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夜宴晚歸忽逢客
夜宴結束,同真雪出來時,亦悠突然想起見那個紅衣女子一面。便叫真雪同她一起在宮門口侯著。不知為何,她總是隱隱覺得,今夜的事恐怕還沒完。
只是要等的人還未出來,反倒等到了他出來。
他看見亦悠和真雪時,身形微滯,卻不見臉上有什麼表情,行禮道:“微臣見過長寧公主,真雪郡主。”
他在說道公主二字時聲音輕微頓了頓,亦悠的心像是被什麼東西刺痛了,亦悠裝在不在意的樣子,輕輕揮手,示意他免禮,“任大人多禮了。”她頓了頓,又補充道,“今日之事,多謝任大人。”
“微臣不敢當。”他在她面前永遠都只是那個客氣離疏帶著幾分陌生的禮部尚書,而不是與她青梅竹馬,兩小無猜的莫逸武。
真雪在一旁咬咬下唇,不知道在想什麼,想的格外出神。亦悠輕聲喚她,“真雪?”
她清醒過來,扭頭看亦悠,“啊?”
亦悠抬袖遮住唇,淺笑道︰“不走在想什麼呢,快走吧。”又對他道︰“任大人,先行一步了。”
他點頭,側身為二人讓路。
真雪在身後抓住亦悠的袖子,道︰“姐姐,我想和逸…任大人說幾句話。”
“好,我在前面等你。”說罷,亦悠轉身離開。
父王給她與真雪備的馬車就停在離他們不遠的地方,能看見他們,卻不能听清他們在說些什麼。亦悠正準備上車時,卻有一個小宮女跑來向她行禮,低聲道:“長寧公主,太子妃想請公主過去一趟。”
她看一眼不遠處仍在交談的兩人,對那宮女道︰“好。”
突然身邊的空氣有一瞬間的凝結,一道尖利的驚叫劃破了夜空,“有刺客!快抓刺客!”
亦悠眉頭緊鎖,眸光很快對上人群里的陸方遠,他冷笑著回她,眸子里有一種驚心的狠色。
有一行黑衣蒙面的刺客直沖不遠處的真雪和任大人而去,亦悠暗叫不好。幾乎沒有絲毫的猶豫,她就向真雪跑去。
在那劍鋒傷到真雪的前一刻伸手擋在他們面前,冷冷的劍尖穿透她的左肩,疼痛瞬間向她卷來,她不禁發出呼痛聲,他飛快的上前一步接住了搖搖欲墜的亦悠。
亦悠如願倒在他懷中,可是他的懷抱一點也不溫暖,不再是記憶里的那樣。
亦悠下意識的抓緊他的衣袖,那一刻,她的目光只容的下他一人。
她清晰的看到他的眼里不再只有寒光,還有她一直期盼見到的關切和緊張。她不想他為自己緊張,勉強做出個難看的笑來,安慰他,“你不用緊張的,我沒事。”
一旁的真雪這時也從驚嚇中回過神,上前扶住亦悠,一臉的自責和難過,“姐姐……”
亦悠輕輕握住她有幾分冰涼的手,再度安慰道︰“真雪別怕,姐姐沒事。”
實際上左肩上的劇痛痛到幾近讓亦悠快昏過去了。她從小到大被寵著,慣著的就連當初在陸府的那段日子也未曾受過這樣重的傷。
背後是一片晃動的人群,吵吵嚷嚷著“來人抓刺客!這邊!”
亦悠無瑕顧及刺客是否已經被抓住了,無意間目光落在陸方遠身上,他眼中的怒火已顯而易見,可是她這次無心再去看他的臉色而活了。她撇過頭去不看他,無聲對抗他的怒火。
心口突然開始一陣陣的絞痛,亦悠蒼白了臉色,苦笑一下,還真是來得及時,看來她想好過也是不可能的了。
不斷有冷汗從額頭流下,她咬牙,強撐著不讓自己昏過去,卻終究抗不過身體上的傷痛。昏迷前仿佛看到皇伯,皇嬸和父王額娘匆匆而來。
醒來是在皇伯的養心殿,隱約听見王太醫和皇伯,父王三人的聲音。
“咳咳咳……”亦悠劇烈的咳嗽起來。
見她醒來,皇嬸與額娘親自上前扶起她,額娘心疼的問道,“悠兒,你沒事吧?”
