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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到嘴邊的話一下子便凝在了喉中,景昀有一瞬間的失神。
那女子雙目柔情似水,在畫舫的眾人臉上一一掠過,停留在景昀身上定了片刻,臉上漸漸起了一層緋色,她朝著景昀福了一福,柔聲道︰“飛雲樓江 月見過景公子,景公子光風霽月,奴家仰慕不已,今日得見,實乃三生有幸。”
秦宇安輕噫了一聲,小聲道︰“居然是她。听說這是今年上元節剛評選出來的花魁,年方十五,還是一個清倌人,琴棋書畫無一不精,只是听說身子有些病弱,平日里想要見她一面還得花上不少功夫呢。”
“元熹,你可有福了。”楊湛也凝神看了好一會兒,這才咳嗽了兩聲取笑道。
有宮人搭起了船板,江 月望著腳下滔滔江水猶豫了一下,這才上了踏板,身後的小婢女也跟了過來,一疊聲地叫道︰“姑娘……姑娘你小心些……”
江 月顯然有些害怕,走到中間時船板晃了晃,她的臉色愈加蒼白,一動不動地站在船板中間,捂著胸口無助地看了過來。
美人捧心,我見猶憐。
秦宇安笑著道︰“元熹,你還不快快上前將美人扶過來?”
景昀恍惚著看著中間的白衣女子,腦中有些紛雜,卻依然一動不動。
秦宇安叫了他兩聲都沒見他反應,憐香惜玉之情頓生︰“元熹你這也太不懂情趣了,你若不去,我可就替你去了。”
楊彥在一旁漫不經心地添了一把火︰“世子夫人在那里盯著呢,只怕元熹是不敢的。”
眾人哄笑了起來,秦宇安更是笑得打跌︰“元熹啊元熹,想不到你居然是個怕老婆的。”
那哄笑聲傳入船艙,幾位夫人們也都掩嘴笑了起來,臉上都帶著幾分不以為然,瞧著寧珞等看笑話,要知道,善妒乃七出之罪,世家貴婦在明面上是萬萬不會讓自己冠以這樣的名聲,寧珞若是明理,此時不僅不應當阻止,還要對丈夫這一段艷遇表示贊賞和鼓勵,至于背後做些什麼小動作,那就沒人會在意了。
寧珞卻沒心思去理她們的小九九,一股悲涼之情從心底泛起,讓她整個人都有些發冷。
若是一個女子僅憑一襲白衣和一段小曲便能將景昀的魂魄勾走,那這樣的感情又有什麼意義?
她定定地看著景昀,看著他恍然回過神來,看著他站了起來,又看著他邁開了腳步……
她不由得用力眨了一下眼楮,愕然看著到了她面前的景昀。
“夫人,”景昀神情自若地道,“我有些暈船,你且過來陪我坐一坐。”
“暈船?”寧珞定了定神,面帶憂色地道,“可是這兩日太辛勞了有些不適?”
“是,還要有勞夫人的玉手解乏。”景昀拉著她出了船艙,看也沒看那江 月一眼。
眾人的神情都有些古怪,秦宇安看了他們夫婦幾眼,忽然便笑出聲來,搖頭嘆息道︰“元熹,從前我知道澤林是天下第一狂放之人,從不把人放在眼里,卻沒想到,你和他相比,真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啊。”
那邊已經有宮人過去引了江 月過來,江 月和眾人一一見禮,舉止大方,言談得體,果然和尋常青樓女子大不相同。
楊湛見寧珞坐在了景昀身旁,也覺得有有些不太好意思,便將各家夫人都叫了過來,一時之間,畫舫里鶯鶯燕燕,笑語聲聲。
江 月一一為大家斟了茶,最後才來到了景昀跟前,她恭謹地先向寧珞行禮道︰“奴家見了世子一時情切,不知夫人在此,還請夫人見諒。”
這麼多人看著,伸手不打笑臉人,更何況這樣一個嬌滴滴的美人。
寧珞接了她的茶,淡淡地道︰“江姑娘客氣了。”
江 月這才將目光投向景昀,羞澀地道︰“奴家久仰景公子大名,更在去年打馬游街時得見公子風采,寤寐思服,輾轉難安,今日得見足慰平生。”
景昀冷冷地點了點頭︰“見過了便好,也只不過是一張嘴兩個眼楮罷了。”
一抹失望之色從眼中一掠而過,江 月略帶難堪地道︰“公子可能在心里笑話奴家好不知羞,可公子不知道,奴家有一陣曾夜夜夢見一人,身披盔甲,□□白駒,擅使一桿銀槍,那容貌和公子長得一模一樣,奴家也不知道是誰,只以為是冥冥中有什麼神靈在指引,只是尋了很久也不知道此人是誰。去年那日見了公子才知道居然是名揚天下的定雲侯世子……”
景昀臉色大變,手中的茶盅掉在了茶盤中,發出“叮”的一聲脆響。
江 月退了開去,再次恭謹地朝著他們行禮︰“今日是我唐突了,請世子和夫人勿怪,我以茶代酒,自罰三杯。”
說罷她以袖掩面,一連飲了三杯茶,又為在座眾人撫琴一曲,便婉拒了眾人的挽留,回到了自己的畫舫上。
小畫舫悠悠行駛在江面上,漸行漸遠,江 月歌聲響了起來,正是一首膾炙人口的蝶戀花,那聲音輕靈婉轉縈繞在江面上,久久不能散去。
船上眾人都有些唏噓,這樣好的一名女子,居然淪落風塵,看她言行談吐,比之世家貴女都不遜色。
回到府里已經有些晚了,景昀和寧珞先去景晟房里探望,景晟的病雖然有起色了,精神卻依然不佳,有時見到寧珞都會矚目凝視片刻,眼中流下淚來,一個七尺男兒,瘦得都快脫了形了。
景昀生怕他和俞明鈺一樣想不開,遣人十二個時辰在身旁伺候,自己更是日日一得空便去侍疾。
等一切作罷,寧珞回到了雲玨苑,默默地洗漱完畢躺在了床上,景昀則在書房里拐了一下,好一會兒才躺在了寧珞身旁,側過身來和從前一樣抱住了她。
黑暗中,兩人不知怎麼都有些沉默,卻都沒有睡著。
寧珞被他抱得有些氣悶,便輕輕掙了一下,小聲道︰“有些熱。”
景昀的手臂非但沒有松開,反而更緊了︰“熱些好,省得著涼。”
他低頭去尋找寧珞的唇,噙住了親吻一下,借著夜里朦朧的光打量著她︰“怎麼不高興嗎?”
