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高門嫡女

壽安堂上後媽罰跪

類別︰恐怖靈異 作者︰秦簡 本章︰壽安堂上後媽罰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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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蘭馨整個人都沒了力氣,最後是被兩個丫鬟架下了馬車。明郡王已經安排好了馬車和人,護送武國公府的小姐回去。

    歐陽暖走下馬車,只覺得肩膀的部位一陣尖銳的痛楚,她微微皺了皺眉頭,歐陽爵關切地問︰“姐姐,你沒事嗎?”

    歐陽暖的心髒還在怦怦跳個不停,擠壓著全身的血液沸騰狂涌,傷口傳來陣陣刺痛……她臉上的笑容卻依舊如常,只是此刻月已升起,她的影子亦映在潔白的地上輕晃,一個眼花看過去,竟像是在顫抖一般,好在歐陽爵並未特別留心,只高興地點點頭道︰“蓉郡主的馬車被歹人斬壞了,我們可以坐自家的馬車回去,我這就去準備。”

    歐陽暖點點頭,看著歐陽爵快步向前面的馬車奔過去,剛要邁步,卻突然被一件黑色的織錦披風從頭蓋到尾,好像掉落進一片深沉的黑色的夢里,她一愣,猛地抬起頭。

    肖重華抬眼掃過歐陽暖的肩膀,“不愧是歐陽小姐,即使受傷了,還要裝作若無其事,是怕令弟擔心嗎……”

    被柔軟的像是夜色一樣的披風包裹著,歐陽暖優雅的微笑︰“這次多謝您出手相救,不過這個……”她用左手作勢要取下披風還給對方。

    肖重華微微一動,抬手制止了她的動作,嘴角劃出新月般微涼的弧度︰“夜露深寒,小姐何必拘泥于小節。”歐陽暖的臉上浮起一個淡漠的微笑,抬眼看向他,聲音柔和,“英雄救美應該做足全套,郡王有時間來關心我,不如親自護送蘭馨小姐回去更好。”肖重華略驚訝的挑眉,眉目深沉︰“歐陽小姐認為這場意外是針對武國公府那位小姐的嗎?”

    歐陽暖臉上的笑容淡淡︰“蓉郡主的馬車壞在半路,蘭馨小姐便將武國公府的馬車讓給她,然後乘了我家的車走,我們則是等到蓉郡主的馬車修好後才返回,誰知撞上了這場意外。莫非郡王覺得這群人並非針對武國公府而來的嗎,那還真是可惜,我也想不出是什麼人如此膽大妄為,郡王有興趣的話,不如去查一查?”

    肖重華深沉的目光似輕柔的羽毛在她臉上拂過,嘴角噙著若有似無的笑意,似冬日浮在冰雪上的一縷淡薄的陽光,令人心悸。

    歐陽暖卻自始至終維持著淡而疏離的微笑,恭敬地福了福,道︰“告辭。”

    肖重華已經對她起了疑心,甚或是……以為自己是故意誘導陳蘭馨坐上歐陽府的馬車。這樣的男人,是不會明白她艱難的處境。轉過身,歐陽暖嘴角的笑容越發嘲諷,重生一次,她必須好好地活下去,延著仇恨的漫漫長路一路煢煢而行,直到她精疲力竭,或者直到她被命運所眷顧,將仇人徹底鏟除。

    等待她的,永遠只有兩條路,死在林氏手中,或者,讓林氏死無葬身之地,她們彼此絕無原諒的可能。報仇,對她而言,才是最重要的。

    金良︰“啊,歐陽小姐也受傷了嗎?現在距離公主的別院不遠,我們可以建議她先返回別院,包扎了傷口再說……郡王?您怎麼了?”肖重華心中暗嘆,其實他並沒有責怪懷疑她的意思,只是覺得在這場意外之中她似乎早已知道些什麼,默默望著歐陽暖的背影,他輕聲自語︰“真是……讓人不愉快。”

    金良︰“……”

    壽安堂。

    李氏沒有按照往常的時間用晚膳,只喝了小半盞參茶,又用了幾塊點心,她看了外頭的天色一眼,問道︰“什麼時辰了?”

    “已經戌時了。”張媽媽覷著李氏臉色,又道,“大小姐和大少爺很快就會回來了,老太太您不必擔心,是不是稍休息一會兒,等大小姐回來奴婢叫醒您。”

    李氏搖了搖頭,說道,“還不知今天情況到底如何,我怎麼能放心。對了,我讓你去盯著林婉如,她今天一天都在做什麼?”

