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準備穿過長安園上房之時,沐筱蘿就听到上房里邊一老一少一男的啜泣聲,沐筱蘿好奇得鑽進去,但見老太君抱著膝下的一個老者痛苦,這個老者換上了他五年前在這座相府的舊時衣裳,而一旁半蹲半跪的端莊貴夫人抽泣不止。
貴夫人看到帝後之時,旋兒原本哀傷的神色露出了一抹驚訝,猝不及防得福身,“皇後娘娘,您怎麼來了。”
“是皇後娘娘,老身請寬恕老身身體年邁無法下跪行禮。”老太君老太君正欲起身,沐筱蘿怎麼可能讓心疼自己的老太君向自己行禮呢,如今進入了這家沐府邸,就是沐家的女兒了!
沐筱蘿知道老太君這兩年身體不適,手腳更沒有前幾年那般靈便了,連忙迎上去道,“老太君不可如此,本宮回到娘家,拋開了君臣綱常,我依然是你們的女兒,孫女兒!”
“皇後娘娘,多謝您救了老爺。”大夫人筱蘿生母一邊擦拭著眼畔的淚痕,一邊啜泣不止得動容道,“如今他是回來了,可是他的嗓音貌似破壞了,無法說出話來,他的身體的手經和腳經也莫名斷離了,剛才請了當朝名義華沅剛剛給老爺子看過,都搖著頭說這一世別想治好了。”
什麼?怎麼會這樣?沐筱蘿心頭一怔,到底會是誰迫害她這個無良父親,按照桃花村的村民所言,說有一男一女的走掉了,難不成是沐若雪這個賤人和別的男人臨走之前,把沐展鵬迫害如斯,可又為什麼要留下這個孩子呢。
沐筱蘿這個時候也忍不住回眸凝聚懷中的小宸寧,發現小宸寧在自己的懷中掙扎了幾下,然後就飛快得下地,跑到沐展鵬的膝下,對沐展鵬咿咿呀呀不知道說著什麼,然後沐展鵬張開一口的黃牙呵呵大笑,也不知道他嘴里到底想要說什麼。
此間的相父與五年之前根本就是判若兩年,他老了,真的是老了,老了最起碼有二十歲,就算是老太君她如今快要逼近八十高齡了,可是滿頭的白發也沒有沐展鵬多呀。
看見小宸寧和沐展鵬靠得那樣近,沐筱蘿忍不住多想,難道皇上他的猜測是對的,這個小宸寧不是自己的親生兒子?不可能,他怎麼不可能是自己的親生兒子呢,如果不是自己的親生兒,那麼自己的親生兒子到底在哪里?在哪里啊!
這是沐筱蘿對沐若雪這個無恥賤人的控訴,為什麼五年前她要抱走自己的孩子,如果前世也有這樣的經歷,沐筱蘿早就可以有所防患了,可是前世的沐筱蘿不曾有所出,就是有,也是胎死腹中。想都不想,這一切的種種,都是為沐若雪那賤人所為。
沐筱蘿沉思之間,大夫人筱蘿生母拉著筱蘿的手,忍不住問筱蘿,“皇後娘娘,听聞您和皇上他在桃花村認回了大皇子,這個就是嗎?可是可是”
說來一半,大夫人筱蘿生母仔仔細細得端詳了一番,咬著手帕道,“皇後娘娘,娘親有句話不知道當說還是不當說。”
“娘親莫非想說,這個孩子,不是本宮的兒子,更不是皇上的兒子,對嗎?”沐筱蘿從大夫人的瞳孔深處就可以汲取她的話中之意,只是一切未曾挑明了罷。
大夫人筱蘿生母緘默無聲。
沉默不做聲,那就代表默認了!
天吶!為什麼連自己的親生母親都不相信眼前這個孩子和自己渾無半點的血緣關系。這到底是為什麼?!
