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一生只可愛一次

第四章

類別︰恐怖靈異 作者︰梁佩瑚 本章︰第四章

    就只因為得不到,

    這個故事才在我心中一直沒完結,

    要是我們早已一起,

    說不定這個故事早已劃上句號

    自愛麗斯事件後,多得姜惠賢一值伴在我身邊,能夠有這樣一個好朋友,日復日的支持和開解我,實在是我符志遠的福氣。

    但漸漸,我發覺姜惠賢對我,已不只是純友誼的感情。看著她的頭發一天比一天長,衣著一天比一天的女性化起來,我便明白到,是什麼理由令跟我非親非故的姜惠賢,會對我這麼好。

    我應感激她。

    若不是愛麗斯的出現,又或不是我愛她這麼深,我根本不會明白愛一個人,原來可以這麼痛苦,也就不會發覺到被愛往往都比去愛幸福。

    只是一天沒把愛麗斯忘掉,又怎能接受姜惠賢的好意?我曾暗暗對自己許下承諾,若有天能徹底忘掉愛麗斯,而姜惠賢仍在我身邊的話,她定會是符志遠的女人。

    但是,我沒有好好依從這個承諾,在愛麗斯的地位仍然屹立不倒的同時,我竟把姜惠賢都佔據了。

    當听到愛麗斯要結婚的消息後,我便像發瘋似的,把姜惠賢當作是我手中的一只棋子,意圖利用她來破壞愛麗斯的婚事。只是大局已定,姜仲賢跟愛麗斯成為夫婦已是改不了的事實,于是我又再出計希望姜惠賢回不了香港,令姜仲賢的婚禮有一份遺憾,但仍是失敗了。

    而我唯有履行這個只有我自知的承諾,讓姜惠賢做符志遠的女人,隨她回香港,參加這場得不到我衷心祝福的婚禮。

    日間在教堂進行過儀式後,晚上又要忙到酒店出席婚宴。

    當宴會司儀宣布新娘新郎進場,宴會廳即奏起全統的結婚進行曲,場內每位賓客都隨著燈光照明的方向,凝望著一對新人,隨著拍子一步一步的踏進宴會廳,走到台上。

    想不到跟愛麗斯闊別多時,再次見到她,是在她婚禮上,這沖擊對我而言可說是非同小可。

    其實,為令沖擊減至最低,在婚禮前我已想盡辦法希望可在其他場合先見愛麗斯一面,習慣一下她已屬于姜仲賢的感覺。只不過,跟姜伯母吃晚飯她不出席,到雜志社參觀她又有事外出,最後我連到她和姜仲賢的新居一看的借口也找出了,她卻又回到雜志社工作。

    是時間上的巧合令我們不能遇上,還是愛麗斯存心逃避我?我不知曉。

    愛人結婚了,新郎不是我,多可悲!更可悲的是我以新郎妹妹的男朋友身分出席這埸婚禮。

    站在台上的愛麗斯,簡直美得像畫中仙子,也許她的確是從童話世界走出來,而不屬這個世界,不然她怎會美得如此出塵,令我再見仍傾心。

    記得古時關羽曾以「新恩雖厚,舊義難忘」來形容曹操對他的新恩,劉備對他的舊義。如今我也大可效法他,以「新愛雖厚,舊情難忘」來形容我對姜惠賢和愛麗斯的兩段情意。

    宴會進行至中段,在我步向洗手間途中,我看到姜仲賢從宴會廳旁的休息室步出。

    愛麗斯會在休息室內嗎?我又應親口跟她說一句祝福語嗎?

    在還沒拿定主意時,我竟看到紅著眼楮像剛哭過的一個女人,亦從這休息室步出。

    這不是BlueMagazine的員工,曾帶我和姜惠賢參觀雜志社的……一時間,我想不起她的名字,但我肯定沒把她認錯。因為她的打扮實在太容易令人留下深刻的印象了。因為以她的打扮,根本就不應到雜志社上班,而回去屬于她的世界,例如夜總會的地方工作。

    但為什麼姜仲賢會跟這個艷女先後從同一個房間走出?難道他們同時到新娘房找愛麗斯?但為什麼艷女又會紅著眼地走出來?

    我走到休息門前,先把耳貼近門,發覺內里一片沉靜,並無半點聲響,我再敲門,亦沒有人響應,接著我打門打開,內里既沒有愛麗斯,也沒有任何婚宴用品,空空如也的,根本就是間空置了的房間。

    那麼,剛才姜仲賢跟艷女在房內又做什麼?艷女又為何會眼紅紅的走出來?

