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羲和廣場上響起的謾罵聲越來越重,“小雜種!你到底出不出來?難道真的要害的人族滅亡你才甘心嗎?你留在人族根本就是個禍患,憑什麼在這里禍害我們,你怎麼還有臉站在這里,我詛咒你不得好死!”
最開始的時候,眾人忌憚九陽展示出來的實力,原本還有一些忐忑,等看到無論他們怎麼謾罵,蕭御始終都沒有任何的反應,咒罵蕭御的人也越來越多。
面對死亡的迫近,眾人罵的越來越大膽露骨,即使不能讓蕭御授身魔族,也能激他離開這里,只要蕭御遁逃,魔族一樣會舍棄他們而去追逐蕭御。
蕭御靜靜地站在羲和廣場的正中央,面對數十萬人的唾罵,各種難听的罵聲紛紛從那些人口中罵出來,像世間最鋒銳的利刃,盡數將他貫穿。
因為兒時的經歷,蕭御平生最恨別人肆意謾罵,那些屈指可數死于他手中的人,基本上都是因為對他出言不遜,口出穢語的人,但這一刻,他卻只是靜默地站在那里,面對著重重灰暗的天地,思緒仿佛飛過無邊的天際,最後落在陽城關鎮的那座莊園上。
兒時曾經經歷過的一切,在六凡法界中重復一次之後,蕭御在這里再次感受到來自人世間的惡意。
人性的丑陋,蕭御似乎在很早以前就了解,正是因為這樣,所以才能夠成功破開六凡法界,更因為在六凡法界中的歷練,對于人情世故會看的更明澈,但是無論怎樣,面對此刻所經歷的一切,沒有人可以做到淡然處之。
風凌月如雪的玉手上,因為蕭御用力的鉗握,呈現出一片青紫之色,但她感受到的疼痛卻不在手上,而是心里。
從蕭御踏入“炎烈閣”開始,他擁有的就是一顆最為純善的心,而在六凡法界經歷一世之後,更是變得更加仁厚,弒神殿中和魔尊的相逢,則讓他在年僅十五歲的時候,就已經以背負天下蒼生為己任。
之後的歲月里,蕭御始終以仁待人,從來沒有做過任何主動傷及他人的事,即使別人有辱于他,也是一力寬恕,因為他眼中所看到的,始終都是人族的大局。
但是現在,蕭御為了將魔族力攻莽荒神界的消息告知四大聖地,將自身置于死亡之境,最終所換來的,卻是無邊的謾罵,這些謾罵永遠沒有終點,它會演化成憎恨、詛咒乃至殺戮。
鋒銳的刀痕在風凌月心中一一劃過,蕭御所感受到的每一分痛楚,她都一樣感同身受,甚至比蕭御更疼痛。也許,這就是的愛的力量,即使做不到幫蕭御消除這些痛苦,卻能夠和他一起承受。
“七——”
謾罵聲依舊不息,所有的恐懼和憤怒,盡數宣泄在這些謾罵中。
“蕭御!我詛咒你千生萬世為豬為狗,身受萬人獵殺……”
“蕭御!我詛咒你不得好死,神魂淪為怨靈,生生世世不得輪回……”
“蕭御,我詛咒你來世化為虎豹,我要將你剜心取肝,食你血肉寢你皮囊……”
“夠了!”
無邊的謾罵聲中,一聲斷喝陡然響起,這聲斷喝的中氣並不足,但卻重重擊在所有人心里。
廣場西北,落日聯盟的大旗已經被雷霆劃破數十道裂縫,卻依舊在風中傲然飛揚,並沒有因此而倒下。左雲堂手握大旗,不知道究竟是他扶著紅黑相間的落日大旗,還是大旗支撐著他沒有倒下,但在夕陽的血光之中,左雲堂錚錚鐵骨,氣概鯨吞山河。
“人生百年,終有一死,為了所謂的生死,真的值得拋卻所有的尊嚴麼。”
左雲堂幾乎是用盡所有的力氣說完這句話,說完最後一個字的時候,甚至已經喘息不已,但他依舊穩穩立于天地之間,無論是雲叢深處的魔族,還是朝帝大陸之上這些叱 風雲的高手,面對傲然筆立的左雲堂,這一瞬間都顯得如此渺小。
“如果,人族真的避免不了滅亡,一定不是因為生死,而是因為怯弱,所以——”左雲堂目光直視天宇,仿佛貫穿無邊黑暗,“我想用我手中將軍令,來告訴你們,如果誅心可以滅亡人族,三界早已被魔族一統,人族之所以強大,就是因為在無邊的黑暗之後,依然可以看到最璀璨的光芒。”
“師尊……”
墨傾雲大震。
他的一生中,從來沒有像此刻一樣,充滿無盡的崇敬。以破虛之身,直面萬千魔族大能,睥睨百萬人族高手,這樣的氣概,即使遍數整個朝帝大陸,又有幾人。
也許,這樣所付出的代價是沉重的,但他所擁有的,卻是所有人一生都無法觸及的榮耀。
“傾雲,為師今天就教你最後一課,三界之中,最為永恆的永遠不是力量,而是信念。”
蕭御痴怔地立于羲和廣場之上,左雲堂這句話像是對墨傾雲說的,又像是對他說的,洶涌的海浪瘋狂地沖擊著他的身體,一浪勝過一浪,將所有的謾罵盡數淹沒,將他心底暗藏的陰雲驅散,為他沖出一條坦蕩大道,雖然這條大道上有無數驚濤駭浪,但在大道的盡頭,卻有著無盡的光明。
靈語眸光微揚,語氣中暗藏一絲隱約的崇敬,“三界中的所有英雄,都值得去尊敬,我會親手了結你的生命,成全你對大道的追求。”
蕭御恍若驀然驚醒,九霄之上,已然星光彌漫,靈語虛握紫色星芒在手,縴縴玉手翻然化掌,紫色星芒縱橫天地,徑直射向左雲堂。
“不!”
蕭御右手虛然一握,四色神劍瞬間凝結,身後星河圖蒼然幻化,暗金色的光芒如夢如幻,在四色神劍上瓖嵌了一重暗金色的光暈,迎上紫色星芒。
“錚——”
紫色星芒瞬間貫穿四色神劍,釘入左雲堂。
“師尊——”
剎那間,墨傾雲眼中蓄滿無盡的悲憤,九霄罡風如海浪般紛紛涌向他的身體。
蕭御大駭,“不要!”
“轟!”
一語未落,萬重風刃瞬間破空而至,盡數沒入墨傾雲身體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