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怎麼辦?”我問。
小黑沒有回答。
我有些心急,小黑有時候能正常的跟我對話,但有時候又像個啞巴,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過了好一會兒,小黑才說話。
“儲存……起來……”
“儲存?儲存在哪里?在你的身體里?”我問。
“把我……移動……”小黑說。
“移動?你說的清楚一些。”我沒搞明白小黑的意思。
“從你的肚子里,移動……到額頭上。”小黑說。
我這才是恍然大悟。
同時,我這才是明白,那天在惡狗村下面的地洞,那名叫烏尼索流的牛角人,給我吃下了什麼東西!
就是一顆眼珠子!
原來小黑並不是本身就存在于我的體內,而是寄生在我身上的!
想到這里,我的心里也是有些擔憂,哪天小黑不會奪走我的身體吧?
我和小黑本身就是心意相通,我的這句心聲,自然是被小黑听見了。
“你放心……我不會害你,因為我本來……就是你……”小黑說。
小黑的這句話,我也是听的一知半解,是後面還有話沒說完嗎?
還是它的意思本身就是,他就是我?我就是他?
我不能再多想這個問題了,擔心馬上我本體的精神力耗盡,小黑的外放形態被強行解除,那時我措手不及的讓精神回到本體,可就更加危險了。
我控制著小黑的身體,走到我的本體旁邊,然後伸出手指,觸著我本體的額頭,用指甲在我的額頭上劃出一道傷口。
守著我身體的無名和小惜月看到這個情景,都是驚叫了起來。
“別擔心!是我自己做的!”我用小黑的聲音說道。
等到我本體額頭之上的傷口開的足夠大之後,那紅色的血肉跳動了幾下,一只青色的眼楮便是從傷口上緩緩冒了出來!
“我的天,這三只眼的造型也太丑了,我以後要把劉海留起來了。”我頗為不爽的看著我的本體。
不過也可能是因為現在滿臉是血的緣故,看起來比較猙獰,正常情況下,說不定還是挺帥的。
之後,我才是放心的解除了附在小黑身上的精神。
回到本體的我,緩緩睜開雙眼,果然是安然無恙,頭顱連一絲痛感都沒有。
而小惜月和無名,都是無比吃驚的看著我。
我向他們簡要的解釋了一下,這第三只眼楮是怎麼回事。
“祖師爺在上!請受徒兒一拜!”小惜月講了一個頗冷的笑話。
無名配合的干笑了幾聲,然後拍了拍我的手背,說人沒事就好。
“不僅沒事,還順帶著學了一部分天機之數,都是小黑的功勞。”我說。
而這時,吳子軒讓守在一旁的龍宮城舞女,給我取來了一條絹布,讓我擦掉臉上的血跡。
“大海哥,您還需要休息嗎?如果不需要的話,咱們現在就來談一談,把琪琪還給我的事情吧。”吳子軒低聲說。
“嗯,現在談,你坐下吧,別站著了。”我用絹布擦干了臉上的血跡。
吳子軒坐了下來,表情頗為僵硬。
“咱們無需拐彎抹角,無論如何都繞不開的一點兒……就算我現在把吳琪琪的尸體還給你,你以後恐怕也不會放過我吧?”我問。
吳子軒沒有否認。
“話說,你掌管龍宮城的時候,不也是順帶著擁有了靈黿珠嗎?你難道就沒有試著用靈黿珠去救吳琪琪的命?”我問。
吳子軒苦笑了一聲,說他怎麼可能沒有試過?