    “夫人今天一直在梨香院陪著二小姐,沒有出來過。”

    听到張媽媽的這個回答,李氏面色冷淡,隨即嘆了一口氣說︰“雖說她是治兒的正妻,到底膝下沒有兒子,只有一個女兒,當然拼了命想要生個兒子來,這是人之常情,我也不會怪罪她,可她偏偏要生出個天煞孤星來克歐陽家,我近日才會對她如此嚴苛,這一次大公主的賞花宴,我沒讓可兒去,想必她們母女在心中將我怨上了。”

    “老太太,夫人總有一天會明白,您也是為了歐陽家好。”張媽媽低聲勸說道,沉默良久,她瞧了一眼李氏的臉色,終于繼續開口說道︰“老太太,有件事情奴婢還來不及稟告。派去盯著的人回來稟報說,夫人身邊的王媽媽今天還未到寅時就悄悄從後院小側門出去了……”

    “去了何處?”李氏皺起眉頭。

    “回了鎮國候府,咱們的人進不去,也不知道究竟是去找誰的。”

    “哼,這還用問嗎,自然是去找……”李氏話剛說了一半,耳畔傳來了玉蓉的聲音︰“老太太,大小姐和大少爺回來了。”

    “回來了?”李氏一下子坐直了身子,問道,“人到哪兒了?”

    玉蓉臉上露出些許忐忑,開口說道︰“這會兒剛到門口,老太太不用著急。只是……他們回來的時候遇上些事情……說是有歹人闖出來,大小姐好像受了輕傷,一回來就請了大夫。”

    “你說什麼?”李氏勃然色變,拿著茶盞的手甚至微微顫抖了起來。一帝的張媽媽慌忙接過茶盞擱在炕桌上,又在旁邊勸解道︰“老太太別著急,玉蓉,究竟是怎麼回事,大小姐怎麼會受傷呢!你話也不說明白,嚇著老太太可怎麼好!”

    玉蓉慌得不行,趕緊撲通一聲跪倒︰“老太太恕罪,具體什麼情形奴婢也不知道,大小姐只命人來說沒有大礙,很快就來向老太太請安……讓老太太別急。”

    “老太太,事情還沒個準數,奴婢再去問問,您千萬別著急。”張媽媽支使小丫頭重新倒了一杯熱茶來,服侍李氏喝了半盞,這才又娓娓勸道。

    然而李氏卻沒了心思,緊緊皺著眉頭,“快去問,現在就去!”

    大小姐都說了沒有大礙,老太太竟然還是這樣心急,張媽媽還要勸說,可看到李氏滿臉的嚴厲,想起她的脾氣,頓時打住了話頭,又屈膝應道︰“奴婢知道了,這就出去看看。”

    張媽媽出去了,玉蓉看著老太太的臉色,膽戰心驚地伺候著。過了一會兒,只見簾子一掀,李氏猛地坐直了身子,進來的卻是一臉笑容的玉梅︰“老太太,您還沒用晚膳,廚房就先送了棗熬粳米粥,請您先用一點。”玉蓉焦急,向她打眼色,玉梅卻一心放在李氏身上,半點沒注意到,親自用小托盤捧了,上前去彎下腰道︰“老太太,剛剛熬好的,還熱騰騰的,奴婢服侍您用了吧?”

    李氏此時正焦躁煩惱,偏生玉梅還不知趣,頓時火氣上來,隨手一撥道︰“滾!”

    嘩啦一聲,那一盞棗熬粳米粥頓時翻在地上,一下子碎的滿地都是。一時間,向來聰明機靈的玉梅竟是嚇得傻了,也顧不上底下又是湯羹又是碎片的,直接伏地跪了下去︰“奴婢該死,奴婢該死……”

    看到這滿地狼籍的一幕,李氏眼皮一跳,正要怒喝,簾子突然被人打起,竟是歐陽暖進了屋子,李氏臉上的神情立刻變了︰“暖兒……”

    歐陽暖看了一眼屋子里的情景,笑道︰“祖母,丫頭惹您生氣了?”

    李氏看歐陽暖容色鎮定,身上沒什麼損傷,臉上的顏色才好看了點,卻還是沉著臉,道︰“她毛手毛腳的,連一點小事都做不好,還養著她干什麼,趁早攆出去!”

