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子澄的眼底深處,隱約劃過了某種情緒。小說
杜四的身份,一定不可以叫人識破。他淡聲說道,將茶盞擱回了案。
此事容易。甦長齡立時便接了口,語氣頗為輕松︰覺慧一除,此事必永無人知。
說到這里,他用一種探究的眼光看向了桓子澄,問︰只是,主公確定要這樣做麼
桓子澄垂眸看著茶盞,淡聲道︰只能如此。
甦長齡看向桓子澄的視線里,便多了些許凝重。
在杜四郎與先杜夫人之間,覺慧是唯一的連線,杜四郎口雖不曾說,但觀其行止,他怕是將覺慧視作了半母。一旦我們將覺慧除去,萬一叫杜四郎察知了事情的真相,他或成隱患。甦長齡說道。
在他和桓子澄的眼,覺慧是死是活根本不值一提,他們在意的是杜四郎這顆棋子,會不會听話地任由他們擺布。
桓子澄面無表情地轉首看向了窗外,冰冷的語聲毫無起伏︰先生怎麼也這樣婦人之仁起來了。
覺慧總歸會死,算他桓子澄不出手,她也是命不久矣,她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最遲也撐不過明年。既如此,倒不如讓她死得更有價值一點,還能越發激起杜四郎的凶性。
我著相了。甦長齡笑道,拂了拂衣袖,復又慨嘆︰我只是有點不敢相信,素來如冰似雪高潔出塵的桓氏大郎君,卻原來亦有如此殺伐之氣。
先生過譽。在先生面前,我不過是學生罷了。桓子澄淡淡地道。
前世時,為了復滅門之仇,他甦長齡可是把全大陳的人都恨了進去,為家仇而竟至與故國為敵。
在這位甦先生眼,或許從來便不存在什麼無辜之人。舉凡手段,皆是以達成目的為首要;舉凡人物,皆可視為棋子加以操控。
前世的甦長齡曾有一句很著名的狂言︰我甦長齡所謀只有十二字有智無情有腦無心有算無遺。當此十二字,則天下無敵。
若非如此極之于謀,他又怎麼可能從叛國之人一步步踏趙國權力的巔峰,成為名著三國的大謀略家縱然其行徑始終為人所不齒,然其謀略的成,卻是所有人都無可否認的。
這位甦長齡甦先生,才是他桓子澄的授業恩師。且桓子澄還相信,但凡他在諸事表現出一點手軟的跡象,甦長齡必不會如今日這般對他言听計從。
算他救下了甦長齡全家,又以無精準的預言鎮住了對方,以甦長齡的桀驁,他也不會永遠听命于他。
唯有表現得他還要冷酷還要算無遺策,甦長齡才會真正地心悅誠服,甘願供他桓子澄驅策。
既是主公計議已定,那我便擇日透話罷。甦長齡溫潤的語聲響起,分明是奪取人命的謀斷,自他口說來時,卻似與友人清談,自從我擅術數之事為府君所稱道後,府君倒也時常與我切磋。
江僕射也擅術數,但與盡知前世的桓子澄相,他那點術數便毫無意義了。
甦長齡話音落下,桓子澄卻沒有接話。
房間里兀自安靜著,好一會後,他冷湛湛的語聲方才響了起來︰杜三郎也閑了許久了。
甦長齡眉頭一跳。
他抬頭看向桓子澄,瞬息間便已明白了對方的意思,不由訝然︰主公的意思是,讓杜三郎也卷進此事來
閑子也有閑子的用處。桓子澄淡然地說道,視線垂落于杯盞,似是有些心不在焉,把覺慧的消息透給杜三郎,引他鉤。杜驍騎那里,先生不必理會,他自然會有動作。
甦長齡凝眉听著,面的神情已是格外鄭重。
原本只是借杜驍騎之手殺掉覺慧而已,此事並不難。而若依桓子澄之計,則事情會變得復雜百倍,然而卻又會變得
有趣,有趣。數息之後,甦長齡終是說道,語罷又忍不住擊案而嘆︰大妙
那一刻,他看向桓子澄的眼神里,終究是多了些許欽佩。
桓子澄此計,確實妙極。
據甦長齡所知,杜三郎的日子,如今可謂艱難。
自從母族何氏牽涉到了謀逆大案,他生母也在不久前病故,杜三郎在杜家日漸被壓得抬不起頭來,據說連住處都簡陋得不成樣子。
若說杜三郎起意調查風頭正勁的庶弟杜四郎,在動機是很說得通,或是嫉妒或是仇恨或是邀功,在在都順理成章。而若由他的身透露出覺慧的行蹤,杜驍騎必定會出手干預,沒準還會順手把杜三郎也給滅了。
到說底,這天下間最想瞞住桓九娘之事的人,是杜驍騎。
明知元帝對桓家如此忌諱,他杜家卻還偷偷地養了個桓家的外孫,此事萬一曝出,杜驍騎難辭其咎。
思及此,甦長齡面的欽佩之色愈濃,搖頭嘆息地道︰吾雖是門客,卻不如主公善謀矣。
與桓子澄之計起來,他此前的辦法委實太過簡陋。桓子澄才是真的不廢一子,讓所有人都在棋盤活了起來。此外,有此一策,算事後杜四郎起疑,也絕不會想到這是桓氏出的手。
呂時敏那里可有消息桓子澄驀地問道,有些突兀地換了一個話題。
看得出,他並不想再在覺慧之事多做糾纏。
甦長齡聞言,面色微微一凝,沉聲道︰呂時敏幾乎足不出戶,也不見客,除了點卯當值以外,直如隱形一般。
桓子澄輕輕嗯了一聲,淡然地道︰是個聰明人。
主公明見。甦長齡頗有誠意地恭維了一句,端起茶盞啜了口茶︰此人確實是敏于內而訥于外。他越是如此,陛下便越是放心,相應地,呂家也越安穩。
如有異動,速報予我。桓子澄說道,冰一般的面容隱有肅殺之意。
甦長齡似是有些吃驚,停了一會後,終是忍不住問道︰主公的意思莫非是要廢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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