可吳琪琪的死亡原因,是被五尾娘娘拘走了魂魄,只要五尾娘娘不把吳琪琪的魂魄還回來,就是神仙下凡,也沒法讓吳琪琪復活。
“你從梅那里,把吳琪琪的魂魄拿回來的條件,便是引我進禹王覆水大陣,然後殺死我吧?可是你現在失敗了。”我說。
“是的。”吳子軒說。
“那意味著,你的命,要不了多久,也會被梅拿走?”我問。
吳子軒點頭。
“那我現在如果把吳琪琪的尸體還給你,你不就肯定是要跟我魚死網破嗎?當我是傻子?”我瞪眼看著吳子軒。
吳子軒搖頭,說他已經想通了,輸了就是輸了,他不會再垂死掙扎了,只求在他臨死前的最後時刻,讓吳琪琪能陪在他身邊。
“大海哥,我之前確實是一直在騙你,可就算一切都是假的,咱們也有過那麼一段緣分,而關于我的事情,你也全都知道,我們兩個無仇無怨,我和你相斗,只是因為五尾娘娘她們的安排。”吳子軒語氣低沉的說。
然後,吳子軒雙腿一曲,朝著我跪了下來。
“我現在一敗涂地,可以把我的一切拱手相讓給您,這座龍宮城,我的手腳,我的性命,只要您喜歡,全都拿走……”
吳子軒的眼淚,一顆顆的落在了大殿的玉石地板上。
“只求您,把琪琪還給我。”
我看著吳子軒這般聲淚俱下的模樣,長長的嘆了口氣。
說實話,即便是這樣讓人動容的乞求,我的內心依舊是毫無波動。
我一向堅守著一個準則。
如果有人惹了我,之後再怎麼道歉,我也不會原諒他。
也不能說我是鐵石心腸,我堅守的這個準則,源自于在山上狩獵養成的習慣,任何時候,都不能對垂死哀鳴的野獸產生同情之心,這也是獵戶的祖訓。
獵戶的祖訓有很多條,可這一條,我卻是記在了骨子里。
因為這是我親眼見證過的,血的教訓。
以前,我們村里有一個外號叫癩痢頭的獵人好手,他是陳大蘿卜的連襟,當時就是忽略了這條準則,最後慘死在狼的嘴里。
那年冬天鬧狼災,全村的人上山打圍獵,在山頂圍趕之時,癩痢頭用獵槍打傷了一只狼,可沒有打到那只狼的要害,被那只狼拖著血跡逃走了。
癩痢頭看著那只狼的個頭高大,皮毛成色又漂亮,動了貪念,當即就單槍匹馬的去追那只狼。
當時我就在他的身邊,跟著其他的叔叔伯伯們一起攔他,可他自仗有些本事,沒听我們的勸。
半個小時後,圍趕結束,癩痢頭還沒回來,我們急忙去找他,最後在一個山洞里,發現了身體殘缺了好幾塊,奄奄一息的癩痢頭。
當時的那種情況,身處風雪咆哮的塔山山頂,癩痢頭又傷成這個模樣,就算第一時間給他上藥,背回村子,他也肯定是不活了。
癩痢頭平時和我關系不錯,臨死之前,他緊緊的抓住我的手,反復叮囑我,以後上山打獵,千萬不要被野獸的求饒所騙,不然死的人就是自己。
剛才,他追著那只受傷的狼進了山洞,看著那只狼臥在草堆上,前爪彎曲,像是下跪一般,嗚咽的向他求饒。
在那只狼的身後,還有好幾只低聲哀鳴的小狼崽。
癩痢頭明白了,這是只母狼,剛剛生產完,為了她自己的孩子,才向自己下跪乞命的。
癩痢頭平時是個狠角色,當時我們上山,也是為了驅趕狼災,他除非是腦子進了水,才會放過那只母狼。
可癩痢頭就真的放過了那只母狼,不是因為他腦子進了水。
是因為他的婆娘剛生了孩子,癩痢頭這般硬漢,看著母狼身後,嗷嗷待哺的幾只毛茸茸的小狼崽,又想到自家炕上,還在襁褓中的孩子,就放下了獵槍。
“快逃吧。”癩痢頭對那母狼說。
可癩痢頭一轉身,就感覺到,兩只巨爪搭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癩痢頭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想著自己果然是傻逼了,怎麼能把祖訓給忘了,獵人怎麼能和野獸講情義。
癩痢頭當時被那只母狼搭上了肩膀。
塔山村的獵戶口口相傳︰“狼搭肩,莫回頭,一回頭神仙難救!”
狼是無比狡猾的動物,沒有接近百分之百的勝算,它們是不會主動攻擊人的。
即便它們從背後襲擊人類,也無非是往腿上或者背上,胳膊上咬一口,不會給人造成致命傷,人反過手來還可能傷害它們。
而如果采用狼搭肩的方式,正常人的本能反應,都是會立刻回頭。
而這時一回頭的話,就會被狼用嘴咬或用爪子攻擊人的脖子部位,因為脖子部位是人最脆弱的地方,這里有喉嚨和兩條大動脈以及一些主靜脈,破壞了任何一個,都是必死無疑!
