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區的醫院里，唐茵拎著一盒果品，抱著一捧鮮花，腳下的高跟鞋踏得走廊地板“嗒嗒”響，直挺挺地一路走到楊惠子所在的病房。
到了病房門口她停了一下，先是听了听里面的動靜，確認里面沒有太多人，不然發生沖突的話可不好對付，雖然她已經叫了幾個人在醫院外侯著以備不測了，但她想就楊惠子那瘋女人指不定能做出什麼呢，她還是小心點好。
除了這，她內心還有一些掙扎，這是定了心來道歉的啊，可道歉這種事她真的不擅長。
她咬咬牙，敲了門，門里有一個聲音問她是誰，不是楊惠子的聲音，她沒有回答，因為回答了沒準就進不去了，就繼續敲了幾下。
門打開了，開門的是一個容貌跟楊惠子有點相似，但穿著打扮一般，樣貌樸素清純的女孩子，看起來應該也就十七八歲，跟唐茵差不多大，可兩人相對站著卻有天差地別之感。
她問︰“你是？”
唐茵說︰“我來看楊惠子的，她是住這間吧？”這是一間豪華病房，從門邊看進去看不到里間的情況，加上看到這麼個女孩子，唐茵嚴重懷疑小五他們打听來的消息有誤。
女孩子明朗地笑起來，點頭說︰“是啊，我姐就在這，在里面呢。”
原來是楊惠子的妹妹，恐怕平日里在“紅旗”里跟她稱姐妹的人也不在少數吧，可這會兒她失勢了，陪她住院的就只有這麼個妹妹。
唐茵邊往里面走，一面將帶來的禮品交給這個女孩子，她還不停說謝謝，唐茵都不敢想要是她知道了自己就是害的她姐姐住院的人的話會是什麼反應。
女孩子推開里邊的門，歡歡喜喜地對里面的人說︰“姐！有人來探病！”
唐茵都做好心理準備了，沒準踏進去的下一秒就會面臨一場“腥風血雨”，沒準得知真相的楊惠子她妹會直接把果盒砸到她臉上，沒準楊惠子會向她丟來一把刀什麼的……
但她沒想到的是，一切平靜。
一只腿打了石膏吊在半空中，額頭上纏著紗布，穿著病號服的楊惠子正靠在床頭，靜靜地地削著一個隻果，抬眼看到唐茵，她也只不過是目光顫動了下，面對突然造訪的唐茵，她看不出喜怒，對她妹妹說︰“嗯。娟子，你去外面給咱倆買午飯去吧，醫院的飯姐不愛吃，你給姐買份面吧。”
楊娟子奇怪地看看她和唐茵，放下東西︰“好，姐，我這就去。”
楊娟子出去之後，唐茵站在楊惠子窗前跟她對視，唐茵倒有些不知所措了，打架吵架她應付得來，可這情況，她只覺得尷尬，不知道怎麼開口。
楊惠子先開口，淺淡地冷笑著說︰“我知道你們遲早回來找我的，但沒想到你這麼快就來了。”
唐茵被她這話惹得有些惱火，“你還真把自己當回事兒。”
楊惠子說︰“都到這來了，就別嘴硬了。你能把我整進醫院，能把我搞垮，可“紅旗”你就搞不定了吧？想想也是啊，“紅旗”哪是你們想的那麼簡單的，你們幾個小孩子要學的還多著呢。”
雖然她說的是事實，但唐茵就是不服氣，“別小孩子小孩子的，你也不想想你說的小孩子是什麼人，一個是取代了張海飛的東區一哥，一個是你現在躺在這里的原因，你還拽個什麼勁？”
“好，不以年齡論英雄。”楊惠子看著唐茵，笑意加深，不是之前的冷笑了，而是有些玩味的審量︰“你跟許亦安也算是異軍突起吧，我們這些年紀大的。一不小心就被你們趕在前面，給擠下台了。哼，也真是好笑啊。”
“不過我挺同情你們的。”她嘆氣說。
唐茵瞪了她一眼︰“要你同情個毛線啊？”
楊惠子看著唐茵說︰“我也是十幾歲就出來混了，所以啊，我都明白，你們現在看起來牛哄哄的，卻都是可憐的孩子，要是不可憐的話，怎麼會變成這樣？有人管教的話哪個孩子會往“紅旗”那樣的地方鑽？”
“閉嘴！別他媽廢話！”唐茵以為她想打感情牌，不屑與她多說。
楊惠子就立即變了一副嘴臉，直截了當地說︰“那好，我們就來說實在的，要想我回去幫你做事的話，報酬得先談好吧？”
唐茵問︰“你有什麼條件？想要多少？”
楊惠子明顯早就準備好這場談判了，爽快地說︰“還是由我全權管理“紅旗”，我每個月都按規矩給你們統賬，如果要談生意，我無條件地支持，並幫你們接待，但我要百分之六十的純利潤。”
“百分之六十？”還好許亦安之前說的“百分之五十”已經給唐茵一個心理底線了，不然她還真會被楊惠子的報價給嚇到。
即便如此，她還是裝作驚訝︰“你做夢吧？“紅旗”是全部用暗場的錢開的，之前你獨吞的事兒都沒找你算賬了，這下你還想要百分之六十的純利潤？你想得太美了吧？”