    玉梅一听,頓時嚇得要死,口中連聲呼道︰“老太太!老太太!奴婢知錯了,再也不敢犯了!求您饒恕,千萬不要趕奴婢出去啊!”

    李氏一言不發,冷冷瞧著,歐陽暖心念一轉就上前去扶起了玉梅,又笑道︰“玉梅姑娘服侍老太太多年,竟也有這般毛手毛腳的時候?快別哭了,趕緊把地上收拾干淨,洗了臉再來伺候。”

    跟著歐陽暖進來的張媽媽也陪笑道︰“是啊,玉梅雖有些毛躁,一顆心卻是向著您的,求老太太饒了她這一回吧。”旁邊的玉蓉也跟著連聲求情。

    玉梅抬頭偷覷了一眼,見李氏臉上看不出喜怒,頓時愈發膽寒,便不敢真的站起來走出去。就在滿心戰戰兢兢的時候,她終于等到了一句言語︰“蠢東西,還不滾出去!”

    玉梅立刻松了一大口氣,忙不迭地和玉蓉一起收拾了東西出去了。

    歐陽暖正要向李氏行禮,胳膊就被人抓住了,她右肩的傷口猛地刺痛,卻強自忍住,抬頭看見李氏滿面關切的模樣,輕聲道︰“老太太,只是一場虛驚,並沒有什麼大事。”

    李氏上上下下打量了她好一會兒,不知不覺就放心了一些,“爵兒呢?他也沒事吧?”

    歐陽暖臉上泛起感激,道︰“多謝祖母關心,爵兒也沒事,剛才一到家就被爹爹叫去了,現在恐怕還在書房。”

    李氏點點頭,道︰“究竟怎麼回事,你快仔細說說,回來的路上究竟遇上什麼了?”

    瞬間,像忽然飛起的風,在歐陽暖的眼中罩上一層雪似冷霜,“祖母,一想到那時候的情形,孫女仍是不免心驚肉跳。”歐陽暖輕聲道,似乎還有些驚魂未定,“歸來的途中,我們不幸遇上了歹人,好在,咱們都不在歐陽家的馬車里,倒是苦了武國公家的蘭馨姐姐,真是嚇壞了。”

    “不在馬車里?”李氏臉上寫滿了驚訝。

    歐陽暖面有戚戚之色︰“蓉郡主的馬車壞在了路上,蘭馨姐姐便將馬車讓給了她,可我見她也是急于回去,便好心讓她坐著咱們家的馬車回去,我和爵兒則是坐著蓉郡主的馬車隨後上路,誰知在路上竟然撞見那幫歹人劫持了歐陽家的馬車,本來連我們都要受到牽累,好在明郡王及時趕到……”她就自己當時看到的情形一一道來,說到陳蘭馨的腰帶被歹人奪走的時候,她有意瞥了李氏一眼,見她雖認真听著,眉頭卻皺得更緊了。

    “你是說,那些人是突然之中闖出來的?”听完之後,李氏立時問了一句,見歐陽暖點頭,她頓時神色大變,低了頭慢慢思索了一會兒道︰“暖兒不覺得有些蹊蹺嗎?”

    “蹊蹺?”歐陽暖臉上帶了疑惑,仿佛有些醒不過神來。

    “這事情看來倒像是一件意外,可是暖兒你想一想,要不是你與那武國公府的小姐換了馬車,出事的人不就變成你了嗎?只怕那些人以為你和爵兒在車里,于是直接殺了過去。”

    “這……怎麼可能!”歐陽暖滿臉驚訝,道,“祖母的意思是,他們不是沖著錢財來的?”

    “糊涂!”李氏驟然舉眸,目光如銳利刀鋒,“若是沖著錢財而來,奪走小姐的腰帶做什麼?那腰帶再值錢,還能抵得上馬車里的財物嗎?更何況,天子腳下公然行搶,輕則斬首,重則凌遲,這可都是殺頭的大罪,若非早有預謀,誰會有這樣的膽子!”

    “祖母,也許是您多慮了,我足不出戶,爵兒又是個孩子,誰會故意與我們為難?”

