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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行水上,江風陣陣,細雨飄零。
桓容在船頭站了一會,便覺冷風刺骨,忍不住打了兩個噴嚏,當下轉身返回船艙。
剛入艙門不久,天空忽然響起驚雷,細雨驟然增強,勢成瓢潑,頃刻連成一片雨幕,水面被砸出一個又一個漩渦。
船夫來不及穿上簑衣,只能任由冷雨打在身上,撐船在雨中急行,試圖向岸邊靠近。
“使君,雨水太大,繼續行在江上恐有危險。”
一名略有些年紀的船夫抹去臉上雨水,在艙門前揚聲道︰“前方有一座碼頭可供船隊暫時停泊避雨。”
“就依老人家所言。”桓容回答道。
“可當不起這稱呼,僕這就去撐船!”
船夫走回船頭,見兩個精壯的船工分立左右,合力撐住船桿,仍禁不住的打滑,當即道︰“我來!你們去下邊撐槳!”
說完也不等船工回話,從二人手中搶走船桿,僅憑一人之力就穩穩的撐住桿頭,與劃槳的健僕船工互相配合,將船帶出激流,向前方的碼頭駛去。
雨越下越大,相聚超過三步,視線就變得一片模糊。
船夫有過人的方向感,壓根不用雙眼辨認,很快找到碼頭所在,帶領船隊陸續靠岸,躲避這場暴雨。
桓容推開木窗向岸上張望,發現碼頭鋪設的條石已經殘破,搭建的木樁多數腐朽,半數折斷缺損,變得參差不齊。
碼頭附近沒有完好的建築,只有斷壁殘垣和一座四面透風的茅草屋。
屋頂茅草被風掀起,屋前竹竿上的幌子隨風翻飛,隱約可見一個茶字。
“上次去京口時,倒是沒見過這座碼頭。”
桓容看得新奇,想起之前中途改走陸路,不由得釋然。
停船之後,健僕和船工離開船頭避雨,帶隊的船夫更被請入桓容所在的艙室。
船夫連道不敢,手腳不知往哪里擺,表情很是局促。
桓容笑著向他拱手,道︰“不是老人家,此行必要遇上風險。老人家快坐,用碗姜湯暖暖身子。”
船上攜帶大量的金銀珠寶,同樣不缺食材調料。
南康公主和李夫人一起張羅,壓根不用擔心少了哪樣,只會發愁數量太多。
“謝使君!”
船夫彎腰行大禮,桓容連忙側身避開,親自將他扶起身。
尊老愛幼是華夏的傳統,這位船夫年過半百,又剛剛助船隊避開風險,受他大禮是要折壽的。
“老人家方才說這座碼頭頗有歲月?”
“不瞞使君,出身吳地的老船工都知曉,這座碼頭建于前朝。”
“前朝?可是曹魏?”
船夫搖頭道︰“是漢。”
桓容不禁詫異。
“據祖輩言,當時天下未亂,每年過這里的商船數不勝數,還有蠻人進貢的船隊,好不熱鬧!”
船夫並未親眼目睹,只听父輩口頭講述也是與有榮焉。
“當時,這附近州郡的漢子多到碼頭找謀生,賺到的工錢足能養活一家老小。我祖輩上曾在碼頭做工,因為通曉幾句蠻話得都亭長賞識,縱然未有官身,也積攢下一份不小的家業。”
說到這里,船夫忽然停住,表情從懷念變為苦澀。
“可惜後來鬧了黃巾賊,天下大亂,又有胡人侵擾,往來的商船越來越少,碼頭上日漸零落,最後竟至廢棄。如今偶爾有商船行過,到底不比先前。”
桓容靜靜的听著,從船夫的話中,可以聯想出此地當年的盛況。
現如今,繁盛的景象皆無,僅剩下破敗的碼頭和一座孤零零的茶肆,供人追憶昔日曾有的繁華和喧鬧。
用過茶湯,船夫說什麼也不肯在艙室內久留。
桓容沒有勉強,令健僕備好簑衣斗笠,親手交給船夫。
“謝使君!”
船夫穿上簑衣,發現內里加了一層布,少了兩層草睫,比尋常輕便許多,防雨的效果卻格外好,不由得掀起查看。
“莫看了,里層加了油布,僅有鹽瀆的工匠才懂制法。”
見船夫面露驚訝,健僕很能理解。
想當初他穿上這身簑衣,表現不比對方好上多少。知曉制作油布的材料,下巴差點掉地上扶不起來。
“這樣的簑衣得值多少絹?”
“這個倒不清楚。”健僕琢磨了片刻,道,“單是制油布就耗費不少,真要算,這一件至少頂一家整月的口糧。”
船夫當真被嚇了一跳。
健僕沒有再說,轉為詢問何時能繼續啟程。
“雨水稍小些就能離岸。”船夫道,“這船足夠大,吃水又深,應該無礙。”
健僕點點頭,戴上斗笠,轉身走向船尾。
船夫又掀起簑衣,小心摸著里層的油布,心中只剩下一個念頭︰一家整月的口糧啊!
按照後世的話說,士族郎君真會玩,庶人百姓當真是承受不來。
大雨下了足足小半個時辰,正午過後方才減小。
岸邊的茅草屋缺了半個屋頂,已是搖搖欲墜。破舊的幌子依舊頑強的系在竹竿上,隨江風颯颯飄飛。
船隊在雨中啟航。
奔赴幽州之前,桓容計劃同郗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