楊惠子沒有準備松口的樣子︰“百分之六十就百分之六十，我這已經算是很讓步了，很妥協了，你們也知道，“紅旗”的活可不好干，要不是為了錢，誰願意當老褒子啊？沒有足夠的錢，我可不願意再被人說是拉皮，條的，我過我自己的清淨日子去，跟東區劃開界限。”
唐茵噗嗤笑了出來︰“搞笑吧你？你以為你到現在了還能撇的請？就算你撂手不干了，我們也不會讓你好過的，你放心，要栽就一起栽唄，我們生意做不了，你日子也別過了。”
楊惠子睨著唐茵，說︰“你不用唬我，我也不是那麼願意過清淨日子，再談談吧。”
“能談就好。”唐茵與她對視，說︰“這樣吧，我跟你一起管“紅旗”，給你百分之四十的純利潤。”
“一起管？是為了監視吧？”她冷笑說。
唐茵說︰“我沒那麼閑，但這畢竟是我們的生意，我們不可能再由著你來。”
看著唐茵，她似乎有什麼想說的，到嘴邊還是放棄了，轉而說︰“可百分之四十不行，太少了。”
唐茵摁了下她扎著輸液針的手背，說︰“不少了，姐姐啊，不要太貪心了。”
楊惠子低下頭想了一下，抬頭，淡然地笑著︰“好，百分之四十就百分之四十吧，但是大安哥如果要招待誰，還是得我出面，我不喜歡被排除在外。”
“可以。好，成交。”唐茵坐直身子，滿意地點頭。
談完了，楊娟子還沒有回來，唐茵還沒有打算離開的意思，她說︰“其實還有幾個問題我有點搞不懂。”
“什麼問題？你問吧？”楊惠子說。
唐茵瞥了眼窗外︰“你就這麼爽快地答應了？經過了這些事？你還想回“紅旗”？你就不怕你再沒法在那站住腳了嗎？”
楊惠子似乎在笑她幼稚，回答說︰“經過這些沒面子的事，我再回那去肯定是有壓力的，可這又如何呢？怕沒面子？怕被看不起？這些都不是最可怕的吧？其實這些對我來說早就不算什麼了。因為我從來不覺得自己比“紅旗”地下的那些女的好多少，我從來沒有瞧不起她們，她們也沒那資格笑話我，所以還是會坦坦蕩蕩地滾回去的，繼續壓在她們頭上作威作福，大家都是出來賣的，誰笑話誰啊？”
“哼。”唐茵看不慣她這疏闊的樣子，再諷她︰“你是比她們好多了，最起碼你比較會找買家啊。”
她一點也不介懷，點點頭︰“是啊，我把自己賣給張海飛這麼多年，總算也是賣對了，現在也熬出頭，說到底，我還得謝謝你們呢，要不是你們這幾個孩子這麼折騰，那我還只能憋屈地做他的女人。”
她話說得挺真誠的，唐茵卻不信，不是真的瞧不起她，而是有些嫉妒她，說真的唐茵真的有些嫉妒楊惠子，她嫉妒她能這麼坦然地接受這些事情，嫉妒她的淡定，嫉妒她這麼清醒地知道自己要什麼。
“那不客氣啊，希望以後合作愉快。”
外面門打開了，是楊娟子回來了，她們的對話也該結束了。唐茵就苦笑著說了這麼一句話。
收起了互諷，收起了針鋒相對，氣氛緩和。楊惠子看看唐茵，輕松地笑了下，唐茵問她笑什麼，她指指唐茵額頭上的傷口又指指自己受傷的額頭。
唐茵懂了，也覺得有些巧了，不是那麼憎惡這個差點把自己推下樓梯的女人了，苦笑了下︰“我們都磕磕撞撞地撞得自己一頭傷。”
娟子拎著吃的進病房了，對唐茵笑笑，從袋子里拿出一杯溫熱的綠茶，遞給唐茵，說︰“就想著你應該還沒走呢，就給你也帶了一杯紅茶，天太冷了，喝點熱的暖暖吧，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歡喝紅茶。”
唐茵看著她遞到面前的這杯裝在透明塑封杯中的綠色飲料愣了下，“紅茶？”她疑惑地看向楊惠子，楊惠子給了她一個難言的眼神，對她微微點頭。
唐茵明白了，沒有表現出異常，只是接過了飲料，抬頭看娟子說︰“謝謝。”
因為唐茵的裝扮，楊娟子還以為她比自己大很多，就一邊給楊惠子布置小餐桌，一邊問她︰“姐，這個姐姐跟你是一個公司的嗎？難得見到你同事，還是這麼漂亮的姐姐啊。”
楊惠子與唐茵目光又相接，唐茵什麼都沒說，楊惠子應和妹妹︰“是啊，都一起工作的。”
原來誰也沒比誰更坦蕩。
楊娟子一臉認真地對唐茵說︰“姐姐你也要小心啊，我姐都摔成這樣了，那個你們公司的樓梯還沒修好吧？你下樓的時候可要當點心。”
唐茵點頭︰“我會小心的。”（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