    李氏一時說不話來,只定定看著屋子里的燭火,目光冷淡。

    歐陽暖眼波流轉,似乎突然想起,道︰“祖母,明郡王還捉住了一些人,可能會問出點什麼來。”

    李氏唏噓道“那些人與其說是歹人,不若說是死士,那條道是回京必經之路,人流最多的地方,如果真要殺人,何必選在那麼明顯的地方,興許原本就是為了吸引別人注意到有這麼一樁事情,依我看,倒像是故意將事情鬧大……”

    “有心鬧大?”歐陽暖眼里浮起一縷浮光掠影的笑,口中卻仍有些懵懂。

    “暖兒,陳蘭馨不過是代人受過罷了。”半響,李氏深深嘆了一口氣,“一個姑娘家,貼身物件叫人家搶去了,又是在那種地方,還不鬧的滿城風雨嗎?”

    歐陽暖望著李氏,似乎十分震驚的模樣︰“祖母的意思是,來人要毀了蘭馨姐姐的清白?”

    李氏冷聲道︰“傻丫頭,不是她的,是你的!這幕後之人是將你恨到了骨子里,才想得出這樣狠毒的主意來。”

    歐陽暖長長的睫毛在雪白粉面上投下一對鴉青的弧線,似慶幸似松了口氣︰“只要不是沖著爵兒去的就好,我還怕他們要傷害弟弟。”

    李氏一愣,似乎完全沒有想到歐陽暖只想到歐陽爵,半點也沒想到她自己,一時有些怔愣。她活了幾十年,經歷過的事情自然比歐陽暖要多,拋開利益攸關的關節不談,這一句話她自然就品出了幾分滋味來,道︰“不,來人不僅是要毀了你,只怕還要害死我的孫子啊。”

    歐陽暖睜大了眼楮,失聲道︰“祖母……”

    李氏拍了拍歐陽暖的手,滿臉欣慰地說,“虧得你福氣大,跟人換了馬車,否則爵兒只怕也要面臨絕境!”

    對于李氏這樣的評價,歐陽暖心里大松一口氣,面上卻少不得謙遜。就在祖孫倆又接下去商量的時候,外間突然傳來了玉蓉的聲音。

    “老太太,夫人來了!”

    李氏面色一變,剛想說不見,歐陽暖卻道︰“祖母,娘一定是得了消息,在擔心呢!”

    李氏頓時眉頭緊皺,旋即只能無可奈何地說︰“既如此,讓她進來吧。”

    很快,林氏眼圈紅腫的進來了,一進來還來不及看清楚就大聲道︰“老太太,出大事了!”

    “娘,有什麼大事,值得您這樣急?”一道溫柔的聲音響起,歐陽暖露出極明媚溫婉的笑容,盈盈行了個禮。

    林氏望見她就是一愣,隨即眼楮里突然浮現出慌亂,手心不住出汗,只覺滑膩濕冷,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歐陽暖輕輕走上前去,柔聲道︰“這麼晚了,娘怎麼來了。”她的手微微伸出,像是要有所動作。

    林氏沒想到她突然靠近,大驚失色下倒退半步,然而歐陽暖只是伸出手,將林氏頭上那支金�點珠桃花簪扶正,才笑道︰“娘這是怎麼了?”

    林氏定定看了歐陽暖一回,心中認定她是在強作鎮定,這才臉上微露得色,一雙美目盯住歐陽暖道︰“暖兒,你回來了。”

    “是,暖兒剛回府,還未來得及向娘請安。”歐陽暖婉轉目視林氏,目似溫柔無限。

    “好了,都坐下說話吧。”李氏似乎不耐煩地揮了揮手。

    林氏這才坐下了,王媽媽站在一旁,上下打量著歐陽暖,似乎想要從她身上找出什麼異樣來。

    “剛才你說出大事了,什麼大事!”李氏冷聲道,似乎比平日里還要帶了三分厭惡,聲音里有一分不易察覺的冷酷。

    林氏面色掠過冷意,看著歐陽暖道︰“听說暖兒的馬車回來的途中遇上了歹人,我特意趕過來,看看暖兒和爵兒有沒有什麼損傷,現在看到你好好地站在這里,我就放心多了。”

    她現在都還以為,馬車里的人是自己和爵兒,歐陽暖心中冷笑,臉上不動聲色道︰“我們姐弟都很好,只是虛驚一場,娘不必憂心,多當心自己身子才是。”

    林氏懷孕已經七個月,此刻挺著肚子確實很不方便,她聞言十指緊握,交繞在一起,透露了她內心不自覺的緊張,道︰“暖兒,剛才听說還特地找了大夫,可是身上哪里不舒服?”