而不回頭的話,選擇和狼僵持,結果會更危險。
所以,獵戶在山中寧可踫到豹子撲臉,也不願意踫到狼搭肩。
可就像之前說過的,癩痢頭是個本事了得的獵手,立刻做出了最正確的反應。
他迅速丟掉了手里的獵槍,用雙手抓住搭到他肩膀上的兩只狼爪,然後猛的把那只母狼甩了出去。
沒有帶著近戰刀刃防身的情況下,這是唯一正確的舉措。
隨即,瘌痢頭立刻打算撿起地上的獵槍,打算給那母狼致命一擊。
可這時,瘌痢頭的側面,突然閃出一只黑影,咬住了他的脖子。
瘌痢頭瞪大眼楮,這才發現自己犯了第二次的失誤。
狼通常傾向單一配偶。成偶的狼只要配偶還在,絕大多數會終生相伴。
沒有自衛能力的小狼,要在洞穴里過一段日子,公狼只要沒死,必然會守在洞穴中,平日里負責獵取食物,以及保護妻兒!
那公狼咬住了瘌痢頭的脖子,便是不松口,瘌痢頭感覺到,他身上的力氣,隨著渾身的血液一起,緩緩的流失掉了。
瘌痢頭的眼角,流下了一滴熱淚,知道自己定是不活了,村里的老獵人說過,在狼面前,犯了一次錯誤,山神惜你的命,你還能活,犯了兩次錯誤,菩薩下凡來救你,也沒用了。
瘌痢頭倒在了地上,被那兩只狼慌里慌張的咬掉了幾塊肉,然後它們就叼起自己的崽兒,逃出了洞穴。
我當時抓著瘌痢頭的手,听的眼淚直掉。
獵戶的生存法則,就是這麼殘酷。
瘌痢頭成全了野獸的一家子,他自己家里的妻兒,卻是再也等不到他回家了。
瘌痢頭捏了捏我的手,又是張了張嘴,想跟我說些什麼,卻是一口氣沒喘上來,歪過頭去,死掉了。
這段回憶太過糟心,我是根本不願再去想起的。
而現在,我眯眼看著跪在地上的吳子軒,我也不確定,現在的他,到底是不是一只偽裝受傷,哀嚎求饒的狼,只等著我轉過身去,就要了我的命。
我轉頭,想讓無名動手,現在就送他和吳琪琪團聚。
可轉過頭的一剎那,我完全傻眼了。
無名和小惜月,都是眼淚汪汪的看著吳子軒。
“放過他吧,大海。”小惜月哽咽著說。
“對,小吳只是個痴情人,反正他是必定會沒命了,咱們成全了他最後的念想。”無名也是紅著眼眶。
我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這兩個人怎麼了?
小惜月還好說,畢竟只是個小姑娘。
無名這種活了一千多年的妖獸,怎麼也會動了惻隱之心。
當真是因為女人都把愛情當信仰?才會在這種情況下失去理智。
無名和小惜月都是瘋狂替吳子軒求情,我也是動搖了。
“算了,我不管了,你們看著辦吧。”我說。
無名把吳琪琪的尸體還給了吳子軒,吳子軒千恩萬謝了一番,之後,一直到晚上,他也並沒有搞出什麼ど蛾子。
我以為是我多慮了,可當晚我睡著後,做了一個夢。
夢里,我回到了塔山上,到處都是白茫茫的大雪,我拿著獵槍,不知道該去哪兒。
這時,我的肩膀突然被兩只手搭上了。
我心里一咯 ,以為自己踫到了狼搭肩,卻猛然發現,那是一雙人手。
我不知道被人從背後搭肩,該不該回頭,萬一我身後的是只化作人形的狼妖呢!
可那人卻是突然抓著我的肩膀,把我的身體掰了過去。
我瞪大眼楮,看著瘌痢頭那張鮮血彌漫的臉。
“我臨死前是怎麼叮囑你的?你想和我一樣,這般慘死嗎?”瘌痢頭對著我瘋狂咆哮。
我驚叫了一聲,然後醒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