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看甦景平時跟甦母有說有笑，關系就像朋友一樣，其實他打心里也是懼怕甦母生氣的，尤其惹惱母親的還是他。
這樣會讓甦景心理有一種強烈的愧疚感。
節目剛結束沒多久，母親的電話就打過來了，說不是興師問罪，甦景打死都不信。
果然，他剛喊出一聲“媽”，電話那頭就傳來劈頭蓋臉的責罵，甦景下意識的就把手機拉遠。
“你還知道我是你媽？翅膀硬了是不是，敢上台唱歌罵你爸？老娘一把屎一把尿含辛茹苦把你養大是為了讓你罵你爸的嗎？你爸叫你唱歌是為你讓你罵他的嗎？你這個兔崽子，你該罵誰罵誰，反正不準罵我老公，知道沒！不然老娘沒你這個兒子！”
？？？
甦景砸吧著嘴，總感覺好像有哪里不對。
他剛想把手機拉回來一點，甦母的聲音又從听筒里傳出來了。
“不說話是吧，好，你不說我說，你考慮過你爸的感受嗎，他在單位忙了一天，火急火燎趕回來看你的節目，結果呢，好家伙，你居然唱歌指責他。你覺得就你委屈是不是，你是不是覺得把你爸氣出病了心里就舒服了？你……”
“媽，您消消氣，氣壞了身子不值得。”趁著甦母換氣的間隙，甦景連忙插話，不打斷不行啊，平時她就夠嘮叨的了，生氣的時候戰斗力簡直翻倍。
“我當然知道不值得，但是不罵你幾句我憋著慌。”甦母冷冷說道。
“是是，您盡管罵。”甦景還能說什麼，只能順著母親的話說下去，充當好出氣筒。
“不罵了，沒意思。”甦母冷哼一聲。
甦景得意笑了笑，不過沒有笑出聲，然後他小聲問道︰“我爸他沒生氣吧？”
“生氣？”甦母反問道，“你見過他生氣嗎？”
“打過我一次。”甦景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也是自那起，老甦再沒有沖他說過一句重話，不過甦景倒希望老甦能罵他幾句，總好過用失望的眼神看著他。
“你……”甦母一陣氣結，緩了口氣，“他沒生氣，還夸你這首歌不錯呢，要不是你爸攔著，這個電話我早就打了。”
听到母親的話，甦景腦子里浮現出老甦那張沒有表情的臉，不禁點點頭，這倒是符合他的風格。
沒有听到甦景的聲音，甦母也不在意，語重心長說道︰“你呀，要體諒一下你爸，他也是為了你好，被自己的兒子恨了那麼多年，他心里也難受啊。別看他在你面前總是板著臉，其實啊，他逢人都夸你，听不得別人在背後說你一句不好，你說你突然搞這麼一出，你讓別人怎麼看他？”
“小景，听媽一句勸，你都這麼大了，就別再恨你爸了，父子倆哪有什麼隔夜仇，都過去那麼久了，該放下的都放下吧。”
沉默了一會，甦景才說道︰“媽，我早就不恨他了，只是心里這些話，不說出來我忍著難受。”
“我算是看出來了，你們老甦家的人啊，脾氣是一個比一個 ！”甦母嘆道。
“我爸呢？”
“洗澡了，不然我現在哪能給你打這個電話。”甦母探頭看了看衛生間的方向，“你找他干嘛。”
“沒，沒找他，就問問。”
“行了，你爸快出來了，我就不跟你說了，你好好想一想吧。”
“嗯，媽您早點睡。”
……
“說完了？”甦景剛掛掉電話，寧希竹的聲音就響了起來。
甦景點點頭，“被教育了一頓。”
“其實阿姨也很為難的。”寧希竹在甦景身邊坐下來，說道。
“我也知道，”甦景嘆了口氣，“其實我早就不恨我爸了，只是不知道為什麼，就是想跟他較勁，看誰先低頭。七月份的時候，因為師姐的病，他叫我去了一趟首都，在首都的時候我就看出他有意想要緩和我們之間的關系。”
“後來呢？”寧希竹問道。
“後來啊，我跟他有了一些交流，但每次說完正事後，好像就沒有話說了。”甦景苦笑了一下，“不過總比以前好，以前我們連交流都沒有，都是在我媽那里旁敲側擊問一下對方的情況。”
