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里,薛柯枚看見,劉春江已經一個人坐在沙發上了。
    在他面前的茶幾上,擺放著一堆過去有關遼源水泥集團有限公司方面的一些材料。他一邊看,一邊皺著眉頭,若有所思地像是在回想著什麼。
    在這之前,雖然劉春江也已經回到自己的這個家里生活了一段時間了。但是,由于他當時還沒有恢復記憶,當然也就不知道自己是薛柯枚的丈夫,是這個家的主人。而且還信以為真,居然以為自己真的只是她的表哥,所以,家里櫃子里和抽屜里所存放的這些材料,他從來也不去隨便翻動。別說是看那些東西,甚至連薛柯枚的房間,也幾乎不輕易進去。
    畢竟,那時候的劉春江,以為自己還是一個外人。
    現在,他已經恢復了記憶了,當然也就明白,他其實本來就是這個家的主人。所以,他今天才會自己主動去翻看過去家里存放的這些東西。其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通過翻看這些東西,能夠幫助自己盡快地回憶起過去的事情來。
    而秀兒,不知道什麼時候也已經回來了。此時,她正在廚房忙著做飯。
    本來,剛才劉春江也想幫著秀兒,看也跟著做些什麼。但是,秀兒說什麼也不讓他進廚房,不用說,她主要是考慮到劉春江畢竟剛做完手術,傷口還沒有好利索。
    見薛柯枚回來了,秀兒馬上從廚房里走出來,和她打了一個招呼,之後,便又接著做飯。
    而劉春江呢,從內心里說,本來由于昨天趙田剛的那件事,他並不想和薛柯枚打招呼。但是,考慮到當著秀兒的面,不能讓她看出兩個人現在的關系不太正常,所以,劉春江只是對薛柯枚微微笑了一下,就算是應付過去了。
    看到劉春江又開始翻起了過去他在家里放著的有關集團公司的資料,薛柯枚的心里,不由得有些百感交集,感慨萬千。
    是啊,眼前的情景,對于薛柯枚來說,曾經是多麼的熟悉啊......而且,在這幾個月來,她又是多麼地渴望著,渴望著這樣的情景,能夠重新回到她的生活中來呀......
    可是現在,雖然這個熟悉的場景又重新回到了她的眼前,但是,卻讓她怎麼也沒有想到,兩個人竟然會是這樣的一種情形?
    “......飯已經做好了。”秀兒一邊說著,一邊開始往餐桌上擺放飯菜。
    薛柯枚怔了一下,她的思緒收了回來,見飯已經熟了,趕忙幫著秀兒,一起往桌子上擺放著盤子和碗筷。
    從表面上看,盡管三個人仍然像前幾天那樣,一起圍坐在餐桌前吃飯。但是,家里的氣氛卻有了一些微妙的變化。
    為什麼呢?當然是這幾個人的身份,已經發生了顯著的變化。
    從薛柯枚的這個角度來說,以前劉春江的身份是她的‘表哥’,現在,這位所謂的‘表哥’,卻又恢復為她的丈夫身份。
    從秀兒的這個角度來說,以前,劉春江是她的‘水大哥’,而且,曾經有一段時間,似乎也是秀兒幻想中朦朦朧朧憧憬和期待中的一位丈夫。
    後來,當秀兒跟著劉春江一起來到省城,雖然知道劉春江結了婚,但是,由于他所謂的妻子張子琪遠在美國,對于秀兒來說,實在是太遙遠,太虛幻,所以,秀兒的這個夢,仍然還沒有醒,或者說是不願意醒。
    再後來,當秀兒在家里尋找劉春江的身份證的時候,無意中發現了劉春江和薛柯枚的結婚證,她這才發覺得自己心中編織的這個彩色的夢想,似乎是有點不太現實。
    不過,隨著那天趙田剛在醫院的走廊里,給秀兒詳詳細細地分析了一下薛柯枚和劉春江兩個人現在的各自情況,並且進行了一番听起來似乎是有理有據的分析,這才讓秀兒心中的那個快要破碎的夢,又重新點燃。
    但是,秀兒其實心里也清楚,趙田剛所說的那種可能性,首先有一個前提,那就是劉春江的記憶沒有恢復。
    而現在呢,由于劉春江現在基本上恢復了過去的記憶,所以,秀兒心中的這個夢,或者是這個自欺欺人的幻覺,當然也就可以說是基本結束了。
    再看劉春江,過去,他的身份是薛柯枚的‘表哥’,只是一個她是親戚;而現在,他的身份從‘表哥’又恢復為她的丈夫;從一個親戚轉變為這個人的主人。
    可是,盡管在這個家庭中,劉春江的身份已經發生了徹底的變化,但是,且不說由于昨天半夜趙田剛的出現,給他們之間的關系籠罩上了一層陰影,就算是沒有這個事情,那麼,在心理上,劉春江一時也有些不太適應。
    也就是說,雙方似乎存在著一種陌生感。
    此時,三個人都悶著頭,低著頭吃著飯,各自想著自己的心事,誰也不說話,誰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終于,憋了好一陣子,薛柯枚總算是想到了一個話題了︰
    “......春江,那天......那天在馬路上,你不該冒著生命危險去救我。......多危險啊?......不過,雖然是這樣,我還是很感動,還是要謝謝你......要不然......要不然......”
