甦越和馬小雨抵達的時候，右安大廈隔壁的這條街，已經站滿了人。
而右安大廈面前的那條街，已經被警戒帶封鎖起來。
以往熱鬧的街道，此刻空空蕩蕩，只有一些工作人員在來回進行著準備工作。
甦越和馬小雨並沒有忙著往前湊，他倆就在人群後面站著。
在人群的最前方，甦越依稀能看到司馬玲玲還有陸錫良，以及在躺在輪椅上的陸江豪。
甦越視力不錯，他看到陸江豪的氣色很差，就像是身患重病的樣子。
陸江豪原本就枯瘦，現在更是一種皮包骨頭的狀態，而且臉色蠟黃，沒有一點點血色。
沒道理啊。
驚裊城打仗的時候，陸江豪率領輔助系眾武者降臨，他們重啟黃昏時鐘，在濕境力挽狂瀾，大放異彩，簡直引起了轟動。
那時候的陸江豪，給人一種寶刀未老的感覺，就像是上陣的名將黃忠。
戰爭結束才多久，陸江豪為什麼是一種病入膏肓的樣子。
要知道，陸江豪是輔助系武者里，資格最深的元老，也是精神上的領袖，他也是個武者，除非是有什麼不治的重傷，否則不應該這麼虛弱才對。
武者經脈不一樣，不可能患普通人的疾病。
而且神州待陸江豪不薄，他的晚年，絕對是按照將軍的規格對待。
“師哥，沒想到吧，這麼多武者都來送別右安大廈！”
這時候，馬小雨輕聲細語的說道。
“嗯，確實沒想到。
“這馬路上的武者，都是輔助武者？”
甦越皺著眉。
也不像啊。
這群武者里，有西裝革履的成功人士，還有拎著武道網箱子的武者送貨員，也有手里把玩著鐵球的退休武者。
甦越甚至在人群中看到了很多軍部的武者。
他們都身穿著各個軍團的軍裝，而且一個個眼神凌厲，一看就是驍勇善戰的強者，這些人不可能是輔助武者啊。
從老人到青年，年齡跨越的幅度也有些大。
“右安大廈曾經是登記輔助武者的辦事處，也是唯一一座輔助武者紀念館，同時也是輔助武者交流經驗的地方。
“這棟大廈，本來就是為了輔助武者而建造，今天來送別大廈的武者，當然都是輔助武者。
“當然，因為濕境堡壘的逐步完善，再加上神州武者越來越強勢，輔助武者的作用越來越薄弱，最終大部分輔助武者轉修其他武道，這群陌生人，以前都是輔助武者。
“還有一個原因，就是驚裊城一戰，黃昏時鐘大放異彩，讓這群武者想起了自己曾經是輔助武者的身份，可能是彼此間聯絡的多了，這才造成了這樣的盛況。
“說實話，我都沒有料到會來這麼多人。”
馬小雨小聲給甦越解釋著。
她一直在司馬玲玲的別墅修煉，了解著輔助系武者的各種消息，而且都是第一手的消息。
能給甦越解釋幾句，馬小雨內心還有一點點的小驕傲。
說實話，馬小雨對右安大廈其實沒有什麼感情。
畢竟，輔助武者到了他們這一代，原本就沒有幾根獨苗，他們也沒有在右安大廈生活過。
“原來是這樣！”
甦越點點頭。
原來都是曾經轉業前的輔助武者，怪不得，這群人看右安大廈的目光，都比較復雜。
而且年紀越大的武者，神色越是難過。
其中還有一些小年輕，可能是被長輩強行帶來，他們的表情有些百無聊賴。
和馬小雨的情況一樣，年輕人哪怕是兼修過輔助戰法，其實對右安大廈，也沒有什麼感覺。
十年就是一個時代。
很多年輕武者，根本就理解不了曾經的輔助武者是多麼輝煌。
說實話，甦越雖然來過一次，但其實也沒有什麼感情。
感情這東西，需要歲月去沉澱，這一代的年輕人沒這個機會。
“師妹，我看陸江豪老師好像很虛弱，你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嗎？”
甦越又問道。
“具體我也不清楚，好像是因為什麼官府的批文。
“從驚裊城戰場回來，陸江豪老師精神很好，雖然黃昏時鐘徹底破碎，但他老人家還是仔細將零件收起來，精神狀態一點問題都沒有，而且他很自豪，逢人便說，他沒有辱沒了黃昏時鐘，他參加了一場屠絕巔戰，沒有辱沒輔助一脈的威名。
