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燒尾宴,是有那麼一個說法,大家都知道“鯉魚躍龍門”的典故,傳說如果有鯉魚能夠跳過龍門,天上就會有*形成,降下一道天雷燒掉魚尾,鯉魚就化成了龍,所以,從唐代開始就有這樣的習俗,一個人升官之後就要請客吃飯,這頓飯的名字就叫燒尾宴。
田家這次的燒尾宴是為了田大主辦的,田家的老大是二房所出,叫做田曉,田二是長房所出,名叫田昊,田三就是追求殷梨的田郁。
相比于霍家那一目了然的名字排行,田家的規矩並沒有那麼多,被人笑話沒規矩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兒了,是不是因為這一點田家的老太爺才更看重長房的田二也無從得知。
但不管怎麼說,田大的燒尾宴,大家都是要賣面子參加的。
就連霍雲松曾救過的那位大人物的獨子也不例外,為了以示尊敬,不少人稱他為“大少爺”。
他看見霍雲松相當親熱︰“雲松來了,我一直想見你,可我家老頭子把我下放了,我還欠你一句謝謝呢。”
“您太客氣了,職責所在,當不得謝。”霍雲松脫了大衣給佣人,親切又溫和地寒暄,“我倒是听說那邊遭了雪災,老先生也真能狠下心,天寒地凍的,連暖氣都沒有。”
“他一貫對我嚴厲,你也不是不知道,打小就疼我姐多過疼我。”大少爺佯裝抱怨,實際上他和霍雲松都知道,因為視他為接班人才會這樣苦心孤詣地鍛煉他,為他鋪路。
兒子是拿來繼承的,女兒就多疼疼,反正也是要嫁出去的。
有時候,他們這樣的人家想法早已根深蒂固,要比普通家庭更難改變。
燒尾宴不是開芳宴,氣氛更正式,表演的節目也只有戲曲。
大少爺听著老掉牙的曲目,與霍雲松抱怨︰“這些年他們也沒些新花樣,听都听煩了。”
這樣的抱怨是親近的體現,原先他和霍雲松也是親切的,但更多的是圖他霍家繼承人的身份,可今天可就算是親密了,田大眼神微動︰“我是比不得雲松的,之前雲松辦的開芳宴,我弟弟去了,說是別出心裁。”
他那麼一提,大少爺也想起來了︰“這麼一說,雲松,你倒是該謝謝我呢,若不是我,你怎麼好和你那夫人見面?不知道是什麼樣的天香國色,才讓你這樣的人都非卿不娶?”
“並沒有傾國之色,她只是一個很普通的人,”霍雲松提起孟櫻來,半是真心,半是做戲給人看,眼里的濃情蜜意都化不開,“只不過,我也只是一個普通的男人而已,有什麼好奇怪的。”
“ ,我是不信的。”大少爺笑眯眯地說,“要是真普通,你怎麼藏著今天不帶來我看看?”
霍雲松說︰“她身體不好,前兩天剛去醫院看過,醫生叫多休息呢。”頓了片刻,他又自嘲似的笑笑,“何況,畢竟小家碧玉,帶來她恐怕是要失禮了。”
大少爺便說︰“這哪里能算是失禮呢,大家都是朋友,你叫人把她請來就是。”
霍雲松心底一沉,他看著笑容滿面的大少爺和附和的田大,一時不敢確定這是早有預謀還是一時興起,但不管怎麼說,大少爺這句話說出來,分明就是不給他拒絕的余地了。
果然父子倆一個德行。
他心思百轉,依舊堅持推托,“還是算了吧,別嚇著她。”
“這話說得就不對了,我是你們倆的媒人,謝我一謝總是要的,”大少爺說,“再推脫就是看不起我了啊。”
霍雲松一頓,松了口︰“那我問問她。”
“不必那麼麻煩,我已經叫人去請了。”大少爺說,“今天的戲雖然老,但都是名角兒,你夫人會喜歡的。”
這下霍雲松確定了,這是原就算計好的,是想給他一個警告。
他們再算計霍家,霍雲松也不會動怒,畢竟要在四九城里混下去,誰沒有干過這樣的事兒,這無可厚非。
但是他們動誰不好,偏偏動到了孟櫻身上,這是他絕對不能容忍的。
他一語不發,沉默地看起戲來。
田大與大少爺也不以為意。
十分鐘後,霍 芬走過來,輕聲說︰“大哥,孟小姐被人帶走了。”
大少爺轉過頭,微微笑著說︰“是我讓人去請的。”
話音剛落,又有另一個人走過來低聲說︰“大少爺,人沒有接到。”
“什麼?”霍雲松轉過頭,冷冷看著他,“沒有接到是什麼意思?”
那屬下也知道霍雲松得罪不起,他也是客客氣氣安排人去把孟櫻請過來的,誰知道人居然已經被接走了。
霍雲松顧不得對他發火,立刻打電話給孟櫻,幸好那邊很快就接通了。
“阿櫻,你在哪里?”
