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山東北10里,開灤煤礦東3里。
窪里村東1里驛道上。
海風從東方送來溫暖的氣息,連日的好晴天在快速的消融著大地的積雪,這條通往關外的驛道到上午九點左右就開始變得泥濘起來,馬隊踏著混合著冰水的稀泥,‘噠噠’有聲。
“看那山頭的清軍哨所和龍旗,前面就是開灤煤礦,灤州還在大清的手里。”
經過了昨天一天的奔波,約翰一行此時終于疲憊的趕到了唐山城東。
看到在遠方山頂招搖的金黃色龍旗,眾人的心情猛然一好,這說明唐山城和開灤煤礦幸運的避過了兵禍的血洗。
從昌黎一路行來,本來一路雞犬相聞的村莊,硬是讓山縣有朋的第1軍禍害得尸橫遍野,滿山新墳。
到處都是烈火焚燒以後的廢墟,約翰是一邊流淚,一邊用光了所有的膠卷。
他要讓整個西方世界都知道,東洋這個野獸國家對中國犯下的累累罪惡!
“到了唐山我一定帶滿烈酒立即上路,讓我醉著回到津門,然後趕快離開這個國度;”
布魯斯整張大臉,手腳上面,都被東北的嚴寒凍得長滿了凍瘡,然而這相較于他看到的日軍的罪行所受到的煎熬相比,根本就不算是什麼事情。
他沙啞著嗓子說道︰“在戰爭中殺害百姓婦孺,淫侵女人,簡直就是罪惡滔天!””
“布魯斯上校,日軍的暴行已經成功的激怒了了不起的何,這些白痴的日軍都不知道他們惹了一個怎麼樣的軍神!”
年輕的退役上尉伯特,眼楮里全是崇拜的表情︰“山海關之戰,是我在西方歷史上都從來沒有見過的頂尖戰例,何對戰爭的理解運用和進程把握,簡直就是讓人感到極其的不可思議;他就是一個了不起的軍事大師!”
“假如何長纓一路走下去,四億的人口,不遜于西方的武器,《吶喊》里面透露出來的‘華夏當為世界一等國民’的危險思想,那麼整個東方,甚至世界——”
安格斯的眼內精芒閃爍,然而他隨即止住了這個不合時宜的低聲自語,雖然他用的是奧語,然而護送的騎兵都是獨立營的士兵,很多的南洋籍已經能夠進行簡單的奧語溝通。
他可不想自己的話在沒有離開中國之前,就被人傳揚出去。
安格斯隨即臉帶悲色的說道︰“難道你們沒有發現,這滿路上的紙錢,還有南面山凹那些滿山凹的新墳麼?日軍絕對已經來過這里,而且照樣進行了血腥屠殺!”
邊說邊走,馬隊路過寂靜的村莊,可以看到里面一些微微開著一絲縫隙的木窗,顯然有人在望著這支路過的馬隊。
年前從這里去山海關的時候,眾人還記得滿村子的男女老幼站在村口看熱鬧,滿莊子的狗吠羊咩雞鴨鵝的鳴叫,還有老黃牛的‘哞哞’聲。
現在全沒了。
即使此時行軍路過的是百姓們見過的華夏軍隊,然而被深深傷害的老百姓們再也不敢相信,而是關門閉戶的躲在屋里,偷偷的咒罵流淚。
眾人心里沉重,都是沉默不語的繞村趕路,沒一個軍人有臉去討要一碗熱水喝。
路過村莊,馬隊繼續前行,灤州煤礦上的一些設施,在稀疏林木之間已經依稀可見。
“砰,砰,砰——”
這時候,從灤州煤礦那個山頂警戒哨上,傳來了數道槍聲。
眾人舉頭望去,只見山頂上站著十來個身穿赤練紅的清軍,個個舉著長槍朝天開槍,然後又蹦又跳的雙手狂舞。
“這槍口的煙氣怎麼這麼大,跟個小炮一樣?”
卡爾上尉看著山頂上的步槍口,噴出朵朵白色的煙團,滿臉的疑惑不解。
“這是前膛槍,你們太年輕當然沒有見過!”
布魯斯眼楮里面露出懷舊之色︰“我十六歲參軍用的第一支步槍就是前膛槍,槍口粗大彈丸超過20mm,威力十分巨大,轟下去跟個小炮一樣;四五百斤的大野豬都能一槍放倒。”
“就是槍管沒有線膛,三四十米遠都要靠運氣,而且你放一槍的時間,就是單發後膛線槍都能打五六槍了!”
安格斯嘴角露出一絲匪夷所思的神情︰“大清在山海關的抬槍就已經夠讓我吃驚了,居然還有這種古董槍,這個國家不是號稱富饒麼?”
听了安格斯的驚詫,隨隊的獨立營軍士都無語沉默。
而一直跟在安格斯四人身邊,率隊的施威成和李遠洋兩人對視一眼,施威成看出了李遠洋眼楮深處掩藏著的一道鋒利。
何長纓之所以在直隸大戰將起的時候,把他們兩個人抽出來自然也有著他的道理。
施威成陰狠果決,對大清王朝早已徹底死心,而抗倭軍能給他想要的那種公正的審判,而不是有名不正言不順的復仇殺戮。
李遠洋熱血忠誠,更重要的是他去過奧匈帝國,在獨立營時惡補奧語,而且耳朵極為靈敏。
所以他听到了安格斯低聲自語的‘危險思想’,這些真的很危險的東西。
施威成很漠然的看了李遠洋一眼,繼續扭頭南望。
灤州煤礦,總辦辦公室。
在9號的清日兩軍風雪夜之戰中,灤州眾人靠著他們的怯懦,逃過了一場大劫。
等到10號日軍遠走,灤州清軍才敢走出煤礦區,續接起被日軍砍斷電線桿子絞斷的電報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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