“可就在幾天前，官府派人送過來一份信函，正因為這封信函，陸江豪老師把自己關閉了三天三夜，他再次出現的時候，是導師和師伯送去了醫院。
“而且陸江豪老師在房間里的這三天，導師和師伯也悶悶不樂，還有幾個長輩，都茶飯不思，整個別墅里的氣氛能沉重。”
馬小雨嘆了口氣，隨後解釋道。
“官府的信函？你不知道信函的內容嗎？”
甦越下意識問道。
問完之後，他苦笑了一聲。
是自己愚蠢了。
如果馬小雨知道，以她的大嘴巴，她怎麼能藏得住。
“具體不清楚，但有一次听長輩們聊天，好像是陸江豪老師十年前提請的一份什麼申請書。
“而他老人家病倒的原因，一定是因為這封申請書。”
馬小雨又道。
至于其他事情，她是真的不清楚了。
“嗯，知道了，一會我問問導師。”
甦越點點頭。
“師哥，你問完，記得告訴我啊，我也好奇的要命。”
馬小雨又急忙補充道。
“嗯！”
甦越點點頭。
馬小雨人小鬼大，她修煉氣血的態度，和牙膏的作用一樣。
除了刷牙刷不白，什麼事牙膏都能干。
據說牙膏還能起到延時的效果，都什麼亂七八糟的。
馬小雨和牙膏一樣，都不干正經事，除了不喜歡修煉，什麼八卦和小道消息，她都極有興趣。
……
甦越目睹了一場拆遷摩天大樓的過程。
其實也很簡單。
在大樓的一層，打穿承重牆，然後用幾根堅固的木材，去代替承重牆受力。
木材很粗，而且密度也特別高。
整棟大樓，有無數面承重牆，工程師指揮著幾個氣血武者打穿了一半的承重牆。
而坍塌的方向，承重牆都已經更換成了木材。
隨後，清理所有工作人員。
最後，十幾根引火物，扔到木材下面。
可能木材上浸潤了油，木材很快熊熊燃燒起來。
隨著木材被燃燒，原本堅固的木頭，成了漆黑且脆弱的木炭。
這些木炭明顯承受不了大樓的重力。
終于，漆黑的木炭紛紛粉碎，右安大廈失去了基層支撐，它猶如一個擎天巨人，直接是朝著工程師設定的空地坍塌下去。
轟隆隆！
轟隆隆！
震耳欲聾的轟鳴聲響起，大地嗡嗡顫抖，粉塵沖天而起，隨後又在地面蕩漾開來。
眾人被鋪天蓋地的粉塵籠罩，雖然現場有不少人咳嗽，但沒有人離開街道。
甦越注意到，很多輔助武者已經淚流滿面。
可能，右安大廈確實承載著很多。
對不少輔助武者來說，這里應該就是他們的青春和燃燒熱血的地方。
當然，以甦越和馬小雨現在的修為，這些普通的粉塵，已經影響不了自己。
眾人駐足了很久，直到工程隊要開始清掃街道，輔助武者們才準備離開。
司馬玲玲看到了甦越，也只是遠遠的點了點頭。
她和陸錫良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陸江豪情緒起伏太大，直接暈倒。
他倆急匆匆送陸江豪去了醫院。
至于其他輔助武者，也紛紛離去。
他們也想去醫院探望陸江豪，但陸錫良讓眾人先離開，免得影響醫院的清靜，有什麼消息，他會用手機通知大家。
馬小雨也回了西武，她不敢忤逆陸錫良的意思。
雖然，她特別想跟著甦越，問問陸江豪到底是什麼情況。
甦越沒走。
他也來到了醫院。
“導師，師伯，陸江豪老師到底怎麼了？”
醫院等待室，甦越皺著眉問道。
陸江豪正在特重病房搶救，司馬玲玲和陸錫良臉色很難看。
“他老人家年事已高，經不起大喜大悲，更經不起太失落的事情，可偏偏他十年前向官府申請的一個項目，竟然通過了。
“官府的身披，簡直和鬧著玩一樣，要知道，這個申請被駁回了四十多次，眼看著老師就要安享晚年，竟然通過了，害人不淺。”
司馬玲玲捏著拳頭，滿肚子怨氣。
“師妹，這都是命，雖說申請通過的時間有遲，但老師的又一項心願了卻，也是好事。
“只希望師傅心情能好點，再活幾年。”
陸錫良苦笑。
“右安大廈拆了，老師原本心情就沉重。現在申請雖然通過，但根本無法實施，你覺得以老師的性格，他能真正看開一切。”