    歐陽暖嘴角微揚露出一絲只有自己能察覺的微笑,道︰“沒事,只是馬兒受驚,我不小心撞在了車廂的條幾上,大夫說沒有大礙。”

    林氏顯然不相信,又道︰“天子腳下哪里來的歹人,當真是無妄之災,阿彌陀佛,好在你們都沒事。”

    李氏冷笑一聲,道︰“哼,是啊,自從天煞孤星進了門,我們家禍事就沒斷過,出門一趟都要遇到歹人,這真是倒霉透了。”

    林氏的臉色極不自在,她知道老太太是怨恨自己肚子里的這個孩子,只是她心中正得意著,雖然這一次沒能要了歐陽爵的命,卻順利奪了歐陽暖身上的貼身之物,所以她並不像往日那樣變色,而是仿佛沒有听到一樣,道︰“老太太真是會說笑,暖兒他們沒事就好了。”

    “娘說的是,這是佛祖保佑我們姐弟。”歐陽暖微微笑著,眉眼間的笑意恬靜如珠輝,只見溫潤不見鋒芒,“只是爵兒年紀到底還小,今天受了驚嚇,恐怕還要休養一段日子。”

    李氏聞听孫子受驚大為懊惱,冷冷看了林氏一眼,寒聲道︰“惠安師太說這府里有天煞孤星,我看不只如此,還有些不知尊卑、目無尊長的人!”說著聲音陡地拔高,變得銳利而尖刻︰“婉如,你可知罪?!”

    忽然這樣一聲疾言厲色,林氏不免錯愕,起身垂首道︰“老太太這樣生氣,兒媳不知錯在何處?請您明示。”

    李氏的眉眼間陰戾之色頓現,喝道︰“跪下!”

    林氏心想反正今天的事情成功了,也就忍這一時之氣,挺著肚子徐徐跪下。

    李氏的怒氣並未消去,聲音愈發嚴厲︰“有孕在身果真可以嬌貴些!你自懷孕以來,從未有一天來為我請過安,更不要說侍奉左右,你如今就這樣目無尊卑,如果真生下兒子又要怎樣呢?當真以為全家都要圍著你一個人轉!你以為你生下的是個什麼好東西!”

    林氏心中冷笑,微微垂頭,保持謙遜的姿勢︰“老太太雖然生氣,但兒媳卻不得不說。我懷孕以後,家中各人也加以照拂,這不是為了我,而是為了歐陽家的香火,老太太說兒媳婦仗著懷孕恃寵而驕,我心中實在惶恐。”

    李氏的呼吸微微一促,手中的茶杯“啪嗒”一聲重重敲在座椅的扶手上,嚇得眾人面面相覷。

    歐陽暖趕忙道︰“老太太,您身子也不好,千萬不要動怒,不如喝一盞茶歇歇再說。娘還懷著身孕,不能久跪,也讓她起來說話吧。”

    她說一句,李氏的臉色便陰一層。說到最後,李氏幾乎是臉色鐵青了,眼中迸發強烈的憎恨與厭惡,指著林氏一字一頓道︰“女子以婦德為上,你罔顧尊卑、不敬長輩、巧言令色、以下犯上……”她怒道︰“罰你在這里跪足一個時辰,以示教訓!”

    王媽媽一驚,忙道︰“老太太,地上寒涼堅硬,怎能讓夫人跪在那呢?她還有身孕呀!”

    歐陽暖掩住了眼中的笑意,臉上十分焦急,亦求情道︰“祖母息怒,請看在娘身懷子嗣的份上饒過她吧,若有什麼閃失的話可怎麼辦呢?”她說話溫柔婉轉,這樣聲聲乞求更是顯得情真意切,然而李氏卻是勃然大怒︰“我家的規矩都叫這個女人壞的干干淨淨!家規不嚴自然要加以整頓!誰要是再求情,就和她一並跪著!”

    林氏冷眼看著,道︰“兒媳領罰,是敬重您是長輩,並非對您的斥責心悅誠服,公道自在人心,兒媳從未做半點對不起歐陽家的事。”

    李氏怒極反笑︰“很好,那你就跪到你知道錯為止!張媽媽,我累了,需要休息,一個時辰後再叫我!”

    王媽媽心道夫人當真氣急了,竟然當面跟老太太硬著來,再顧不得害怕,膝行至李氏面前,道︰“夫人有身孕,實在不適宜跪著,求老太太饒恕!”