    以一個最正常的角度看,我會認為姜仲賢跟艷女有私情,而今天的婚禮過後,姜仲賢不得不跟她正式分手,所以艷女傷心得流下眼淚來。

    要是我的猜測全對,那麼愛麗斯又會被蒙在鼓里?要是愛麗斯知道這件事,她還會樂于背負著姜太這個身分嗎?

    但以姜仲賢的品味,他應該是喜歡愛麗斯這種出塵脫俗的女人,為何又會來個極端跟庸俗不堪的艷女有染?

    婚宴過後,我跟姜惠賢雙雙回到酒店休息。她突然一本正經的跟我說︰「我們的博士學位,還有七年的時間可以完成。但這七年內只取多一個學位,你可會感到有點可惜?」

    姜惠賢要跟我說的,何只是關于學位的事,「那麼,你有何見解?」

    「大哥說要是我們決定在一起,希望你嘗試參與姜家的生意,你有怎樣的想法?」留下來,我不是可時常看見愛麗斯?

    「姜大哥也有他的道理,要是我們留下,的確可為他分憂,減輕他的重擔。」

    「但大哥說你已長時間在英國生活,怕你一下子不習慣,而你還沒有實際的工作經驗,所以希望你先到BlueMagazine當行政總裁,在適應香港生活的同時又可吸取工作經驗。」這樣的建議,說不定令我有更多的機會揭發姜仲賢和艷女之間的秘密。

    我馬上附和道︰「既然姜大哥已為我想得這麼周到,要是拒絕的話,恐怕會令你難做,就這樣決定吧!」

    其實,我對做生意一點興趣也沒有,但既然上天有這樣的安排,我亦只好順天意而行,到BlueMagazine當上行政總裁一職。

    在雜志社主管王虹向員工宣布我就職的會議中,我看到艷女坐在會議室的一角。她的衣著,簡直是令人不堪入目,我就是看了一眼也有想吐的感覺,為什麼姜仲賢可跟這樣的一個女人有染,真難為愛麗斯被蒙在鼓里。

    會議完結後,我善意地跟陳玉儀打招呼。

    記得在大學時的我,對陳玉儀的確沒大好感。但當知道她替我把情書傳到愛麗斯手中後,我已對她改觀了。再看過由她執筆的連載《難道相愛等于不分開》,我便更覺要好好的感謝她。看著這,不禁令我心隱隱作痛的想起往日跟愛麗斯的種種情境。從故事的情節,我知道陳玉儀把我和愛麗斯之間的事,換湯不換藥的化成,而我亦肯定陳玉儀已把我寫給愛麗斯的情書都看過了。直覺更告訴我,陳玉儀對我起了同情之心。

    為了報答陳玉儀往日對我的種種幫忙,再加上她是尚鎮海的女朋友,我決定在雜志社內對她多加照顧,刻意擺出跟她熟稔的樣子,事事跟她相討,這樣下來,其他員工看在眼里,便不敢欺負她了。

    可能我心知陳玉儀了解我跟愛麗斯之間的事,跟她交談的過程,我總不其然問到有關愛麗斯的事。同情歸同情,我明白陳玉儀始終是愛麗斯的好朋友,我的問題簡直是令她難為,即使她選擇模稜兩可的回答,我也不可怪她。于是我只好抑制著自己心中的欲望,擺出一副令她感到事過境遷的模樣,再寒暄好幾句後,便趕快離開她面前。

    也許一想到愛麗斯又令我心神恍惚了,步出會議室後,我竟大意地跟艷女發生踫撞,她手中的咖啡更一下子沾滿了我的外套。

    艷女熱情地為我拭干身上的咖啡,還說要替我清洗外套,但馬上便被我婉拒了。

    除了我認為沒有必要把這小事化大之外,最重要的是我外套前袋,袋了一枝驟看像筆的微型錄音機。在雜志社上班,說不定時刻都會踫上揭穿艷女跟姜仲賢私情的機會,所以我會無時無刻把這錄音機放在袋前,機會一到便把有關對話錄下來,作為對愛麗斯指證姜仲賢的證據。要是把外套交到她手上,便會被她發現這是微型錄音機而對我起了疑心,我亦會從此失去揭穿她跟姜仲賢私情的機會了,那麼我又怎可把外套交給她?