司馬玲玲冷笑道。
“導師，到底是個什麼申請？”
甦越問道。
通過司馬玲玲和陸錫良的對話，他也分析出一些事情。
陸江豪之所以病倒，是因為他十年前的一份申請書通過了。
而已陸江豪現在的年紀，這封申請里的事情，他已經無能為力，所以在大喜大悲的劇烈沖擊之下，才身患重病。
這申請書，十年來被駁回了很多次。
說起來，陸江豪雖然一把年紀，但他的執念還真的挺深。
這也側面能說明，這封申請書應該是很重要。
“十年前是輔助系開始落寞的一個節點。
“那時候，袁龍瀚突破絕巔，道門創造了四大都城的絕對防御，神州再也沒有了亡國風險。
“與此同時，神州通過濕鬼塔，在濕境建立的堡壘成型，神州武者開始在濕境活動，甚至還小範圍的掠過異族資源。
“在濕境活動，機動性第一，輔助武者的作用逐漸邊緣化，那時候，越來越多的武者轉修其他武道。
“師傅早就看到了輔助武者會有落寞的一天，神州越是強大，擅長站樁防守的輔助武者，作用就越是雞肋。
“那時候，他向官府申請了創建輔助系武大的請求，哪怕是b武，師傅都可以親自去當校長，他想先保住輔助系的薪火。
“結局想必你也能猜得到，師傅的申請直接被駁回。
“神州在濕境佔據主動優勢之後，輔助武者根本就是在浪費時間和資源。”
陸錫良嘆了口氣，給甦越解釋著曾經的歷史。
甦越點點頭，表示理解。
其實不能怪神州，也不能怪輔助武者，這是時代的進化。
作為一個輔助武者，甦越更了解輔助戰法的雞肋。
作為進攻方，武者隨時要進攻，隨時要撤退，雷厲風行，容不得一點點猶豫，對武者的速度和防御有很苛刻的要求。
如果帶著一個輔助武者去沖鋒，大概率會被輔助武者拖死。
救也不行，不救更不行。
培養一個武者，那可都是沉重的財政負擔啊，總不能白白給異族送菜。
神州有一句話。
沒有雞肋的武者，只有雞肋的戰場。
曾經神州誓死防守的時候，是一寸山河一寸血的悲壯，武者不可以後退一步，那時候要敏捷根本沒用，武者和軍人退無可退，逃無可逃。
輔助武者雖然機動性差，但勝在發揮穩定，也起了至關重要的作用。
可現在戰局不同。
只能說是時代不再需要輔助武者。
不怪官府冷漠。
在十年前，神州百廢待興，真的不可能讓陸江豪去籌建什麼輔助武大。
很多人都清楚，武大的籌建，絕對不是一言半語的簡單事情。
首先，選址得有靈氣波動。
在地球，這些地皮都格外昂貴，甚至有價無市，官府每審批一塊，都慎重又慎重。
而且運轉一所武大，所需要的資金也是無窮無盡。
稍微聰明點的官員，必然會駁回這個申請。
“可官府這次也不知道是怎麼了，最近要在全國開展私立武大的試點，所以就同意了老師的申請。
“原本早已經對武大不抱希望的老師，在得到了這個消息後，苦思冥想了三天三夜，最終一病不起，可能是真的受了刺激。”
陸錫良沉沉的嘆了口氣。
“私立武大？
“要創辦私立武大，需要的條件很苛刻吧。”
甦越皺著眉問道。
官府的政策還真是花里胡哨。
神州竟然已經膨脹到要創辦私立武大的時代。
“不是苛刻，那簡直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首先，得買一塊有靈氣波動的地皮，這地皮的拍賣價就超過了40億。
“至于教學樓的創建，這些都是小錢。
“師資力量我們也可以上，畢竟輔助系也有不少人。
“可40億的啟動資金，就足夠讓老師絕望了。”
陸錫良愁眉苦臉。
“師哥，籌備武大這種事情，就當做個笑話吧。
“私立武大是要盈利的，否則根本支撐不下去，可放眼整個神州，誰會來學習輔助武道。
“別說咱們沒有40億，就是傾家蕩產湊夠了，也是一場鬧劇，沒有人會拿40億去開玩笑。”
司馬玲玲冷著臉道。
甦越咽了口唾沫。
