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起在狐仙廟度過的那將近一萬年漫長而又荒蕪的歲月。
其間所經歷的種種苦難與寂寞,除了他再沒有第二個人能夠如此清晰地知曉。
那些日子里,我獨自一人守著這座冷清的廟宇。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
心中的孤獨和無助幾乎將我吞噬。
若不是司淵,恐怕我去到人間一世,都活不了幾天。
所以。
我與白澤之間的事情都不可能就這樣被輕輕揭過,成為過眼雲煙。
當晚,月光如水從狐狸洞的天窗灑落在床榻之上。
我和司淵靜靜地躺在柔軟的被褥之中,彼此相擁而眠。
周圍一片靜謐,唯有我們輕微的呼吸聲交織在一起,仿佛構成了一曲和諧的樂章。
兩人之間彌漫著一種無聲的默契,無需言語,便能讀懂對方內心深處的情感波動。
仿佛當我得知了那個令人心碎的真相時,心中充滿了掙扎與痛苦,那些情緒皆被司淵一眼便看穿了一般。
他緊緊地將我擁入懷中,用溫暖的手掌輕柔地撫摸著我的頭發,仿佛想要撫平我內心的波瀾。
“孩子……我們還會再有的。”
他在我耳邊輕聲呢喃道,聲音溫柔得如同春風拂面。
接著,他又說道︰“就算只有小念一個,我們一家三口也一定會非常幸福的。”
這些話語如同一股暖流,緩緩流淌進我的心田,漸漸地驅散了籠罩在心頭的陰霾。
在這一刻,我忽然意識到,孩子從來都不是束縛我們兩個人的枷鎖。
次日清晨,當第一縷陽光透過窗戶灑在臉上時,我悠悠轉醒。
睜開雙眼,映入眼簾的便是司淵那張安靜祥和的面容,他似乎還沉浸在夢中。
眉頭緊鎖,仿佛正在做著一個令他不安的夢。
我輕輕地起身,悄悄地穿好衣裳,走出了狐狸洞。
剛一踏出狐狸洞,我便看到涂山淮正站在洞外不遠處,身影顯得有些落寞。
他的眼楮里布滿了疲憊與血絲,顯然是一夜未眠。
想必昨天晚上對于他來說,同樣是一個充滿了掙扎與折磨的夜晚。
自從我前往天宮之後,凡間已然過去了整整四個季節。
在這段時間里,一直都是涂山淮不辭辛勞地照顧著那只尚未取名的小狐狸崽子。
他對它關懷備至,日夜守護,這份深厚的感情早已在不知不覺間生根發芽。
如今,眼看著小狐狸即將離開自己,面對我即將為他選擇的路。
他的心中自然是萬般不舍。
雖然那只小狐狸崽子十分可愛,但終究還是比不上我與涂山淮一同長大的情誼。
這種難以割舍的情感糾葛,恐怕又要讓他難受上好長一段時間了。
只見我步伐緩慢而堅定地朝著他走去,每一步都仿佛承載著千鈞之重。
面對我的到來,他沉默不語,宛如一座雕塑般靜靜地佇立在那里。
就在這時,他輕輕地抬起手來。
將那只仍沉浸在甜夢之中、憨態可掬的狐狸崽子小心翼翼地遞到了我的懷中。
這是我第二次抱起它,那種柔軟溫暖的觸感再次涌上心頭。
但與此同時我也意識到。
這將會是我最後一次抱他。
沒過多久,司淵滿臉焦急之色,腳步匆匆地快步走到了我的身邊。
他的目光緊緊鎖定在我身上,語氣中流露出難以掩飾的擔憂之情︰“為何不喚我一同起床?”
听到他關切的詢問,我略微遲疑了一下,然後輕聲回答道︰“我覺得時間尚早,想讓你多休息會兒……”
畢竟他在西海等了我一年之久。
風吹日曬雨淋,光是想想就覺得累。
說著,我輕輕將懷里的狐狸崽子遞給了他。
隨後,他轉頭看向一直在旁的涂山淮,說道︰“既然如此,那咱們就出發吧。”
“嗯。”
我知道涂山淮仍是想送他一程。
于是,我們三個人懷揣著各自不同的心情。
帶著那只熟睡中的狐狸崽子踏上了前往地府之路。
一路上,誰也沒有再多說一句話,只有沉重的腳步聲在寂靜的道路上回蕩。
不多時,我們便抵達了地府。
當君南燭和甦若看到我們三人出現時,臉上不禁浮現出些許詫異的神情。
尤其是甦若,她好奇地盯著司淵懷中的小狐狸崽子,似乎想要走上前去逗弄一番。
不過,看著我們稍顯凝重的神色,她又頓住了腳步。
此時,我深吸一口氣,直截了當地向他們說明了此次前來地府的真正目的。
至于這背後所隱藏的種種曲折故事,等事後再與他們說明吧。
君南燭和甦若听聞我打算把這狐狸崽子送去輪回,讓它飽嘗人間八苦時。
果不其然地雙雙瞪圓了眼楮,滿臉驚愕之色。
那模樣就好像他們根本無法相信剛剛傳入耳朵里的話語一般。
甦若緊緊地盯著我,目光里的不忍似乎能穿透我的身體,她顫聲問道。
“為什麼……你歷經千辛萬苦才生下這個孩子……”
面對她的質問,我只能無奈地輕嘆一口氣,緩緩說道。
“這件事,說來實在話長。等一切塵埃落定之後,我自會向你們詳細解釋清楚其中緣由。”
盡管君南燭一時之間也弄不清楚我和司淵究竟有何用意。
但當他看到司淵的眼神同樣堅定無比後,便明智地選擇了沉默,沒有再多說一個字。
隨後,他親自領著我們一行人,朝著奈何橋頭走去。
此時此刻的白澤,已經是以妖身進入輪回之道。
它再也不是往昔那個威風凜凜、受西王母寵愛的神獸白澤了。
想來就算是天道知曉此事,恐怕也對我無可奈何。
因為只要白澤踏上這座奈何橋,從此刻起,它便不再是屬于我的孩子了。
念及于此,不知為何,我的內心深處竟然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釋然感。
一直以來壓抑在心頭、令我感到沉悶堵塞的那一塊地方,突然間變得通暢了起來。
仿佛壓在身上的千斤重擔一下子被卸去了似的,整個人都輕松了不少。
而走在一旁的君南燭,他的目光游移不定,仿佛內心正經歷著一場激烈的掙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