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天是越發地冷了,周圍的樹木早就是光禿禿的一片,顫抖地立在孤單的街道上,有時候有水灘的地方還會結冰,孩子們捂著冰紅的耳朵也會在周圍逗留,但都堅持不了多久,就會被冷意逼回屋子里。
冬生站在撫梅園,今年的梅花又開了,香得厲害,特別是這幾天還飄著雪粒兒,打著旋兒地落下來,白雪與紅梅相映,倒有幾分別致。他以前不會注意這些東西,以前的他,眼里更多的是戰場,是將軍府,這些風花雪月的東西,對他來說,太多奢侈,他屬于殺戮。
但是,有一個人帶著他,看了一程又一程的美景後,他便不安于曾經。
烏甦的心思,太難以揣摩,且慣于絕情,他心里煩躁,便隨意抽出一把劍于平時練武的地方發泄似的揮著,劍鋒所過之處,落梅紛飛,他想,恰是烏甦最愛的風情。
他並不覺得有什麼特別之處,只是覺得烏甦喜歡的東西,看著就順眼別致起來。他們直接永遠有一個結,他急于打開,尋求兩人關系的穩定和長久,但是對于烏甦來說,並不是。
或許,他之于烏甦,她可能在他們兩人的感情上是放過一些真感情的,但是,他很輕易就能感受得到,烏甦是隨時做好了抽身的準備的,即使在上次她自己滿口答應從此再也不離開他的承諾之後。
雪更大了一些,有些梅枝積壓了雪過重,幾乎被壓彎了腰,枝上的梅花也幾乎都被覆蓋得看不見,就像他們之間的感情,慢慢被掩埋,她還在退,帶著一點微薄的愧疚和一些釋然後的心安理得。
突然傳來腳步聲,很急,冬生停下動作,看向來人,是劉默,他眉皺了皺,“何事?”
劉默焦急答道,“將軍,梁副將剛來書信,加急送的。”他欲言又止。
冬生心里沉重,扔下劍打開書信,看到信里內容,心里更加沉重,“送信的人呢?”
“送信人半路被截殺,幸好冷鏗大哥剛好趕到,才沒讓書信被半路截走。將軍,*一事,似乎已經被丞相府那邊察覺,現今幾路人馬都在打探,只怕情況會更加復雜。”
冬生沉吟片刻,改問道,“烏甦那邊呢?困金參如今有何動作?”
“這……”劉默看著冬生嚴肅的表情,想到如今幾乎每天都在一起的烏甦和困金參,有些難以回答。
“可是出事了?”他表情更凝重一些。
劉默見將軍誤解,連忙解釋道,“不,烏甦姑娘一切都好,只是最近困金參和姑娘總是出雙入對,難免惹了一些閑言碎語,而且……看樣子,烏甦姑娘並沒有避諱,我私下叫朵兒暗示性提醒一下姑娘男女大防,但姑娘並沒有這方面的顧慮,依舊和困金參走得很近。”
冬生听完,眼里神色未見明顯變化,只是平靜吩咐劉默退下。
雪小了一些,拾起地上幾乎被雪埋了的長劍,沉默回到書房。
叩門聲響起,“將軍,老夫人問今晚要一起在澄心院用晚餐嗎?”是植萃的聲音。
他把劍端端正正掛在牆上,“今晚有事,你告訴母親改日我再去澄心院陪她用飯。”
“是。”
腳步聲遠去,冬生一下子仰倒在窗邊的臥榻上,往事紛紛浮在眼前,這些瑣事,比戰場還要難以對付。而且現如今因為*一事,幾國轟動,烏甦的身份遲早會出現問題,暫且不說別國,就算本國君王知道此事與烏甦有關,懷璧其罪,烏甦也危險重重,好在當初困金參做事隱秘,暫避禍端。
想到*,就連他這個從小經歷殺戮的人,也不禁心驚膽戰,幾枚*,就是上萬條鮮活的生命,即使不為了烏甦,為了自己國家軒國的百姓,他也要拼盡一切讓*的線索斷得干干淨淨。
他雙眼一沉,首先第一個,便是困金參,除了烏甦,他如今算是最最了解*之事的人,如今還處心積慮圍在烏甦身邊,要想干干淨淨除去此人,勢必會和烏甦隔閡更重,想想就覺得此事棘手。太陽穴隱隱作痛,冬生伸指揉了揉,“添決,六皇子如今情況如何?”
暗處現出一個影子,“六皇子那邊也在加派人手追查*的事,听冷鏗說,如今好像已經把目標鎖定在回春谷?”
“神醫孔能始?”
“是,听說*確定是由回春谷孔神醫處流出,不過等幾方人馬過去,谷里已經不見任何人影,想必早就轉移了陣地。”
冬生想到困金參,“可有人查到涌財藥鋪?”