“慢慢來吧，總會好起來的。”寧希竹靠在甦景的肩膀上，柔聲說道。
“嗯。”甦景輕輕應了一聲，然後打開微信的通訊錄頁面，好友列表最前面的那個備注只有一個字，“爸”。
“咦？叔叔的頭像不就是你打破的那個獎杯嗎？”寧希竹生怕看錯，手指在屏幕上點了兩下，把老甦的微信頭像放大。
甦景這才發現，原來老甦換了頭像。
……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南都南方醫院神經科一間病房內，甦文拿著紙巾擦去父親流出來的口水，然後看著父親嘴歪眼斜的樣子，眼眶就開始泛紅了。
在今年一月份，他接到母親蕭秀穎的電話，在電話里，母親焦急又慌亂地告訴他，他父親甦有錦突然暈倒在三尺講台上，送院搶救後被確診為腦中風。
這個消息對于他來說，簡直就是晴天霹靂。
匆匆回來，從醫生那里得知父親從此偏癱，失語失認，他痛哭了好幾回後，知道母親現在能依靠的只有他了，于是便跟阮素素說清楚自己的情況，不等阮素素考慮便辭掉首都的工作回來南都，一邊工作一邊照顧父親母親。
“爸，你現在這個樣子，一點也不好看。”甦文記得父親總是喜歡把頭發梳得一絲不苟，很講究自己的形象，“你知道嗎，小時候，我和景哥經常會在背後說你學爺爺。”
“對了，我還沒跟你說呢，景哥現在是一個大明星了，他唱了好多好听的歌，不過他跟師仲伯的關系還是那麼差，他今天還在電視上唱歌指責師仲伯呢，我不知道他這樣做是對還是錯，不過我想，如果你沒病倒的話，一定會罵景哥吧。”
說到這里，甦文的嘴角翹了起來，“你以前總說景哥懂事，讓我多學著景哥，其實啊，景哥也不懂事。”
“甦文……”坐在甦文身側的阮素素拉了拉甦文的手。
甦文對著阮素素搖搖頭，示意自己沒事，其實也沒什麼好說的了，但他就是想對父親說說話，哪怕重復了一千遍一萬遍。
“年底我就要結婚了，數來也沒多少天了，你以前總說，在我結婚那天，你要穿得精神點，不能讓親戚賓客笑話你是個糟老頭。我結婚那天，一定幫你穿上你最喜歡的中山裝，打扮得帥帥氣氣的。”
“我也叫景哥寫一首應景的歌，到時候讓他在婚禮上唱。”
“對了，景哥也找到女朋友了，小竹姐很漂亮，他們很幸福，奶奶說，他們很快就要訂婚了。”
……
“甦文，我們回去吧，讓爸好好休息。”阮素素又拉了一下甦文的手，“媽還在家里等我們呢。”
甦文點頭，幫父親掖了下被子，就牽著阮素素走出病房了。
看著甦文的背影，阮素素遲疑了一下，小聲道︰“甦文，要不我們把爸接回家吧。”
甦文沉默了，其實他父親現在的情況已經很穩定了，沒有必要一直留在醫院里，只不過甦文總擔心自己照顧不周到，總是覺得還是留在醫院里比較穩妥。
“其實在醫院里也不好，那麼多細菌，又壓抑，而且你這樣幾頭跑，也很辛苦。”阮素素說道，“把爸接回家，媽也不用每天都來醫院，如果你擔心自己照顧不好，我們就請一個護理。”
“素素，我……”甦文轉身看著阮素素，她在家是備受寵愛的小公主，跟著他來到南都，不僅要忙著工作，下班後又趕過來醫院為他的父親擦身喂飯，從來不嫌髒不說累，想到這些，他緊緊把阮素素抱在懷里，哽咽道︰“對不起，讓你跟著我受苦了。”
“甦文，現在苦不表示一直苦，只要我們一起努力，以後總會好的。”阮素素的下巴抵著甦文的肩膀，笑著流淚。
“嗯。”甦文點頭，“明天我們就把爸接回家。”
走出醫院，甦文攔了一輛出租車，和阮素素回家了。
在新一輪冷空氣來臨的前一天，南都的夜晚如同平日一樣熱鬧與暖和。
就好像，
路邊亮著的路燈。（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