    第一天正式上班,我便開始收到艷女以陪罪作理由送上的早餐。要是只送上一天的早餐,我或會相信她真正用意是陪罪。只不過每天送上的早餐,再加上一張隨早餐送上的字條「沈康妮上」,當中的真正用意會是陪罪嗎?我想沒有這麼簡單吧!顯而易見,她是要我對「沈康妮」這名字留下深刻印象,說她所做的是為了在失去姜仲賢後找另一個替代品,應該會比較合情理。

    但若是我拒絕沈康妮的好意,恐這話傳開會說我這個新任行政總材不善解人意,所以我沒有把早餐退回,只把它轉送給陳玉儀。

    雖然,我一直全情投入工作,但在某些時候,仍會不由自主地向陳玉儀打听愛麗斯的消息。

    一個周末,尚鎖海臨時有要事辦,便托我帶陳玉儀到他已訂好位置的餐廳吃晚飯。

    不知是否多喝了一點紅酒的原故,這晚我又多問了有關愛麗斯的事。而在我苦苦追問下,陳玉儀亦顯得非常無奈。在朋友的角度而言,陳玉儀已算待我不錯,我實不應令她難做。

    所以,即使這夜我對愛麗斯有著無比的思念,我亦沒有繼續難為陳玉儀,惟有在送她回去後,便一個人再到酒吧借酒消愁。

    周末的夜市,往往都是顧客如雲,走盡擠擁的酒吧內。當我在吧台前預備點一杯威士忌加冰時,有一陣幽香流進我的鼻孔內。

    這不是愛麗斯常用的寶加利亞綠茶味香水嗎?

    我馬上動用視覺和臭覺隨著香水的味道尋覓香水的主人。

    不消一刻,我便打定香水的主人是誰了,她是個全身穿藍色的長發女子,正走向酒吧的門口。

    用同一味道的香水,穿同一款色的衣服,怎麼世上會有這樣相似的兩個人,香水的主人可會是愛麗斯嗎?

    擠擁的人群在我身前阻擋著,我不能立刻上前看過清楚,我只能目不轉晴的盯著她的背影。在她踏出酒吧轉向另一個方向時,我終于看到她的側面了,雖然我已肯定她不是愛麗斯,但卻教我感到她的臉有點熟稔,有似曾相識的感覺。

    最後我終于可越過人群走到酒吧外,但香水的女主人已不見蹤影,只留下余香繚繚。

    但這個人會是誰?怎麼我會感到她面熟?我始終想不到。

    在酒吧再逗留了好一會,我便獨自回到酒店。

    沐浴過後,我輕輕的揭開棉被,再以最輕型的動作鑽入被窩內,可惜仍是把熟睡中的姜惠賢弄醒了。她輕輕的把頭依偎在我肩上,但剛才憶念愛麗斯的思緒還沒全退,我根本沒法轉過頭便抱著另一個女人卿卿我我,甚至連輕輕的一吻也不想付出,只好內疚地裝作已呼呼大睡的狀態,令姜惠賢以為我入睡好了。

    經過一個周日,在姜惠賢面前扮演了好男朋友的角色後,我又回到雜志社工作。

    這天,看不見�上有如常的早餐,我感到不習慣的馬上召沈康妮問過清楚。不知怎地,雖然沈康妮一走進房間,我便被她身上濃烈的香水味燻得快要暈下來,但當看到她的臉,我便想起在酒吧內看見的香水女主人。

    但以沈康妮平日的打扮,以她慣常用的香水,根本就跟香水女主人有著天壤之別,一個是野玫瑰,另一個是清蘭,怎會是同一人?

    沈康妮解釋過早餐隨著她已減退的內疚心而停止送上後,我便由她回到工作崗位。但當她把房門打開,她的側面攝進我的眼內時,我感到再不能跟香水女主人相似了,即使潛意識不希望她們是同一人,仍是禁不住的問她在周未到過什麼地方消遣。雖然她的答案如我所料,卻教我對她產生了好奇。

    怎麼一個外貌如沈康妮的女人,也會在周未躲在家中看書?而她要的,還是跟愛麗斯同樣有氣質的西方名藉?真的匪夷所思。

    就是因為這點,我從廣告推廣部取了沈康妮的資料細看一遍。她跟我畢業于同一家大學,是個經濟學士,而BlueMagazine的廣告客戶更有七成是由她來負責。原來沈康妮是雜志社的財神,怪不得每天穿得像上夜總會也無人干與,如此看來沈康妮並不如我想象中不中用,她的工作態度還該頗認真,以貌取人的準確度的確很低。

    愛麗斯渡蜜月回來後,便馬上投入工作,召開大會。

    蜜月過後的愛麗斯像是圓潤了,精神也顯得份外煥發,她的美仍是教我透不過氣,令我有窒息的感覺。

    會議中,在愛麗斯說話的時候,我目不轉晴的看著她,但當別人說話時,我又只得轉移視線到講說者的臉上,現在一切已成大局,我們的身分也不同了,還是避忌一點好。我提出加入的旅游主題得到通過後,會議便得完滿結束,而我亦馬上離開雜志社,走到街上呼吸一下新鮮空氣。

    補充過剛才會議中失去的氧分後,在我步行回雜志社時,我看到沈康妮急速的從大廈走出,再登上一輛房車上。她只在房車上逗留了不到五分鐘的時間,又匆匆的下車,走回大廈里。

    這不是姜仲賢的房車嗎?蜜月回來後急不及待的偷會舊情人?姜仲賢你怎對得起愛麗斯?

