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未落,地面震動起來,幾棵樹仿佛被巨人摧折、轟然倒地,碩大的根須撬起一座座小土丘,掀起的煙塵迷了男孩的眼楮。
德拉科慌不擇路地退後躲閃,以為召喚出了什麼問題,在心里痛罵對方不靠譜。
動靜漸漸平息下來,他听見似曾相識的嘶吼,勉強睜開眼,卻只看到一閃而逝的銀白蛇尾——
尾巴尖上的銀質圓環,花紋有點眼熟。
小少爺一驚,猜到這次恐怕是他闖了禍,他一邊祈禱不要引起太多注意,一邊趕緊爬起來追上去。
可惜事與願違。
林子里動靜這麼大,樹又倒了一大片……底下發生了什麼,從高處可以看得很清楚。
而光是樹林wai wei就有三棟別墅,除了馬爾福們租下的那一棟空著,德拉庫爾那棟和格蘭芬多的房子里都有人在。
其中波特夫人運氣最佳——她剛好在二樓的窗戶邊上,有幸看清了全程。
“那是什麼?”她輕輕笑了,對著空氣溫柔地說道,“你好像知道點什麼,是不是?”
沒有人回答,她卻從腦子里听到了答案。
“得了吧,親愛的,我們都很清楚那是誰……”女巫饒有趣味地眨了眨眼,漂亮的眼窩里嵌著一對上好的鴿血紅,“不得不說,我很驚訝。”
“一個血統骯髒、出身低賤的女巫,竟然有幸得到這種機遇……梅林有的時候真的很不公平。”
“不不不,你一直以來都搞錯了,我不是針對某個人。”
“那些背叛我的斯萊特林,自甘墮落的斯萊特林,追隨冒牌貨的斯萊特林……他們全都要死。”
“至于那個冒牌貨湯姆——你以為我發現林子里那一位之後,他對我還有用處嗎?”她听見門外的腳步聲,優哉游哉地把已經毫無價值的掛墜盒藏回原處,倚在窗邊試圖看清楚後續,“哈,‘你的兒子’?你怎麼敢稱神是你的兒子……你配嗎……”
“莉莉?”房門被粗暴地打開,西里斯一眼就看見站在窗前,背對著門口的女巫,“你怎麼在我房間里!?”
背對著他的紅發女巫突然發出一聲尖叫,踉蹌著跌倒,還手腳並用地向後爬。
格蘭芬多趕緊上前拉她起來,發現那雙綠色的眼楮里溢滿淚水。
“你怎麼了?”西里斯有些無措,“我不是有意責怪你——”
“不,不……哦,西里斯……”莉莉渾身上下不住發抖,她抓著男巫的胳膊站起來,飛快地看了一眼窗戶外面——那里只剩下狼藉和遠山,巨蛇和小巫師不見蹤影。
“謝謝,我沒事,我只是……嚇壞了。”女巫漸漸平靜下來,用尋常的口吻掩住內心的矛盾和決絕,“看吶,這太可怕了。”
西里斯憂心忡忡地點頭贊同。
他正是听見動靜,才飛奔上樓確認對方的安危,只是沒想到她不在自己的房間,卻跑來了他這里。
把女巫送回房間休息之後,他立刻回來檢查“那個東西”的狀態。
萬幸,斯萊特林的掛墜盒,完好無損地呆在地板的縫隙里。
格蘭芬多松了一口氣。
他按照鄧布利多指示,從家養小精靈克利切那里取得了這個xie e的物件。
下一步任務是消滅上面附著的惡靈,或者把它交給湯姆里德爾。
但是前者他做不到——這個xie e的掛墜盒總是讓他看到過去那些黑暗而痛苦的回憶,甚至引誘他把它帶到這里……後者則沒有找到合適的時機,而且他不信任那個油腔滑調的黑魔法防御術教授。
莉莉是他的朋友,她剛醒來沒多久,精神狀態不太穩定……西里斯自己都無法抵擋掛墜盒的you huo,更不能讓她接觸危險。
對波特母子的愧疚,讓曾經的浪子學著負起責任,但是如果莉莉已經有所察覺,他就很難繼續隱瞞……
得趕緊把這個東西處理掉,實在不行……就給里德爾。
粗心大意的格蘭芬多沒發覺掛墜盒里少了點東西——那些xie e的氣息、無時無刻不在試圖引誘他的存在,不見了。
除了把自己反鎖在房間里、焦躁不安思考對策的格蘭芬多女巫,誰也不知道掛墜盒里的魂片,已經被實質上控制她身體的伏地魔據為己有。
現實總是比小說更諷刺。
她昏迷時他們叫她“達米夫人”,現在她終于真的淪為傀儡。
“傀儡?”
