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公主雖然提醒了你，卻沒有告訴你究竟如何渺茫，更沒有告訴你究竟需要什麼條件。”
蕭御一震，他心中一念未定，靳夜竟然已經洞悉，這樣敏銳的感知力，未免太過恐怖，面對靳夜所言，蕭御沉聲說道，“既然有機會，無論多麼渺茫，都有機會抓住，蕭御平生經歷無數，得天命所眷，從來沒有失敗過。”
靳夜搖首一笑，“從來沒有失敗過麼……你得天命所眷，我的確相信，但我觀你眉宇之間自有愁緒暗結，怎麼可能從來沒有失敗過，不過你想如此自勉，倒也不是什麼壞事，只是究竟願意運轉多少力量，恐怕就看你如何取舍了。”
蕭御眉心深皺，原本握于掌心的神光，倏然變得黯淡下來，即使他口中說的足夠堅決，但是心志終究變得猶疑起來，只要有這一絲的猶疑，就很難擊破靳夜，而且還會給靳夜帶來可趁之機。
不過靳夜似乎根本沒有在意這些機會，只是平靜地立于原地，緩緩說道，“世間所有的力量，都是利弊相間，你只看到夢虛八界為夢境法則封禁，卻沒有看到在夢境之力的牽引下，這里的人們究竟得到了什麼。難道你真的以為，在夢境法則支配下的完美世界，是真正的世界麼，這不過只是在煉化夢境之力而遇到挫敗之後，對過去的縹緲回憶而已。人生從來如此，往往會無視眼前的好處，而淡忘曾經的痛楚，以為在虛無的過往之中，就能找到命運真正的歸屬，其實真正的世界里，又豈會是這個模樣。”
蕭御心神微微一動，靳夜看似喃喃自語所說的話，卻並非沒有道理，雖然不能說所有人都是如此，但至少放在他的身上，是沒有任何疑問的。
“公主天性仁愛，這種仁愛是上天賜予的完美，世間雖有眾生億萬，卻無人能夠和她相比，所以在看到眾生被夢境法則所封禁之後，才會想到從根源上破開封禁。”
靳夜說到這里，微微頓了一頓，方才說道，“只是世間諸事，從來都沒有這麼簡單，我自然相信，如能換得四海太平，公主絕對會毫不猶豫地犧牲自己，可是想要真正破開封禁，卻不是她輕易可以做到的。我自立于緣夢之界多年，也曾設想過無數辦法，甚至做過千百種嘗試，但是無一不以失敗告終，然而這些失敗並非毫無用處，在我的境界飛速升拔的同時，更讓我更加真切地認知到，夢境之力所能給予眾生的好處。力量從無對錯，重點不過只是看如此運用和把控而已，如果眼中只能看到它的壞處，或者將這種壞處無限擴大，無疑不是正確的做法。”
靳夜看了蕭御一眼，“年輕人，你能勘破十法界，必然極具慧根，應該能理解我所說的話，我不知道公主究竟是怎麼勸說的你，竟然讓你甘願冒著這麼大的風險，去做一件可能根本無法完成，或者即使成功所帶來的也是未知結果的事。我只能說，公主一番熱忱，剛好合了你的心意，所以才能這麼義無反顧，只是還沒有窺測到任何真相，就試圖憑借自己的絕對實力去做這件事，無視八界億萬眾生的意願和選擇，這樣冷酷的做法，即使以大愛為名，世間又有幾人可以做到。”
靳夜連番說來，蕭御毫無招架之力，這一刻眼前的靳夜好像為龍神所幻化，所說的每句話都沒有可以辯駁之處。無論是誰在听到這些話之後，都不可能完全無動于衷，更不可能听而不聞，蕭御縱然想要堅守本願，但也同樣會思考他堅守本願的理由和意義究竟是什麼。
靳夜的目光在暗夜之中，漸漸變得明亮起來，所有的一切在他的目光之下，都變得無比黯淡，“年輕人，你雖有一腔熱血，但是處事毫無主見，而且也沒有任何的判斷之力，縱然有幾分執念，自主的觀察力卻近乎沒有，竟然能夠達到如今的境界，當真難以理解。所以你方才說得天命所眷，我心中極為認可，只是人生很多事情，單憑幸運二字，怎麼可能走到終點。世間眾生億萬，許多人都曾得到天眷，但是最終想要達到終點，仍然只能依靠自己的實力，我觀你一生，雖有幾番波折，卻未免太過順遂，這樣的人生，和夢境法則構建的完美世界並沒有什麼不同。”
蕭御听到這里，心神猛然一震，他忽然生出一種詭異至極的感覺，那就是他人生所經歷的一切，會不會都只是一場夢境。
當他心中有這個想法之後，頓時將自己嚇了一跳，明知道這種想法太過詭異，但是仍然控制不住地去想它。
人的一生，就如同夢境一般，從來不知道起源是什麼，許多記憶也會變得模糊，但是也許某一天忽然醒過來，會發現原來所有的這一切，也許就只是一重夢境。這一天會是什麼時候，或許最好的解釋，就是死亡，也許夢境之中，從來沒有這樣完整的夢，但是天道浩渺，誰又知道究竟是怎樣。
蕭御沉吟許久，暗金色的神光越來越黯，終于完全幻滅，沒入掌心之中。
抬首望去，靳夜依舊負手而立，仿佛從來沒有改變過，只是在夜幕之下，周圍的一切都變得更加黯淡，在某一個瞬間，蕭御漸漸沉寂的心境倏然一動，一念紛然流轉——他現在並不是在現實的世界中！
“夢境……”
蕭御凝視靳夜許久，終于說道。
“不錯——”
靳夜眼中微露激贊之色，“沒想到你竟然能這麼快就意識到這是夢境，果然非同尋常。”
蕭御默然，事實上他原本並沒有認識到，只是在某個時候，神海深處忽然有一縷光芒盛放，恰似將他的心神點亮一般，才穿過迷蒙的黑暗，看到原本的真相。
“所以，你能看到這是一重夢境，但是外面你所經歷的一切，是否也是一重夢境，一重公主為你所編織的夢境。”（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