    下午,陳玉儀走進我的房間,「老板已決定由沈康妮補上我的位置,跟你到瑞士。」

    我難以置信,「沈康妮是推廣員,她懂撰文嗎?」而直覺則告訴我,這是姜仲賢的意思,他有心讓沈康妮有免費旅游的機會。

    陳玉儀有點冷酷的回答︰「這是老板的意思,如有異議便親自跟她說吧!」我還來不及反應,她便離開了。

    自從吃晚飯那夜後,陳玉儀明顯刻意地跟我保持拒離,相信是因為我過了火線,在她面前說了太多有關愛麗斯的事,令她難為才弄至今天的後果。在私事上我已令她增添太多麻煩了,在公事上還是不好再令她為我粗勞吧!

    再者,由誰負責撰文根本不重要,若沈康妮寫得不好,便由雜志社的撰稿員為她更改,影響也該不大。

    出發到瑞士前的一天,我在挑選BlueMagazine舉辦的攝影比賽參賽品時,竟看到一張吸引著我的照片。相中人既不滴粉搓酥,也沒有花枝招展,她簡單的穿了一身素藍衣服,不面對鏡頭,只向著大海像在沉思的樣子,實在教人心動。相中人雖換了一身打扮,但我仍能認出,她是BlueMagazine的員工沈康妮。

    既然我將有九天的時間跟她在瑞士工作,令自己的眼楮稍為好過也不算過分吧!于是我召她來到我的房間,說明我希望她在瑞士作相中人的打扮。

    不知怎地,每次跟沈康妮閑談多兩句後,我便像對她有多點認識,而每次都會令我對她改觀一丁點。

    出發到瑞士的晚上,姜惠賢因為沾上風寒,所以沒送我到機場。但自踏出酒店房門的一刻,我便有著相當輕松的感覺,是因為有九天可做回自己,還是有九天不用跟不是心中所愛的女人同眠?我知道,我實在有負小姜。

    拿著登機證步入機艙,走近座位,已看到改了一身素淡打扮的沈康妮正坐在鄰位看著西方名著。

    當我坐下來後,我竟意外地嗅到一陣令我魂牽夢掛的香水味,得沈康妮確認是寶加利亞的綠茶味香水後,雖然她親自否認,但我仍肯定沈康妮便是在酒吧出現的女人。

    看著這個一身全藍,喜歡看書,又涂寶加利亞綠茶味香水的沈康妮,令我不其然的想起愛麗斯。雖然沈康妮絕不能跟愛麗斯相比,而她們的樣貌也不相似,但形態上實在有太多相同之處了。

    怪不得姜仲賢會跟沈康妮有私情,原來他的品味沒有大差別,愛麗斯跟沈康妮根本就有著很多共通點,只不過是我沒有看得全面而已。

    那麼,單憑兩次私下會面,便判定姜仲賢和沈康妮有染,這又可會不夠全面?

    不,我不應因為沈康妮的外表有點像愛麗斯,而一下子輕懈起來,我當再加留意,方下判斷。

    在瑞士的九天旅程中,我跟沈康妮的獨處時刻多了,我們的溝通固然亦多了。而跟她閑談之間,我不單沒發現任何有關她跟姜仲賢有染的蛛絲馬跡,我還發現這個女人的性格,完全比我想象中好。

    在瑞士的第四天開始,我對沈康妮的懷疑已消除,亦把衣袋里的筆型微型錄音機擱在酒店的房間了。

    沈康妮就像瑞士一樣,需要時間去欣賞,需要付出時間去相處,假使只是跟她擦身而過,你便會被她的外表瞞騙,看不清也猜不透。

    平日在雜志社看到的沈康妮,根本是為著生活而戴上面具做人,而真正的她,其實自重有自尊和有理想,性格還豁達開朗。她可以勇敢地承認在大學時偷窺我,也可以不顧儀態的把一片又一片的朱古力放進嘴巴內,亦可肆無忌旦的跟我說起愛情觀來。跟她一起,令我好有自然和舒服的感覺,就連因為愛麗斯而埋藏在心中多時的憂郁,亦頓時忘卻。