    我們知道,本來,薛柯枚這幾天對劉春江和嚴秋萍兩個人之間的關系,一直都存在著誤解或者可以說是懷疑。下午,隨著嚴秋萍給她放了那盒錄像帶之後,薛柯枚心中結的這個疙瘩,才算是解開了。
    而且,讓薛柯枚心中久久不能平靜的是,劉春江會在她面臨那樣危險的一剎那,冒著生命危險,挺身而出,把她救了下來,這當然使薛柯枚內心十分感動。
    對這件事,劉春江並不知道,其實在薛柯枚心中,還埋藏著一個強烈的期待。
    那麼,到底是什麼強烈的期待呢?
    這個強烈的期待,那就是薛柯枚希望,劉春江當時很有可能已經把她已經給認出來自己了。
    因為從當時的情景來看,劉春江當時確實已經把嚴秋萍給認出來了。所以,從這個角度講,他當然也應該能夠認出薛柯枚。
    如果真的是這樣,那麼,這幾天積累在薛柯枚心中對劉春江的所有怨恨,都可以被這件事化解。
    所以,薛柯枚很期待劉春江當時確實已經把她給認出來了。
    可是,再看劉春江,他听了薛柯枚的話,看了看秀兒,又看了看薛柯枚,想了想,這才說道︰
    “你不用謝我。其實,那天不管那個人是誰,我都會去救的。”
    “你......你真偉大......”
    听了這話,薛柯枚的心里,不由得涼了一截。她端起碗,什麼也不再說了,只是默默地吃了一口飯。
    但是,這口飯在她的口中,不知道是個什麼滋味。
    不用說,從薛柯枚的話音里分明可以听得出,這里面多少帶著幾分失望。
    當然,盡管薛柯枚听了心里多少有些遺憾。但同時,不得不承認,劉春江在她心目中的形象,絲毫不會減弱,甚至可以說反而顯得更加高大了。
    以薛柯枚對劉春江的了解,她絲毫也不懷疑,劉春江說的不是真話。
    其實,在劉春江的腦海里,這時候也和薛柯枚一樣,也是回想著那盤錄像帶里面的畫面。
    雖然兩個人都是回想著那盤錄像帶里面的畫面,但是,他們兩個人想的卻是不一樣的問題。
    其中,畫面中的某些具體細節,也引起了劉春江的一些疑惑。
    其中一個疑惑就是,假如薛柯枚真的和趙田剛已經有了某種勾搭,那麼,當薛柯枚看到自己和嚴秋萍在飯店門口一起擁抱的那個場景,她的反應,又怎麼會那樣強烈呢?
    可以說,按照常理,一個人只有看到自己所真正愛戀的人,與他人相擁抱,才會做出那樣失去理智的過激反應。
    退一步說,假如薛柯枚真的不再愛自己了,那麼,別說她不會做出那樣過激的反應,就是連跟蹤,怕是也不會的。
    還有一個疑惑就是,無論是過去,還是現在,在劉春江的印象中,薛柯枚對趙田剛,可是一直都沒有好感呀?假如薛柯枚真的對他改變了看法,那麼,也用不著花費這麼大的精力和時間來回折騰啊......
    回想著薛柯枚當時去河西縣看守所的大門口,當時見到自己時的情景,劉春江怎麼也覺得這件事似乎有些不符合情理。
    可是,話又說回來了,不管怎麼說,昨天夜里家里發生的那件事,也是確確實實地發生了。所以,這又不能不讓劉春江有所懷疑。
    難道......難道是由于娟娟在美國留學,需要得到經濟上的支持,所以,薛柯枚才有求于趙田剛,目的是想通過他,讓娟娟的姑姑趙田英,對娟娟在各方面有所照顧?
    可是,在劉春江的印象中,以薛柯枚的性格,是不會那樣做的。
    不過,話又說回來了,人都是在不斷地變化的。
    這些疑慮,在劉春江的腦海中不時地來回反轉著,怎麼想,也沒有一個結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