亦悠一邊安撫額娘,一邊留神听王太醫在說些什麼。若是讓他查出她體內有紅花咒,豈不是一切都要前功盡棄了,那樣的話就全完了。
不行,不行,她要回去,盡快離開皇宮,盡快去見他,決不能害南宮府上下因她而亡。
念及此,忙不顧傷口的掀開被子想要下床去。
“快躺下,起來干什麼!”皇伯听到聲音走過來。
“我要回去。”亦悠低頭答道。
一旁的額娘也是一臉的莫名其妙,“回去?去哪兒?”
“回府。”亦悠的聲音愈發的低了。
皇嬸嗔道︰“回什麼府!偌大的皇宮還盛不下個你?傷還沒好,這麼著急回去干什麼!”
亦悠知道他們的好意,但她也是有苦說不出,無奈只能乖乖躺下。看樣子,也只能明天再回去了,但願不要有什麼事才好。
“父王,太醫怎麼說?”她不禁問道。
皇嬸拍拍她的手,“現在想起你的傷了,早的時候干嘛去了。你這孩子也真是的。”
亦悠羞愧的笑了笑。
父王倒也沒在意,“王太醫說你本就身子弱,又受了傷驚嚇過度,導致心力憔悴。不過好在傷口沒傷及要害。只是今夜得萬分小心,可不能染上了風寒。太醫說你身子弱,此番得好好靜養一段日子才行。”
看來王太醫沒看出她體內的紅花咒,這倒讓她舒了一口長氣。
轉頭一看發現真雪和逸武都不在這里,便問道︰“真雪呢?她怎麼樣了?”
“放心吧,真雪沒事,她沒有受傷。只是你不醒她就一直鬧著不肯走,這麼晚她在這里也不方便,剛才我已經派人送她回府了,你不用擔心。”父王緩和了臉色。
額娘板著臉責備道,“你這麼做有多危險你知不知道,你差點讓額娘擔心死。”
亦悠淺飲額娘喂的一勺水,小聲爭辯,“可我總不能眼睜睜的看著真雪出事吧。”
額娘也知自己拿一個女兒沒辦法,只好點了點亦悠的額頭,無奈道,“你呀你,真不讓人省心。”
今夜因有傷難眠,一入夢就遇見了他。
逸武穿著鮮紅色的喜服,背對著自己,手里牽著另一個同樣衣著喜服的女子。
亦悠的心髒像是被什麼東西重重的擊打了一下,她甚至都不能呼吸。
顫抖了聲音,沙啞道︰“逸武……”
他驀然回首,眼里卻只剩下陌生,一如那日在長安街上初見那般。
亦悠的淚不由自主地落了下來,濕了胭脂,染了紅妝。尾音已經帶上了哭腔,“是我!是我啊!你不要我了嗎?”
他凝凝好看的眉,不說話。
一旁的美嬌娘轉過身來,紅紗輕遮半容顏,朱唇似血膚如雪。發間的朱釵搖曳,踫撞發出清脆動听的響聲,抬頭問他︰“她是誰啊?錦夜。”聲音軟嚅動听,仿佛能融化了人的心。
是她,又是她。
亦悠怔怔看著他們十指相扣的手,只是愣在那里。
“她是我的一個朋友。”他淡淡說道,語氣是那樣的漫不經心,那樣的敷衍。亦悠不禁寒了心。
愈來愈多的淚模糊了視線,亦悠淒聲道︰“你今天要成親了是嗎?”
他點頭,薄唇清吐一個絕情的字,“是。”
她不甘心的追問道︰“要娶她是嗎?”
他冷冷看著她,眼里說不清是什麼神色,依舊是那個字,他的話字字錐心,她卻偏偏要听。
“是。”
她突然像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氣,轉過頭不去看那扎眼的紅色。
“好,那我就祝福你們了,祝你們………白,白頭偕老………兒孫滿堂……”說罷,她跌跌撞撞向外跑去,生怕遲一秒,她會控制不住自己。
“嘶。”她被疼醒,心中一陣急似一陣的劇痛讓她喘不上氣,她努力平復心情,不斷告誡自己不要去想不要去想。一切都是假的。(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