    我還暗中把沈康妮和愛麗斯作出比較,記得在愛麗斯面前,我只得像個搖尾乞憐的喪家犬,就連自己的性格也得完全埋沒,也許這便是太愛的緣故,令我全無自我吧!但跟沈康妮一起呢?我既可在放松的情況下尋回自我,做回自己之余,又可跟她談天說地,大笑大叫,做人根本就該如此。

    怎麼沈康妮在我心中的位置,好像已超越愛麗斯?難道我已不自覺地愛上她?不,不可以,我曾許下承諾,在愛麗斯之後,我愛的人一定要是姜惠賢,我實不該對沈康妮多心。

    回程前的一晚,我跟沈康妮都喝多了,我們在電梯內的對望,根本就是熱吻的前奏。只不過,我仍是強制心中的欲望,沒有做出任何對不起姜惠賢的事。

    為討沈康妮的歡心,回到香港,我每天都會為她送上一片購自瑞士的朱古力。但在雜志社里的她,回復了野艷打扮後,彷佛也變成另一個人似的,只冷冷的收下朱古力,沒有跟我說一聲多謝。除此之外,偶然跟她面對面的踫上,她就連跟我打一個招待的動作也省回,目光更不願跟我接觸。

    我知道,她為著我的身分而逃避我。

    看到沈康妮這種態度,我亦不忘警剔自己,我是姜惠賢的男朋友。

    一個下班的黃昏,天下著傾盆大雨,看到沈康妮站在大廈門前,我只不過是出于好心提出送她一程,但她帶著一對憂郁的眼楮,以等朋友為理由拒絕了我的好意。

    對!她的做法絕對正確,我們的關系只是同事,我實在用不著對她特別殷勤。

    但當車子駛到紅綠燈前停下來時,我又看見身穿紅色套裝的沈康妮,冒雨在街上狂奔,雨水都把她的頭發衣履弄濕了,而她的高跟鞋更被泥濘沾污得髒兮兮。這�x那的沈康妮,簡直像朵野玫瑰,在野外任由風吹雨打,令我見猶憐。

    根本就沒有朋友接她,為什麼要找來這樣的借口來拒絕我的好意?而她眼中的憂郁,又是誰帶給她的?我實在不忍看見這樣的一個沈康妮。

    我馬上改變行車路線,不回酒店,往沈康妮的家駛去。

    一路中,我已跟自己說了千遍,不可沖動,只問候一兩句,待沈康妮的心情好轉便回去吧!姜惠賢在酒店等我。

    但人的情欲又怎能一輩子被抑制著?

    當大門打開,當我看到一個臉上沾滿不知是淚還是雨的沈康妮後,我已不能冷靜地說什麼客氣問候話,而是直接了當的問她為何要逃避我。她的答案如我所料,是為了姜惠賢。

    要是為了一個我不愛的姜惠賢,而令一個我愛而她又愛我的沈康妮受苦,值嗎?我不知道,我只知當沈康妮決意逐客,把門關上之際,我會不顧一切用手擋門,至令手背馬上變得又紅又腫,但我仍是沒知覺,因為我只想在這刻讓沈康妮知道我愛她。

    在沈康妮家中待了一整夜,黎明時分我決定回酒店跟姜惠賢說分手。

    回到酒店,我看到姜惠賢一臉倦容的坐在沙化上。

    「整夜沒睡嗎?」

    姜惠賢沒追問我為什麼在外頭留至通宵達旦,只回答︰「在等你回來嘛!」她站起來替我把外套除下,發現我的手指被繃帶包住了,「干什麼你的手……」

    我打斷她的話,「為什麼不問我昨夜到哪里去?」

    「兩個人相處,最重要是信任,我信你已足夠,還為何要多問?」

    姜惠賢越是體貼,我越是內疚,但也不得不把實話說出,「小姜,對不起!我……」

    姜惠賢連忙用手掩著我的嘴巴,搶說︰「我有個好消息要讓你知道。」

    「什麼好消息?」

    「我的月經已兩個月沒來了,我想我有了身孕。」

    我簡直不能相信小姜的話,目瞪口呆的看著她。

    姜惠賢再重申,「你听到了嗎?我想我有了兩個月身孕。」

    我實在不能相信這個事實,雙腳還微微的在顫抖。

    什麼是天意弄人?這刻我知道了。

    那麼,分手的事我還應說出口嗎?

