本來我是挺糾結的，我倆那時候吵架鬧分手，說起來還跟你有關。”
徐隨珠︰“……”怎麼又成她的鍋了？
王曉玉望著潮來潮往的海面，兀自說道︰“那時候我承認在和你別苗頭。你丟了工作、被扣了畢業證還能做到江城山河的董事，而我卻在一家效益欠佳的印染廠賺著幾百塊的死工資，對象還在你手底下討生活，我這人打小愛面子，哪受得了啊，就讓他辭職別干了。他不肯，說公司福利那麼好，再努力兩年還有紅利獎勵，讓我不要作。我就撂話說，不辭就分手……呵！就這樣真的分手了……”
徐隨珠听她這麼說，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江城山河是我婆家的產業，我的股份是婆家分給我的。”
“所以我羨慕嫉妒啊！”王曉玉搖搖頭，“那時候我總是問自己︰徐隨珠落魄到那樣的境地都能起來，我怎麼做什麼都不順？我甚至還跑去寺廟上香、求符……”
說著，她把脖子上貼身佩戴的順心符摘了下來，用力一擲，扔進了大海︰“鬼用都沒有！還浪費了我六十六塊錢！”
徐隨珠哭笑不得︰“就算不想要了也別往海里扔啊！”平白給大海制造垃圾嘛！
每日例行環游福聚島的點點、小虎以及座頭鯨，看到有東西拋近海里，還當是游客投喂的餌料，習慣性地上前搶食。
游速最快最迅猛的小虎，拔得了頭籌，一口吞進肚子，才發現不是吃的，想吐出來已經來不及了，看到徐隨珠在碼頭，游過來裝可憐。
王曉玉看呆了︰“徐隨珠，這是鯊魚嗎？我天哪！那邊還有兩頭……”
“這是虎鯨，叫小虎。那兩頭，身上有圓點的是鯨鯊，叫點點，另一頭是印度洋跟過來的座頭鯨，叫貝殼。”
“噗……”一听這名字，王曉玉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那麼大個頭，叫點點？還貝殼？”
“咳。不覺得很形象嗎？點點身上滿是麻點，貝殼肚子上的花紋就像貝殼的拓印。”徐隨珠打死都不承認自己其實是個取名廢。
經這麼一打岔，王曉玉心里的郁氣頓消。
見馬副經理還在跟傅總談業務上的事，干脆和徐隨珠閑聊起來︰“我之前一直盼著回海城，現在想通了，海城那樣的大城市，似乎並不適合我。我的心態不夠好，越是快節奏的城市，越容易鑽牛角尖，不如我來給你打工吧徐隨珠？”
徐隨珠無語︰“你別不是想趁機報復我吧？”
王曉玉噗嗤笑起來︰“你怕啥？我一窮二白的，要房子沒房子、要男人沒男人，想報復也斗不過你呀！”
頓了頓，她斂下笑意，張開雙臂做了個深呼吸，正色道︰“我是說真的，我很喜歡這里。你要招人的話，優先考慮我呀！我沒什麼特長，但做事還算細心、有耐性。別的不說，采購部這兩年的賬本，都是我核算的，沒出過錯。”
徐隨珠見她表情不似作假，便說道︰“招人是有招，但比較辛苦、瑣碎，你要是不覺得委屈我當然歡迎。當然，薪資上我是肯定不會委屈你的。”
“你別忘了我已經下過一次崗了。”王曉玉苦笑地搖頭，“同樣是大學畢業生，人家是下海經商，我是下崗轉職，有什麼委不委屈的。你也說了，辛苦是辛苦，但待遇高，這年頭找工作不就圖個工資待遇嗎？我願意！你就說找招不招我吧！”
徐隨珠失笑︰“紡大高材生，你願意來我還求之不得呢！是這樣的，我有個物業公司，眼下雖然就只有幾棟學生公寓樓需要管理，但很快又會有一批新樓竣工。新公司人手還不寬裕，目前就一個物業經理帶著幾個臨時的勞務工在做事，你願意來我就把辦公室這塊交給你負責，主要是人事勞資、福利發放，還有就是一些文書需要處理……”
“辦公室主任啊？我在印染廠累死累活都沒能爭取到的崗位，這還叫委屈啊哈哈！”王曉玉笑起來，“成！我清楚了，回去辦好交接就過來。”
“不急。我給你保留著這個崗位，你回去好好考慮考慮，別一時沖動，回頭又後悔。”
“徐老板你這話是在變相說我和方力分手是我咎由自取嗎？”
“……你想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