“目前還沒有,不過,通過抽絲剝繭,最後查到困掌櫃身上的機會也不小,畢竟早些年困掌櫃和孔神醫有一些淵源,雖然後來兩人恩斷義絕,形同陌路。”
“倒也是冥冥天意助他。既如此,你同劉默說一下,增派一些人手在姑娘身邊,”想到烏甦如今的抗拒,又補充道,“小心隱在暗處看護安危就可,不要暴露了形跡。”
“是。”
“還有,六皇子,宮中最近消息盤查得緊,你想辦法給六皇子傳信,叫他注意丞相府的動靜。剛剛邊關來信,梁國士兵挑釁,我可能最近幾日會去邊關一趟,你叫他多注意各路動靜,也順便看護一下烏甦。”
“屬下明白。”
夜晚的昌陽總是特別熱鬧,比起白日來,更顯得有繁華,即使最近幾日,各處都比平日里看管地嚴厲一些,也未曾減去它絲毫應有的喧鬧。
順著主干街道,綾羅綢緞鋪子看花人眼,酒樓茶肆鱗次櫛比,烏甦和朵兒倆被熱鬧感染,總愛到處湊湊,東看西瞧,玩得不亦樂乎,困金參隨著她們瞎鬧。
看著困金參成天這樣無所事事地陪著她們這般閑玩,不像是他的性子,烏甦終于忍不住問道,“困大哥,最近店鋪里都不用去看看嗎?”
困金參手里還拿著一支做工精致的簪子,煞有介事地仔細端詳著,听聞烏甦此言,笑道,“鋪子雖大,但是里面管事的都是厲害角色,我比較省心,走,繼續往前面逛。”
一行人正準備走出店鋪,突然橫出一人直往烏甦身上撞來,烏甦往右邊一閃,那人竟也閃過去把烏甦撞倒在地,此人一身粗布破衣,想是個乞丐,撞倒烏甦後自己也跟著躺倒在地,直哭喪起來,破口大罵起來,“哪個殺千刀的不長眼的東西,橫沖直撞地盡挑我等寒酸落魄人欺負……”
烏甦一落地,困金參就閃身過來護著她,“可有傷著哪兒了?”
烏甦捂著依舊生疼的胳膊,看著坐在地上顛倒黑白、嘴未曾停過的乞丐,皺著眉搖頭,“還好,沒有大礙。”
困金參這才氣勢洶洶地扶著烏甦站起身來,大聲吩咐身後小廝道,“把這等胡亂攀咬、顛倒黑白的狗東西給我狠狠地打。”
那乞丐是附近人人皆知的地痞無賴,本就自知理虧,全憑別人吩咐在此做戲,想著大戶人家的小姐,自己胡攪蠻纏,她也無可奈何,有時,甚至為了顧及體面,說不定還會得幾個小錢,大不了最後鬧得要送官時,再跑也不為過,這樣的事他辦得多,自是得心應手。
只是未曾料到旁邊看著富貴體面的公子,竟是如此凶煞,氣勢攝人的人物,什麼話也不說,直接開打,但是他也不怵,只拉開嗓子哭吼,“你們這些富貴權勢的人,狗仗人勢,撞了人不賠償損失也就罷了,竟還想要我這等窮苦百姓的性命,心思之歹毒啊,歹毒啊……”
烏甦看得目瞪口呆,這就是古代版的踫瓷吧,果真全靠一張嘴,她剛剛肩膀有些被踫到,此刻還痛得緊,只好站在困金參背後,心里嘆為觀止。
困金參只是冷冷地看著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淚的乞丐,看著圍得越來越多的人,錢來明顯畏畏縮縮,冷笑但,“錢來,你想要爺爺我親自動手嗎?”
他伸腳一腳把錢來踢前去,錢來連忙如夢初醒地大聲吩咐其他幾個小廝一並朝鬧事的乞丐走去,拳打腳踢上去,那乞丐最先還嚎得起勁,後來估計被打得狠了,聲音漸漸弱了下去,並開始連連求饒。
困金參沒有停手的打算,烏甦看著差不多要出人
命了,“困大哥,你讓他們住手吧,免得鬧出人命惹上命案不值當。”
困金參再問了烏甦胳膊情況,再三確認後,看著鼻青眼腫的混賬乞丐,仍覺不解氣,但也只能住手,“錢來,夠了。”錢來他們住了手,困金參前去幾步,踢了踢地上滿臉恐懼的人,“想打爺爺身邊人的注意,你也不好好打听打听後果。”
地上的人哆哆嗦嗦求饒告罪,困金參也看煩了,“滾遠點,下次再讓爺爺看到你,直接拿了你的小命。”
乞丐連連說是。
出了這種糟心事,幾人也沒了逛街的興致,朵兒擔心烏甦的身體,“姑娘,還是回去請一個大夫瞧一瞧比較穩妥,免得傷筋動骨又沒有發覺,容易留下禍患。”
朵兒臉上滿是焦急,烏甦寬慰地朝她笑了笑,“我自己也是大夫,這點小傷還是能判斷清楚的,真的沒事,你不要一驚一乍的。”
困金參也笑著道,“你家姑娘不行,我好歹也是開了那麼多家藥鋪的人,出了問題早就打道回府了,你也不用太焦慮。”(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