    要是為了腹中塊肉而跟姜惠賢一起,負的不只是她,還有我們的孩子和沈康妮。但我又該怎樣把話說出來呢?我實在不知道,我的心煩亂無緒,像一團亂麻,原來已想好要跟姜惠賢說的話亦一下子吞回肚中。

    經過了這麼多事,終于讓我找到一個愛我而我又愛的人,我知道跟沈康妮一起,我會得到無比的快樂,但姜惠賢便會因我離去變成單身媽媽,孩子亦會在單親家庭成長。但要是我留下的話,受傷的便會是沈康妮,而我往後的日子亦不會活得快樂。每個決定都會令兩個人痛苦,我真不知如何取舍。

    待姜惠賢入睡後,我茫然地回到雜志社,希望跟沈康妮好好的商量對策,但收到人事部的通知,她已辭職去了。

    心已大亂的我得知這消息後,更如熱鍋上的螞蟻,我馬上趕到沈康妮的住所去。但門鈴響了多時,仍得不到響應,我怕沈康妮會一時想不開閉門做傻事,便像發瘋似的用力敲著大門。

    聲響把鄰居都驚動了,鄰家的一位女士走出來,「找沈小姐嗎?」

    「對!她沒上班,我怕她生了意外。」

    「這位先生別擔心吧!沈小姐今早拉著兩個大皮箱離去了。」

    「她有說會到什麼地方嗎?」

    「她沒說清楚要到什麼地方,只說很想念家人,便跟我道別了。」

    為什麼不跟我交代一下,便無疾而終的走了,是她早已預計到我下不了決策,不想令我難為,自動退出?

    再回到雜志社時,我頹然的回到辦公室內,腦袋什麼都想不到,偶爾看到沈康妮的坐位懸空著,睹物思人就更令我覺肝腸寸斷。

    沈康妮突然離職,令推廣部一時大亂,愛麗斯的秘書已多次通傳說要跟我開緊急會議,但我仍是遲遲走不出房間。

    再過一會,秘書又再從內線催促了。

    我心煩氣躁的走到愛麗斯的房間,「我的心已夠煩了,不要再令我煩上加煩好嘛?」說罷這番話,愛麗斯跟秘書都目瞪口呆的看著我,我方知道剛才實是失態。

    愛麗斯冷靜地叫秘書退出,令這個空間只剩下我倆,而這亦是我加入BlueMagazine以來,第一次跟她獨處一室。

    我冷嘲道︰「你終于願意跟我單獨見面了。」

    愛麗斯點點頭,「因為,我知道從前的種種已正式成為過去。」

    愛麗斯說得沒錯,我跟她的故事亦該是時候完結了。而我此刻亦明白到,從前就只因為得不到,這個故事才在我心中一直沒完結,要是我們早已一起,說不定這個故事早已劃上句號。

    但心情不好的我仍不客氣說︰「你便可瀟灑的說出這句話,但你又可想過我為了你,現在仍在受苦?」

    「我不認同你的說法,我的出現,並沒有令你受苦。」

    「你有沒有想清楚剛才你在說什麼?」

    愛麗斯淡然一笑,「我的腦筋非常清醒,因為我的出現,令你知道什麼是真真正正的愛,又哪有令你受苦?」

    「為什麼你會這樣說?」難道她已看出我跟沈康妮的事?

    「記得在婚禮上看見你的時候,雖然有惠賢在你身旁,你的臉依然是緊繃繃的不得歡松。但自你在瑞士回來後,我便看到你整個人都改變了,雖然你每每會表現出拘謹的一面,但仍是掩不了你神精煥發充滿生機的樣子,更令我不其然的想起當日在牛津的你。」我不可思議的看著愛麗斯,想不到她竟會這樣觀察入微。

    難怪人們常說沐浴在愛河中的情侶是有別的一個樣子,會給人如沐春風的感覺,原來這些話都是真的。

    愛麗斯接下說︰「所以我知道你已找到自己喜歡的人,而這個人,要是我沒猜錯的話,應該是沈康妮。」

    從前,我是多麼渴望此情此境發生,跟愛麗斯單獨的好好談一次,但今天呢?終于發生了,但原來我的心亦隨著沈康妮的出現,對于眼前的境況,已無任何震撼感覺,而對著眼前仍是美得如畫中仙子,冰雪聰明的愛麗斯,我只有如常人一樣抱著欣賞的態度面對。