買塊地皮40億資金。
這確實是個天文數字。
而且還不算後續的跟進投資，確實想想都絕望。
自己參加了誅殺絕巔的戰爭，還活捉了八品黑頁，弄回來無數戰利品，無數次拯救了神州平民。
可即便這樣，也僅僅9億的獎勵。
甦越查詢了一下，自己這9億的獎勵，其實已經是登頂的記錄。
以後哪怕是有再高的功績，也只能是9億的門檻，不可能再高了。
甦越年輕，而且承載著甦青封的那一份功勞，所以獎勵才可以這麼大的幅度。
其他人哪怕和甦越同樣的功勞，也拿不到這麼多錢。
神州是每個公民的神州，雖然功臣值得犒賞，但也終究是有個天花板。
再大的功勞，那就成了義務。
“師妹，其實我心里是真的不甘心。
“神州第一個私立武大的名額，我也想要。
“可惜，有心無力啊，大家都盡力了。”
陸錫良又道。
“師伯，您還真的去嘗試過籌款？
“籌了多少？”
甦越一愣。
听陸錫良的語氣，他似乎還真的想去弄這40億巨款。
這不是開玩笑嘛。
武者本質上都很窮的好嘛。
“我當初的設想，是用私立武大的股權去換初始資金。
“在十幾年前，咱們輔助系也幫過很多武者，甚至是不少強者的救命恩人，咱們也確實籌集到了不少錢。
“加上一些貸款額度，最終預估能湊到23億。
“雖然也是一筆巨款，可距離目標還是遙不可及，”
陸錫良搖搖頭。
“知道遙不可及就別再搞什麼ど蛾子，你好歹也是個成名武者，去代言什麼8844手機，磁力手鐲，還代言孕不育不廣告，你不嫌丟人現眼嘛！
“你代言這些東西才是缺德。”
司馬玲玲沒好氣的看著陸錫良。
還有更齷齪的事情，司馬玲玲沒有曝光。
陸錫良還和樂娛圈的經紀人洽談，想讓自己去說服甦越，讓甦越趁著熱度，去代言一些垃圾廣告。
司馬玲玲看了一眼，都是類似什麼一刀9999裝備爆滿級，渣渣輝要來砍人，油膩的師姐在哪里，一類的網頁游戲，據說這些廣告酬勞高，簡單省事，不影響甦越修煉。
而且還想讓甦越去拍電影，好像叫什麼《海上大堡壘》。
這部電影不需要演技，不需要敬業，甦越只需要去露個臉，頭發都不用剪，和一個女明星尬談戀愛。
關鍵甦越還不到20歲。
女明星雖然姿色不錯，但歲數40多了，哪怕保養的再不錯，她都可以當甦越的媽了。
談個錘子的戀愛。
根本就是胡鬧。
這簡直是羞辱甦越。
司馬玲玲當場就差點炸了陸錫良。
為了一些臭錢，陸錫良簡直是喪心病狂。
可即便如此，他也短時間內湊不夠40億啊。
賣了腎都不夠。
“唉，說什麼都沒用，差距太多，咱們也只能浪費了這個名額。
“可惜啊！”
陸錫良一聲嘆息。
甦越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以他的能力，明顯也幫不上什麼忙。
“說實話，輔助武大，可能真的會賠錢。”
雖然不想打擊陸錫良自信心，但甦越還是客觀的分析了一句。
“其實也沒有那麼悲觀。
“甦越我問你，咱們輔助系武者，最適合什麼戰爭？”
陸錫良問道。
“當然是守城戰，特別是那種不讓一寸山河的誓死防守戰。”
甦越答道。
“你經常下濕境應該知道，咱們人族在濕境寸步難行，最大的困境，就是無法操控靈泉，沒辦法建立濕境城池。
“可一旦神州建立了濕境城池，到時候需要不需要防守力量？
“濕境城池孤立在濕境深處，會不會很危險？
“我覺得，輔助武者的前景，沒有這麼差，更不會滅絕，畢竟時代一直在輪換。
“算了，說這麼多也沒用。
“咦，師傅醒了。”
陸錫良話說了一半，突然和司馬玲玲跑去病房。
陸江豪已經脫離了危險。
而甦越低著頭，陷入了沉思。
建立濕境城池，操控靈泉，哪有想象中的那麼簡單。
難如登天啊。
袁龍瀚都沒有一點點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