孟櫻說︰“不知道呀,不是你讓我來的嗎?”
“我……”霍雲松欲言又止,但很快听見了那邊裊裊婷婷的背景聲音,他捂住電話,“讓他們停一停。”
田大遲疑了一下,還是示意台上的戲曲停下來。
霍雲松調響了音量,開了免提︰“你那邊在唱什麼?”
孟櫻的聲音還挺愉快的︰“牡丹亭。”
其他人側耳傾听,果真是游園驚夢的步步嬌︰“裊晴絲吹來閑庭院,搖漾春如線……”
霍雲松問︰“你身邊有別人嗎?”
“沒有呀,就我一個人。”孟櫻察覺到不對勁了,“怎麼了?”
霍雲松穩住聲音,關掉免提︰“沒事,是我讓你去的,喜歡嗎?”
“很好听。”孟櫻聲音里都有笑意。
霍雲松柔聲道︰“我一會兒來接你,等我好嗎?”
“好。”
掛了電話,就听大少爺冷笑一聲︰“霍孟澤,你好本事啊,京城里愛听《牡丹亭》這樣情情愛愛的,還有誰?”
霍雲松冷冷道︰“你懷疑我?我倒是想問問,霍家做人做事都問心無愧,他憑什麼要對我的櫻櫻下手?他為什麼要這麼做,你告訴我啊!”他的語氣漸漸激烈起來,“他用我的妻子威脅我,為什麼?你說為什麼?”
“你們到底瞞了我什麼?是不是之前說好的事……還有隱情?”霍雲松的每一個字都好像是從牙關里擠出來一樣,“你想要和霍家合作,但你瞞了我。”
大少爺面色不虞︰“你這是懷疑我?”
“那你給我一個他那麼做的理由。”霍雲松逼視著他的眼楮,“如果不是那個提案有問題,他為什麼要綁架她?”
“他做過什麼破事兒你不知道嗎?”大少爺挑眉,“你不如懷疑一下自己是不是頭上綠了吧。”
霍雲松怒極反笑︰“好,你……”他話音未落,霍 芬就捂著電話說︰“大哥,那邊打電話來說孟小姐暈倒了,那邊準備把孟小姐送回霍家,讓你叫醫生直接去家里。”
霍雲松心都停止跳動了,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緊抿著唇,一把推開大少爺︰“滾開, 芬,通知司機,我們馬上回家。”
他急匆匆離開,走到門口還踉蹌了一下,若不是霍 芬扶了他一把,怕是要當場摔倒。
回去的路上,霍雲松一語不發,今天孟櫻會被帶走的事他知道嗎?他知道的。
這原本就是他計劃中的一環,他知道她只是去看一出《牡丹亭》,可卻沒有想到她竟然會暈厥。
這是他計劃之外的事,但雙方很有默契地把這件事處理得很好,他知道對方把孟櫻送回霍家的理由,大少爺不知道孟櫻對他的分量,可那邊知道,可真是因為知道,反而不敢擅自隱瞞病情,只能把人送回去。
同樣的,他也不能當著大少爺的面顯露對對方的信任,要求他可以直接請醫生來替孟櫻看病,否則就會引起對方的懷疑。
有趣的是,原本大少爺懷疑他與那邊暗通款曲,可孟櫻昏迷著讓人送了回去,只會讓人猜想她是否遭遇了可怕的事,留足了給人們的想象空間,反而打消了大部分對他的懷疑。
如果非要說有什麼不在計劃之中的,那只有霍雲松並不希望孟櫻的病太早引起霍家的注意。
可這顯然是不可能的了。
兩相其害取其輕,相比于家族的存亡,孟櫻的病情就無關緊要了。
然而,他心里的焦灼並未減輕半分,在車上的每一分鐘都度日如年,到了家門口,車還不曾停穩他就拉開車門下車,直奔自己的臥室。
不僅家庭醫生在,廖君潔也在,正緊張地問︰“到底是什麼病?”
“孟小姐有心律失常的癥狀,”家庭醫生說,“最好還是到醫院做一個詳細的檢查。”
“不用了。”霍雲松推門進來,“我知道是什麼問題,麻煩您走一趟了。”
廖君潔對于這樣的事情十分敏感,立刻質問他︰“你知道?你知道為什麼要瞞著我們?”她的目光掃過孟櫻蒼白的臉色,“心律失常……是心髒病?我記得心髒病是不適合懷孕的,你就是因為這個才瞞著我們?”
霍雲松嘴角微微一牽,他的母親可能在其他事情上不夠敏感,但在這方面卻異常敏銳︰“是心肌炎。”他坐到孟櫻床邊,“你感覺怎麼樣,有沒有哪里不舒服?”
“現在好多了。”孟櫻原本還對自己鬧出那麼大動靜而感到不安,但听霍雲松那麼一說,她更加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