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者，”
天穹之西，一個清朗的聲音忽然響起，“如果我從一開始就知道，修武最終所換來的，只是這樣的恥辱，我寧可平凡一世。”
坤元尊主瞳孔猛然一張，雖然極力掩飾，但眼中仍然有隱約可見的慌亂，原本以為一切都在控制之中，原來所有的一切，沒有一件在他的控制內。魔族所擁有的實力，跟他原本想象的，根本不在同一個位面。
而現在，連九霄神殿的首席弟子，也終于開口質疑。
問秋水目光如水，在歷經驚天駭浪之後，反而如湖面一樣平靜，眼角所折射的光芒，如晨曦的陽光一樣明朗。
“以失去本心換來生的機會，這並不是我想要的結局。”
坤元尊主以畢生的城府按捺住心里的慌亂，如果事情已然無法彌補，那就讓這個錯誤繼續下去，直到變成正確。
“秋水，你想做什麼？不要為了一時的沖動，做出終生後悔的事情。”
問秋水腳下微微一頓，隨即決然向前邁出，“我什麼都不想做，我只是不想為了鴻羽一命，為了虛華榮耀，就成為我不想做的那種人，而且——”
問秋水望了一眼無盡的山川，“對于做出的選擇，我一定不會後悔。”
“喂——”
問秋水身後，第五火的聲音清冽如雪，“你做任何事都沒有丟下過我，這次應該也不會例外把。”
問秋水回首一笑，明朗萬里，“黃泉路上，有你相陪，自然再好不過。”
二人相視一笑，驀地身形一動，五色玄冰和虛化火焰同時幻化，如同兩支遠古巨箭，同時射向靈語。
靈語立于雲叢之上，唇角似乎凝結了輕微的嘆息，二色星芒同時凝結，猶如蘊藏萬古星辰之力，剎那間貫穿問秋水和第五火。
“冰——”
寒冰碎裂，細密的裂縫瞬間彌散到五色玄冰上，火焰極力想要沖破星芒，卻終究越來越弱，湮沒于唯美的星芒中。
問秋水雙目赤紅，體內的氣血在瞬息之間盡數灼燒起來，他的氣勢隨之暴漲，幾乎沖破星芒。
如果人生總避免不了一死，為什麼不在這一刻灼燒到極致。
靈語凌然而立，語氣中似含有一絲喟嘆，“雖有大勇之心，可惜力量終究相差太遠了。”
藍色星芒陡然光華大盛，將五色玄冰盡數籠罩，問秋水的氣血雖然燃燒出恐怖的力量，卻始終不能沖破星芒的防御，只能在星芒中逐漸湮沒。
“你隕落之後，我一定會幫你重塑魔魂，我會讓你明白，很多事根本不是你所看到的那樣。”
靈語話音未落，眼神忽然一變，只見五色玄冰猛然一震，竟然破開藍色星芒，但卻不是沖向靈語，而是筆直而下，瞬間沒入蕭御體內。
“帶著我未盡的靈魂，讓我看到你成功的那一天。”
兩道身影從虛空深處筆直墜落，蕭御的眼淚終于再也忍耐不住，猶如江河逆流。
他和問秋水相識未久，沒有多少的交集，甚至還有宗門的恩怨，但在生命的最後一刻，他卻毅然選擇灼燒自己的生命，將最後勝利的希望留給他。
沒有人會想到，九霄神殿首席弟子最終的選擇，竟然會是這樣。
長聲一嘆，蕭御輕步一邁，將問秋水二人穩穩接住，玄冰所凝結的藍色星芒，盡數沒入識海之中。
問秋水用最後的力量，將靈語的星芒導入他的體內，然後含著最和煦的笑容，永遠閉上了自己的雙眼。
“不！”
坤元尊主神色大慟，問秋水和第五火是九霄神殿最具天賦的弟子，也是九霄神殿的未來，現在卻一朝喪命于魔族之手，他接受不了這樣的結果，九霄神殿也承受不了這樣的損失。
“魔女，你我分屬同盟，為何傷我弟子！”
赤龍尊者的眼神同樣一變，“坤元！”
魔族出手狠絕，在大勢已去的情況下，強行對抗魔族，只有死亡一途。
坤元尊主仿佛根本沒有听到赤龍尊者的提醒，依舊筆直凝視九霄，“魔女，我只想知道一個答案，你明明可以不殺他們！”
冰冷的聲音再度響起，說話的人正是離靈語最近的青年，身著一身白衣，面容俊朗如玉。
“憑你的身份，也敢質問魔女麼？”
靈語並沒有理睬那人，而是對坤元尊主說道，“我可以不殺他，但我卻尊重他的意願，對于他來說，活著只會讓他感到恥辱，而轟轟烈烈的死去，卻可以凝結一線英靈，萬載不散。”
靈語的目光落在蕭御身上，“只是沒有想到，你會將最會一縷神魂寄托在他身上……”
坤元尊主恨恨而立，他所要的只是一個解釋，也只能得到一個解釋，這個解釋雖然看似無理，卻能夠讓他認可，只是這樣的結果，卻實在太過慘痛了。
赤龍尊者見坤元尊主沒有繼續追問，稍稍舒了一口氣，他們已經做出了選擇，無論這選擇是對是錯，都已經不能再更改，也遠遠還輪不到他們去更改。
“所以——”
靈語揚眸看向蕭御，“你準備怎麼做。”
蕭御沒有回答，而是反問道，“你為什麼還沒有出手。”
靈語微微一笑，“你似乎不恨我，我在你眼中已經捕捉不到任何的恨意。”
蕭御道，“恨到極致，就不會再表露出來，能夠表露出來的恨，都是為了讓別人看到，而我對你的恨，尋求的只有一個結果。”
靈語點了點頭，眸光明亮如星辰，“這樣的恨，的確不是用言語能夠表達的，你這樣冷靜，我開始懷疑為什麼我要做這些事了。”
蕭御目光淡淡掀起，“以你的睿智，怎麼會不明白這一點，我在靜等你的裁決，但如果今日你裁決不了我的命運，他日我一定會百倍的奉還。”
靈語輕揚一笑，“你真的做的到嗎，說實話，我並不是很相信。”
蕭御緩緩道，“你不相信，只是因為你並不是我。”
靈語點了點頭，若有所思道，“你說的對，看來，無論今天付出怎樣的代價，都必須裁決你的命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