老太君身畔的黃瑞家的那昏黃的老眼也仔仔細細得端詳了小宸寧好幾眼,旋兒在老太君耳畔說著話兒,聲音極為小聲,沐筱蘿都不知道老太君和黃瑞家的到底在說什麼。
只是黃瑞家的囑咐堂下的新提拔上來的一等丫鬟圓圓和方方把小宸寧大皇子帶下,去糕點房親自挑選糕點吃,這小孩子踫到吃的,哪能不高興呢。
老爺沐展鵬被奴才們給扶到高背躺椅上坐著,兩顆眼珠子混混沌沌的,只有看見小宸寧的時候,還能夠有一絲一毫的閃光,其他人,他仿佛視若無睹,哪怕是上位的老太君,老爺子沐展鵬也恍若看不見一般,那感覺給人就好像是他失憶了一般。
見那個孩子不在了,老太君看著筱蘿的眼珠子道,“皇後娘娘,黃瑞家的跟了我一輩子了,她一直是護著我的,更是護了沐家一世了。她說的話,就好比我的話。”
“老太君可不敢這麼說。”寧上官二家嚇了一大跳。
旋兒,老太君拉著黃瑞家的手,道,“或許夸張了一點點,不過不能夠代表著她在我面前一點地位都沒有了,老實說,我可是把她當做老姐妹一般。她說那孩子眉眼之間無論是跟當今赫連皇,還是皇後娘娘你,一點兒也酷肖。以前大皇子尚未抱走的時候,寧上官二家也瞧了,里里外外長得跟皇上與皇後通透了一個人兒似的,可如今一個小孩子再怎麼變化,也不可能變化如此之巨呀——這是黃瑞家的剛才給我的原話,只是她不敢跟皇後娘娘說,卻是敢跟我說,這話出自我之口,皇後娘娘你也無須苛責寧上官二家這個老姐妹了!”
“奴婢謝過老太君了。”寧上官二家給老太君道了一聲謝,旋即靜靜得站在那里。
老太君她這是怕自己責怪黃瑞家的,沐筱蘿怎麼好責怪于她,她到底在老太君跟前走動了一輩子的人物,是值得尊敬的人物,在相府陷入戰亂之中,她也不曾因為害怕惹戰禍上身私自偷走背叛老太君,就憑這一點,寧上官二家如此丹青瀝瀝的人,如果說沐筱蘿可以責怪任何人,那麼她也一定不可能回去責怪寧上官二家。
“不,老太君,孫女怎麼會責怪寧上官二家”沐筱蘿盡量讓自己的心海不再掀翻起滔天***盡量讓自己氣心平和,“實不相瞞你們,剛才在椒房殿外,皇上也與本宮說了和你們對本宮所說的一模一樣的話,本宮也是為了跟皇上他賭氣,所以才偷偷跑出來的,也許是我這五年來一直沉浸在喪失兒子的痛苦之中,而無法在短時間之內出來,可是,本宮真的不願意相信小宸寧不是本宮的親生骨血呀!”
這話逼得大夫人筱蘿生母的眼淚就狂涌,一直拿著小錦絹擦拭眼淚,“試問這世間上,哪有做父母親的會不疼愛自己的親生骨血呢。可是筱蘿,別說老太君和寧上官二家她們不相信了,連娘親也不相信了,這個孩子眉宇之間根本一點兒不酷肖于你的。大皇子娘親可是天天抱著,五年前以及今日,如果他能夠站在我面前,我一定會認出來,人們常說,親人之間常常有一種感恩不是嗎?筱蘿女兒,你好好想一想,你與剛才那個孩子可真有十指連心之感?”
無論如何,娘親的話在帝後這里起著極大的重要,兩世為人的沐筱蘿與娘親的關系最為深沉,她們倆母女是一條線上的螞蚱,生死存亡系于一線,任何一方損傷都足以令另外一方感到莫大的痛苦。筱蘿享福,筱蘿生母必享福,筱蘿蒙禍,筱蘿生母比惹禍上身。娘親她是不可能欺騙自己的。
“娘親真是這樣嗎?本宮真的真的無法相信”沐筱蘿連連抗拒著。
“娘的乖女兒,也許你是局中人,被你心中思念孩兒的心情所牽絆,可是外人是看得透透徹徹的。”筱蘿生母定了定心神,看了看筱蘿一眼,旋兒拿眼楮去�老太君,“老太君,如果說那個孩子不是孫女的親生兒子,那麼會有什麼辦法能更加有力得證明他就不是皇後的孩子呢。”
還沒等老太君開口,老太君身旁的寧上官二家眉眼細細得一凝,“老奴有一古老法子,應該挺奏效的,就不知道皇後娘娘她肯不肯冒險一試了。”
“老姐妹,你就是說吧。別讓我的皇後孫女干著急!”老太君促狹得看了寧上官二家一眼。
寧上官二家對上沐筱蘿皇後娘娘渴望知道真相的雙眸,一句一句得說道,“那古老的法子,便是滴血認親!只要互有血緣關系的人,各取一滴血放入器皿之中,如果二人的血液可以融合,那麼說明,我們沒有平白無故冤枉這個孩子,他一定是皇後的親生大皇子,如果不是,那麼便是假的!”