    我把心聲無奈的說出,「雖然是找到了我愛的人,但卻又同時陷入不懂取舍的苦況。」

    「既然已知道自己所愛是誰,你還要選擇什麼?難道你舍不得舒適的生活,高薪的職位,姜惠賢的家財?」

    「當然不是,惠賢有了身孕。」

    愛麗斯先愕然,再輕輕一笑,「沒可能吧!」

    「怎麼沒可能,是她親口告訴我的。」

    愛麗斯仍持已見的搖搖頭,「昨天我跟她吃晚飯時,她還為了突如其來的月事,匆忙到附近的便利店買衛生用品,又怎會有了身孕?」

    「你肯定?」

    愛麗斯堅定不疑的點頭。

    但我仍伯想不透,「說到底小姜都是姜仲賢的妹妹,為什麼你會倒戈相向,把這事告訴我,難道你想令她傷心嗎?」

    「我當然不想令惠賢傷心,只不過,我眼見的你根本就不是真心愛她,再者你留下來始終對我沒好處,我是誠心不想你再次錯失所愛的人。」

    我實在對愛麗斯誠心佩服,感激道︰「多謝你,愛麗斯。」

    「我想愛麗斯這個名字,該是時候隨著沈康妮的出現而消失了,請你緊記我的名字是藍淼。」

    藍淼說得沒錯,愛麗斯的故事已徹頭徹尾的完結,我該好好迎接新的一個故事,我和沈康妮的故事。

    我馬上回到酒店,仍在熟睡中的姜惠賢沒被我吵醒,我靜靜地走到洗手間檢查,一切如藍淼所言,我看到垃圾箱內有用過的衛生用品。

    雖然姜惠賢向我撒謊,但她之所以這樣做,無非只為了留著我。記得當初決定佔有她,也無非是為了阻止藍淼跟姜仲賢結婚,我又何不卑鄙?原來每個人都有陰暗的一面,試煉一到,便原形畢露,既然人人如此,我又何必羞愧?更何苦要怪責姜惠賢?

    我靜心的等待,數小時後姜惠賢終于醒來了。

    看到我坐在沙發上,姜惠賢意外地謂︰「這麼早便下班?」

    我頜首,「有點累,所以早回來了。」

    姜惠賢顯然帶點慌亂的地走進洗手間內,一輪的沖廁聲後,又變得泰若自如的走出來坐在我身旁。她到洗手間做過什麼?還需多言。

    沉默片刻,我先開聲說︰「小姜,我想我們還是分手吧!」

    「不是跟我說笑嘛?」

    「我是認真的。」

    姜惠賢的聲音都顫抖起來了,「那麼我腹中塊肉……」

    我截停了她,「要是我只為了這個原因而留下,我為的便只是責任而不是愛,你稀罕嗎?」我不忍心揭穿她的謊話。

    「稀罕,只要有你在我身邊,我不會計較你留下來的原因。」

    「留住一個人,但留不到他的心,就等同留著一個沒靈魂的軀殼,有什麼意義?」

    姜惠賢沒回答,眼角的淚水卻慢慢往下流。

    看著淚如涌的姜惠賢,我還是狠心地要她接受現實,「理智一點吧!從頭至尾,我對你都不是愛而只是感激,難道你不知道嗎?」

    姜惠賢在啕哭,站起來說︰「不!既然大哥已輸,你愛的就不是她而是我。」

    「小姜,你說什麼,姜大哥輸了什麼?」

    姜惠賢瞪大眼搖搖頭的看著我,像在後悔自己沖口而出說錯話般。

    「你們以我作賭注?」

    姜惠賢崩潰地坐到地上,然後淚花四濺著把整件事說出來。

    沈康妮跟姜仲賢果然沒有私情,秘密會面就只為了這件事。

    我簡直難以置信,「你們怎可把人的感情作賭注?」

    「是因為我對你有信心,當大哥把沈康妮失敗的消息告訴我時,我還以為自己贏了你,贏了全世界,但當你回來的時候,看到你對著我時那一副無奈表情,我已心中有數,知道即使沈康妮任務失敗,你的心仍是跑掉了,所以我在一時情急下,端出有身孕這個謊話來,希望把你留下。」

    我憐惜地把姜惠賢納入懷內。

    姜惠賢嗚呼咽道︰「你恨我嗎?」我又何不是因為藍淼而跟姜惠賢在一起,說到底整件事的前因後果也是由我而起,姜惠賢也是受害者,我又怎會恨她。

    「我不恨你。」

    「那麼我們一同回到牛津,離開這個險惡之地吧!」姜惠賢在哀求。

    「我雖不恨你,但也沒可能跟你再下去了。」

    「那麼,你是要找她嗎?」

    我點點頭。

    「你肯定她會真心愛你?」

    「因為她的任務根本沒有失敗。」但沈康妮仍放棄豐厚的酬金說任務失敗,就是不想令我難為。

    姜惠賢疑信參半的推開我,「你已對她說我愛你?」

    女人是世上最易哄,亦是最絕情的動物,既然已決定離開姜惠賢,在她心中留下一個好印象,只會令她忘不了我,既然如此,我還何必要說謊?倒不如撇脫地把事實說出來,令她決絕地忘記符志遠這個人吧!