    李氏雙眉一挑,打斷她的話︰“我已經說過,誰為她求情,一並跪著!既然你要為她求情,就去跪在旁邊!”

    輕薄綿軟的裙子貼在腿上,地板上寒涼的氣息傳上心頭,林氏只覺得膝下至腳尖一片又硬又冷,渾身都僵硬了,然而她心中卻想到很快自己這苦就能向歐陽暖千百倍的討回來,所以一句軟話也不肯說。

    王媽媽還要說話,李氏狠狠瞪她一眼︰“跪一個時辰是死不了人的!你再多嘴,就直接杖斃。”王媽媽悚然一驚,只能低下頭去跪著。

    歐陽暖冷冷瞧著林氏,神色平靜,誰也不知道,她有多恨這個女人,恨得咬牙切齒,殺意騰騰奔涌上心頭。若有刀劍在手,必然要一刀削了她頭顱方能泄恨!然而她只是微笑,輕輕淺淺道︰“祖母,我不是要為娘求情,只是萬一娘暈過去……”

    李氏陰惻惻地吐出兩個字道︰“來人!”

    原先兩個大丫鬟正一左一右上前守在簾子外頭,內中的說話聲一陣陣地傳來、听在耳中冷在心里,這時候听見老太太的聲音,趕緊進去。

    “玉蓉、玉梅,你們去夫人身邊伺候著,免得她暈倒!”李氏冷冷道。

    兩人不期然交換了一個眼神,見各自的眼中滿滿都是驚悸,忙垂下了頭,“是。”

    這樣一來,林氏就算想要裝作暈倒避過懲罰,也不可能了。

    歐陽暖的唇際泛起若有似無的笑,細細望去卻又似乎是不忍,叫人半點揣測不出她的心思。她見如此情景便起身道︰“祖母,您不許我為娘求情,也斷沒有讓我親眼看著娘下跪的道理……”

    李氏深深看了她一眼,道︰“你也累了一天,回去吧。”

    歐陽暖便低聲告退,慢慢退出了屋子,簾子輕輕落下,不見了李氏的怒容,也隔絕了林氏跪在地上猶自怨毒的目光……

    看見歐陽暖出去,林氏的身子動了動,老太太原本在閉目養神,卻突然睜開雙目冷聲呵斥︰“跪不住了嗎!”

    林氏一愣,神色急劇一冷,眼中掠過一絲雪亮的恨意,不得已只能繼續跪穩,心中卻怨毒地想到,等明日那人拿著你那寶貝孫女的貼身物件上門,看你這張老臉還往哪里擱!她一邊想著,嘴角露出殘酷的笑容,王媽媽在旁邊看的不安,但想到七個月胎象已經穩當,料想不會妨害什麼,這才低下了頭。

    李氏突然皺眉,道︰“燃的是什麼香,味道這樣難聞!”

    張媽媽小心地笑道︰“是……和寧香,老太太。”

    這是壽安堂常年燃著的一種香料,芬芳但不濃郁,似檀香一般古樸,若非老太太心情不好,也不會覺得難聞吧,玉梅心中想到。

    “換一種來。”李氏冷冷地說,望了張媽媽一眼。

    張媽媽一愣,看著李氏的神色立刻明白過來,恭敬的道︰“是。”

    很快,屋子里重新燃起了香鼎,香氣溫和,聞之有一種淡淡的甜味,讓人覺得骨子里軟酥酥的,說不出的舒服。

    香氣冉冉升起,李氏看著紫金百合香鼎,臉上的神情,是一種奇異的如釋重負……

    林氏跪足了一個時辰,走的時候連膝蓋都直不起來,幾乎是被王媽媽抱起來的,偏偏身子重,王媽媽被拖的差點摔個踉蹌,李氏在上頭看著冷笑一聲,道︰“找人扶回去吧,免得當真暈倒在這里,外人還以為我這個婆婆刻薄她。”

    林氏滿懷憤恨地走了,李氏冷笑一聲,卻又招來張媽媽道︰“你再去听暖閣,找個人仔細問問,看看大小姐究竟傷到哪里了。”

    原本李氏正在心煩,偏偏林氏還敢送上門來找晦氣,她今天貶斥了林氏,是為了出心中一直壓抑著的一口惡氣,只是對于歐陽暖這次的遇襲,她還是有些放心不下,總覺得對方尚有什麼隱瞞著自己,張媽媽一愣,趕緊道︰“是,奴婢這就再去看看。”

    張媽媽才到了听暖閣門口,忽見假山之後有個人影一閃,張媽媽眼楮不利索,身後的玉梅卻眼尖,已經“哎呀”一聲叫了起來。張媽媽聞聲看去,喝道︰“誰鬼鬼祟祟在那里?!”