“這個,得回去問過皇上才知道。”沐筱蘿覺得,如今的小宸寧不單單是自己的親生兒子,也是皇上的大皇子,這滴血認親之事,還事關大陵皇朝皇室的純正血統,日後登基的繼承人,當然得是大陵皇室純正血統的繼承人,如果是他人,這赫連皇好不容易打到的江山豈不是要交付于一個不知道根底的外姓人手中,豈不是功虧一簣?當初那麼拼命那麼辛苦殺下這大陵江山又是為了什麼,不就是為了天下黎民百姓們的福祉,當然還為了赫連氏子孫世世代代可以享受福蔭。
自筱蘿左側的座位上端坐著的沐展鵬空洞的眼眸倏得明晃晃得軒了一下。
眾人皆不察。
沐筱蘿就喚回若竹,帶上大皇子宸寧準備回宮去了,不,他如今還不是大皇子宸寧,最起碼當今天子並不承認他就是大皇子宸寧呀,帝後心中也有絲絲的懷疑,她盡量清空這些年來的失子之痛,此刻一定要清醒!
回宮後的沐筱蘿本想派椒房殿所的小太監李成溢代替自己跟皇上傳話,可是帝後想到的是,這滴血認親的事兒,總不好讓旁人知道是自己的主意,所以沒有具體說是什麼事兒,只是單純叫李成溢去告訴皇上,讓他批閱完奏章馬上過來。
宮燈徐徐得掌上,那個喚作宸寧的孩子早已被若竹宮人領去偏殿休息,帝後坐在雕花銅鏡旁,一雙柔荑撫上螓首,輕輕釋下釵飾,往日里,是若竹宮人替她倒騰的,如今若竹被帝後支使要她徹夜陪伴著宸寧,實際上這是沐筱蘿一種的手段,要若竹監視小宸寧罷了。
這般的手段竟然會用在一個小孩子的身上,別怪帝後的手段太過凌厲,凌厲得完全喪失的人情味兒,身在後宮為後宮之主,不由她不這麼做,她這麼做既可以保護她自己,更能保護帝後她自己真正的大皇子!
“梓潼,你在等我?”銅鏡深深處,一抹龍袍裹著寬肩窄腰的美男子飄入帝後的視線。
帝後沒有轉身,只是感覺到男人的手徐徐得停靠在自己的頸脖處,不緊不慢得在頸部齊邊流連了一番,腰身輕輕得彎下來,眸光溫柔得與銅鏡之中帝後那一剪明亮秋眸相互應對,沐筱蘿轉過臉來,嬰兒手臂粗大的紅燭烈焰映襯著她那張嬌秀無雙的臉側,愈發意興闌珊了,她涼涼得道,“本宮也不想讓皇上為難,如果皇上不相信的話,大可以讓宸寧與你做一個滴血認親,他到底是否是皇上的孩子,就可以一目了然了。”
赫連皓澈顯得很驚訝,他龍袍雲紋仿佛在燭光之中跳動了起來,原是他走開了,旋兒回過身子來,赫連皇的神色無比冷峻,“梓潼,這是你自己的意思呢?還是別人在梓潼耳畔說了一些不該說的話,梓潼告訴朕,朕把他們一一處死便罷了了。”
若真得論起來,這話到底是誰說的,難道連江左大元帥和年羹強副將都要一同誅殺了嗎?這話可是他們兩個人最早說的話,然後才是沐府邸的大夫人和寧上官二家她們,筱蘿又不是講不通情理的人,筱蘿回眸之間滿是淡然,“皇上又何必太過激動,算是臣妾懇請皇上吧,這樣一來,既可以保證了大陵皇室血脈的正統,又能讓皇上你放心,豈能不可?”
“梓潼,謝謝你,沒有想到你竟會是如此理解朕!謝謝!”赫連皓澈對沐筱蘿連聲感謝,叫沐筱蘿心內也是訝異不止,筱蘿心想,他有那麼必要對自己感恩戴德得麼,不就是滴血認親罷了。
這事兒赫連皓澈本想做的,他可不想將自己未來的大陵皇位放任在一個外姓人手中,思來想去,古法有一種叫做滴血認親,赫連皓澈也就心動了,與其惶惶不可終日,倒不如做個了斷,是與不是,須在一天之內解決,什麼煩擾都沒有了。(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