“哪有……”寧珞矢口否認。
“一定有。”景昀沿著她的鼻子一路親了上來,停留在了她的眼瞼上,輕輕地戲弄著她的睫毛,又一路向下,一邊還自言自語著,“難道是吃醋了?讓我來聞一聞。”
他深吸了一口氣,朝著寧珞的頸窩吹了起來,弄得寧珞一陣發癢,咯咯笑出聲來。
景昀得寸進尺,又吻在了她的耳根處,這是寧珞最為敏感的地方之一,她被親得渾身發軟,半軟在了景昀懷里,連聲討饒。
“珞兒,”景昀停下了手里的動作,輕聲叫著她的名字,“你用不著吃醋,這世上沒有誰能和你相提並論。”
寧珞怔了片刻,把臉埋進了胸膛中,她心里的確悶得慌,明知道那個江 月是一個冒牌貨,她卻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無法戳穿。
“我不喜歡那個女人。”她喃喃地道。
“好,不喜歡便不喜歡,只是你有沒有發現,她和你長得有幾分相像。”景昀閉上眼,回憶起江 月的眉眼。
寧珞將臉湊到了他的面前,氣鼓鼓地嘟著嘴︰“不許想她,想我,我在這里呢。”
景昀趁機捧住了她的臉龐仔細打量了起來︰“讓我好好瞧一瞧,唔,珞兒的眼楮比她的有神氣,還有珞兒的唇比她飽滿多了,為夫最喜歡的便是它了。”
寧珞噗嗤一樂,繃緊的臉龐便擰不住了,那笑靨燦若春花,美不勝收。
景昀失神了片刻,趙黛雲的話莫名在他腦中一掠而過。不可否認,他的心里有些不舒坦,而楊彥的糾纏更讓他心中蒙上了一層陰影。
他在心中嘆了一口氣,捏了捏寧珞的臉頰笑著道︰“不吃醋了吧?該吃醋的是我,你這麼好,我要好好守著你,不讓人把你搶走。”
所有的陰霾仿佛一掃而空,寧珞的心里漲滿了柔情,低聲道︰“景大哥,我是你的,誰也搶不走。”
景昀拋開了雜念,手指在她的肌膚上流連著,描繪著她的輪廓。這是他的珞兒,再也不是那些年在夢中虛幻縹緲的白衣女子。已經不用去想,她所有的輪廓都已經刻在自己的心里了。
這幾日景昀越發地忙碌了起來,盛和帝四十歲的壽辰馬上便到了,除了四周的屬國和藩王,據說北周也會派使團道賀,羽林衛負責天子和皇宮的守衛,更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然而對景昀來說,最痛苦的不是布防和訓練,而是身在羽林衛不可避免地要和盛和帝踫面。
他已經將所有和宮中交接的事務都交給了左郎將,卻還是有一次和盛和帝迎面踫上,他竭盡全力克制了好一會兒才沒有掉頭而走、藐視聖駕。
寧珞也很是憂心,俞明鈺走得如此決絕,讓景晟和景昀幾乎都一蹶不振,她不知道該怎樣才能讓景昀從這件事情的陰影中走出來。
這一日用罷晚膳,景昀便又去了俞明鈺的房里。
原來的秦嬤嬤年歲大了,又一直念著俞明鈺,也不肯回老家,寧珞便將她依然安頓在了這院子里,就住在旁邊的下人房里,依然負責這院子里的一應事務。
和從前一樣,景昀在院子里走了一圈,旋即便默默地進了房間,一語不發地坐在了俞明鈺的床前。
寧珞不敢離開,陪著他悶坐著,好一會兒才听他道︰“你別擔心我,我只是想陪母親一會兒。”
寧珞柔聲道︰“我也想母親,若是她在天有靈,說不定會回來瞧瞧我們,和我們說會話。”
景昀悵然道︰“若是能像你說的就好了,從前我只怪她對我冷冷淡淡的,卻不知只要她在我身邊,就算再不理我,也是快活的。”
寧珞想了一下,點頭道︰“對,這就是在告訴你,要珍惜眼前人,不要等到以後後悔。”
景昀失笑︰“你在說什麼?”
“你還有父親、弟妹,更有我,就連母親,說不定也在天上看著你,不要再讓我們擔心了。”
景昀沉默了片刻,眉間的豎紋漸漸舒展了開來,剛要說話,便听到外面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家僕略帶驚慌的聲音響了起來︰“世子,陛下駕臨,已經……在門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