    立即有丫鬟趕了過去,一把扯了那人出來,對著燈籠一瞧,卻是歐陽暖身邊的丫頭紅玉。

    紅玉像是沒想到會撞到人一樣,早嚇得瑟瑟發抖,手一松,懷里抱著的銅盆落了下來,散開一地的衣物,看著眼熟,張媽媽一愣,玉梅會意走了上去,將衣服撿起來,在燈籠下一展開,張媽媽看了一眼,臉色一變指著紅玉呵斥道︰“半夜三更,偷了主子的東西要夾帶私逃嗎?”說著已經讓兩個力氣大的丫頭扭住了紅玉。

    紅玉原本臉色煞白,像是受了驚嚇的樣子,只緊緊閉了嘴不說話。張媽媽連聲道︰“怎麼會有這樣沒出息的奴才,快請大小姐過來!”

    玉梅也拿了那衣服來看,驚呼道︰“張媽媽,衣服的肩部有血呢!”

    到底是怎麼回事?張媽媽心里轉了幾圈,側首看眾人臉色都是驚疑不定,心里更是狐疑。

    紅玉一下子跪倒,面上哀戚道︰“張媽媽,那些人劫了武國公府的馬車,堵了官道,我們的馬也受了驚,大小姐為了護著大少爺不受傷,自己撞到了條幾上,胳膊都破了一條大口子呢,為了不讓老太太擔心,她誰都沒告訴,悄悄找了大夫包扎了傷口……還讓奴婢趁著沒有人抱衣服出來清洗,媽媽慈愛,小姐千叮嚀萬囑咐,這事情誰知道都不要緊,就是別讓老太太知道了,她老人家一定會擔心的……”

    張媽媽一愣,看著紅玉一雙黑漆漆的眼楮在黑暗中帶著一種勇氣,莫名就讓她震的說不出話來,半響後,她才輕輕嘆了一口氣,道︰“真是委屈大小姐了,老太太知道,也只會說她孝心可嘉。罷了,我們回去了,你小心著點伺候大小姐。”

    等張媽媽回去,將在听暖閣門口的事情如實回稟給李氏,李氏的臉上就多了三分感動之色,嘆息道︰“暖兒是個懂事的孩子,明明自己也受了傷卻不肯直說,非說沒有大礙,這是不想讓我為難。”

    張媽媽恭敬地笑道︰“大小姐天性淳厚,人又聰明,將來福氣大著呢。老太太享福的日子還在後頭。”

    李氏臉上露出滿意之色,不知想起了什麼卻又哼了一聲,道︰“有那個天煞孤星在一天,我就沒有一天好日子過。你找來的這種密香,當真有用處?”

    張媽媽看了一眼周圍,才低聲道︰“老太太放心,這香的效用很好,夫人又在屋子里跪了許久,想必一定能讓老太太稱心如意才是。”

    李氏碾著手上的佛珠,口中阿彌陀佛了一句,嘆息道︰“但願如此。”

    林氏出了壽安堂便往梨香院去了,進了屋,林氏也不言語就坐到榻上,王媽媽趕緊送了茶來,她一口喝下,才仰著脖子深深喘出一口氣來。

    王媽媽看了看門口,便揮手叫屋里的丫鬟都出去,最後一個夏雪把簾子放下,守住門口。

    歐陽可見林氏臉色青白,不由露出驚訝的神色來︰“娘,你這是怎麼了?”

    王媽媽臉上露出憤恨的神色,道︰“進了壽安堂,話還沒說兩句,老太太就罰夫人跪著,一直跪到現在呢!”

    “這怎麼可能,祖母不是一直都不管娘這里的嗎?”歐陽可睜大了眼楮,不敢置信。

    “哼,那個老東西,難怪我從不去請安她也沒半句話,原來在這兒等著我呢!”林氏冷笑一聲,李氏平日里不責怪,只等著一起算賬,這個老太太,當真不是好東西!林氏眼中的怨毒之色越發肆意。

    歐陽可臉上露出擔憂︰“那弟弟會不會有事?娘你的身子還好嗎?”