    「你說得沒錯,我已跟她說我愛你,而從她的眼神中,我也知道她愛我。」

    姜惠賢已再說不出任何一句話,而我亦把行李收拾好,離開酒店,離開姜家的範圍,離開這個根本不屬我的世界。

    也許,愛情是最不可用常理解釋的,記得第一眼看到沈康妮的時候,我怎樣也想不到我會有一天為了她而離開姜惠賢,為了她而忘記藍淼。

    我沒多猶豫,便到機場選擇乘踏最快起飛往紐西蘭的一班航機。

    紐西蘭地大人少,由華人開設的農場更加少之又少,而農場主人姓沈的就只有一家。所以我只花了兩星期的時間,便把這一切都打听到了。

    雖說這只是個農場,但由于地大的緣故,小小農場里都已擁有一片綠油油的草地和小山崗,牛羊像各分黨派似的,有些自由自在散步,有些定下來像休憩般,互不侵犯,非常融洽。

    當我預備前往屋舍時,小山崗突然傳來「喲噢!」這叫聲。這不是沈康妮的聲音嗎?在瑞士時我不就曾跟她這樣的大叫「喲噢!」

    我馬上走往小山崗,果然看見一個穿了藍恤衫和藍吊帶牛仔褲的沈康妮,她正背向我,凝視著小山崗的另一處。

    我在沈康妮冷不妨之際,在她背後也大叫「喲噢!」一聲。

    突如其來的叫聲令她謊忙的轉過身來。

    當沈康妮看到我的臉時,先是驚喜地眼泛淚光。再看看我曾被她弄傷的手,發覺手上繃帶已拆後便換上一副凶巴巴的表情,還雙手交迭以背對著我。

    我不禁嘲笑道︰「難道人的感情越是復雜便越真摯?」

    「都不知你在說什麼?」沈康妮明顯地有點忸怩,「為什麼你會來到這里?」

    「既然有人為了我連豐厚的酬金也放棄了,不來探望她好像有點絕情吧!」

    沈康妮把身軀轉回,有點愕然的說︰「已知道這件事嗎?」

    看著把頭發束成兩條大辮子的沈康妮,我忍不住笑了出來。

    「好笑嗎?」

    「我只是想不到有機會看到沈康妮的村女做型。」

    「我做的事,不是要在別人想象之內,而是要令自己滿意。」

    「那麼,我剛才說的話又對嗎?」

    沈康妮反問道︰「什麼話?」

    「放棄豐厚的酬金是為了不令我難為,對嗎?」

    「很想知道答案?」

    其實,答案早已在我心中,只不過我仍想由沈康妮親口說出,所以我點點頭。

    「那麼,你先回答我一個問題吧!」

    「請問。」

    「你可會認為人的一生就只可愛一次嗎?」

    「為什麼在這個時候,要問這樣的一個怪問題?」

    「我看過陳玉儀寫的連載,當中的男主角就認為人的一生只可愛一次,不知你又有何想法?」

    明白了,沈康妮不是想知道我跟男主角的想法有何分別,其實她已猜到我是故事中的男主角,她怕我仍沒放下女主角。

    我小心翼翼的回答︰「我認為,人的一生只可愛一次,但……」

    我還沒說完,沈康妮已氣巴巴的打斷我的話,「既然只可愛一次,又為什麼要長途跋涉來到這里?」說罷,便往山崗跑下去。幸好我身手敏捷,一下子便把她拉住,再擁入懷內。

    我氣急敗壞的說︰「我的話還沒說完,別這麼沖動好嘛?」

    沈康妮又順從地說︰「快說吧!」

    跟沈康妮在一起,我可以表現真我的一面,不似在藍淼面前說起話來要避重就輕,也不用像在姜惠賢面前連走步路也要虛情假意,我就是喜歡這種感覺。

    「人的一生的確只可愛一次,但那一段才稱得上是真正的愛呢?就不是每個人都能分辨出了。」

    「那麼你又能分辨出嗎?」

    「從前,我一直以為這一次都已來過,然後逝去了,但原來這只個夢,更可說從沒發生。而現在我終于明白什麼是真愛,因為我已找到你。」

    沈康妮還有問題,「要不是我回來這里,你還會到什麼地方找我?」

    「我會耐心地等待至明年一月,在代堡舉行的國際熱氣球節里尋找你。」

    沈康妮笑問︰「你仍記著這個約定?」

    我點點頭,「即使現在已不在BlueMagazine工作,我仍記得這個約定,更將會實行這個承諾,跟你一起再游瑞士,讓你慢慢的對它作出更深的了解。」

    沈康妮把雙臂掛在我的頸上,然後輕輕往我的唇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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