    “二小姐放心吧,七個月胎象早已穩了,只是夫人今天當真是辛苦了。”王媽媽感嘆道,從林氏手里接過了茶碗,又跪倒在旁邊輕輕幫林氏揉捏膝蓋。

    歐陽可點點頭,低聲道︰“娘,你沒事去壽安堂招惹祖母做什麼,明知道她不喜歡你肚子里的孩子,這不是去找罪受嗎?”

    林氏疲憊地挨著靠枕,半閉著眼楮道︰“娘是听說了一個好消息才趕過去,還在那里踫著歐陽暖了,說起來,她跑壽安堂,跑得可比你勤快多了。”

    歐陽可顯然心中懷恨,冷哼了一聲道︰“她最厲害的本事就是裝腔作勢!哄得所有人都以為她大方得體,心地善良!可是娘,你剛才說的消息是什麼?”她的眼中,有十分的急切。

    林氏睜開眼楮,微笑道︰“你別急,听我慢慢說。到底是你舅舅有本事,听了我說的事,只教了我兩件事,一是先韜光養晦,隱忍不發,他們不叫我管事,我就索性省下這口氣。”歐陽可一听急了,連忙截口道︰“舅舅是糊涂了,娘這些年費了多少力氣,怎能說放手就放手,由著李姨娘掌權!”

    林氏嘆氣道︰“我也舍不得,可你舅舅說的也對,我現在忙的再好,有歐陽爵在,歐陽府將來到底不是咱們的,管的再好也是為他人作嫁衣裳,沒的累了自己,況且目前我當務之急,是生個兒子。”

    歐陽可白了林氏一眼,賭氣道︰“娘,你說了跟沒說一樣。祖母都說了這孩子是天煞孤星,生出來又有什麼用!你還不如想想怎麼對付歐陽暖才好!”

    歐陽可現在一心一意的就是除掉長姐,壓根不關心自己肚子里的這個孩子,林氏瞪了她一眼,道︰“還用你來說!這一次娘好容易求了你舅舅同意幫忙,調了人手去劫歐陽暖的馬車……”

    歐陽可一愣,喜上眉梢道︰“真的?娘,這事我怎麼不知道?成功了嗎?”

    林氏冷笑一聲,道︰“你這個傻丫頭,若是告訴你,一旦走漏了風聲,這件事就成不了!”

    歐陽可目光中閃出希冀之色,喜悅道︰“這麼說事情是成了嗎?”

    “自然是成了!”林氏的精神似乎一下子振奮起來,“你舅舅派了人來告訴我,事情成了一半。”

    歐陽可臉上露出奇怪的神色,道︰“成就是成了,怎麼成了一半!娘你剛才還說,在壽安堂見到了歐陽暖,若真是成了,她不是該回不來嗎?”

    林氏頓時一陣大笑,愛憐地撫了撫歐陽可的臉,笑容越發深沉,道︰“傻丫頭,這世上對付人的法子可不只是一個死字,歐陽暖害得你成了如今這個樣子,我一定會變本加厲全都討回來,這次我特意命人留了她一條命,卻叫人趁亂去取她身上一個物件,一旦有人賴上門來,一口咬定與大小姐有染,看老太太還不氣個半死,到時候歐陽暖只有兩條路……”

    “兩條路?”歐陽可想了想,撫掌笑道,“對,一是為了家族的名譽而自盡,二是下嫁給那潑皮無賴全了名節,娘,你說得對,只有這樣才能消我心頭之恨!若是讓她那麼輕松就死了,我這條腿豈不是白白廢了!”

    林氏點點頭,目光幽深道︰“最可惜的就是沒能將歐陽爵除掉,若是能連他一起除掉,咱們才算是高枕無憂。”

    歐陽可像是沒听到這句話一樣,臉上露出興奮的神色道︰“娘,那人什麼時候上門,我要親眼看歐陽暖名譽掃地!”

    王媽媽听了,心里暗道二小姐太不長進了,這時候只想著自己那一點私仇,卻半點不為夫人著想,只是不好點破,只能笑著說︰“二小姐不必憂心,只要籌謀好了,人很快就會上門來鬧的,這京都里都是一家靠一家,名門貴女之間的消息傳得非常快,夫人只要稍稍推波助瀾,很快人家都會知道歐陽家大小姐的貼身物件落到了外人手里頭!您就安心等著吧!”

    歐陽可的眼楮閃爍出黑亮而森冷的光澤,她望著窗外無邊的夜色,終于心滿意足的笑了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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