“不不,我不這麼認為。”碧綠的雙瞳很快又被血色浸染,嬰兒一邊整合掛墜盒的力量和記憶,一邊悠閑地羞辱那個完全由他支配的靈魂,“親愛的莉莉,盡管完全沒有資格,但你的確是一個很好的助手……或者說,幫凶。”
“如果你在發現我的第一時間,就選擇自我了斷,我沒有機會成長到今天這個地步。”
“你的貪婪和私心造就了今天的我,我應該感謝——這是什麼?”
魂片在從掛墜盒中攫取到的戰利品中,發現了極為荒唐的東西。
那是絕對不是黑魔王——真正的黑魔王,而不是其他世界的冒牌貨——的記憶,一場可憎可笑的鬧劇,一段無疾而終又無處安放的感情。
嬰兒勃然大怒,認定這是那個低賤的冒牌貨的東西。
而他,真正的黑魔王絕不需要“愛情”。
嬰兒匆匆將這些不潔的、不屬于他的部分剝離,那些記憶中的每一個畫面都令他作嘔。
他發誓要將那兩個膽敢褻瀆黑魔王之名的罪人剝皮拆骨,要把他們投進最深最黑,最恐怖的地獄……
不,不,他要他們懷著絕望和怨恨,自己走進地獄。
而這些“可恥”部分真正的主人,對掛墜盒的遭遇毫無察覺。
——一直以來,他都是根據自身力量的恢復判斷此間伏地魔的消亡程度,掛墜盒名亡而實存,湯姆的魔力閾值並未提高。
何況他現在也無暇關心其他事。
他又一次听見了那個要他歸順、臣服的聲音——比上次深沉威嚴得多,如果說上一次他得到的是一個狂妄暴君的命令,這一次便是神祗平靜的要求。
而且這一次,他不是唯一一個感受到的人。
其他巫師依然毫無反應,但是屋外的巨龍卻紛紛敬畏地低下頭顱。
屋子里的人還在無休止地爭執,屋外惴惴不安的飼養員低著頭檢查一頭龍的肚皮,對這整齊劃一的不尋常舉動一無所知。
只有黑魔王走出屋子,將這些龍一瞬間的臣服看在那雙冷漠的眼中。
這些龐然大物相比千年之前無疑衰弱了許多,但是在對世界的感知方面,它們依然有著遠比巫師敏銳的嗅覺。
湯姆以前懷疑過希爾,現在卻若有所悟。
他有一種模糊的感覺,這個聲音不是他的某一位祖先,不是某一位巫師,甚至不是某一種生物……
這個聲音,是世界。
世界太過精妙復雜,不能獨立發聲,它需要代言人。
代言人被稱為“神”。
年輕的神回頭瞥了一眼身後吃力追逐的金發男孩,余怒未消,又忍不住心軟,覺得事情變得有點棘手。
跟少爺吵完架,希爾原本打算回房子里待著,但是他突然感覺到身體有一點不尋常的變化。
心髒仿佛被火灼烤,皮膚拉扯變形,四肢百骸開始斷裂重接……他即將蛻變。
他有所預感,第一時間意識到不能在這里,于是“小把戲”去了霍格沃茨城堡外的禁林。
其實他腦子里第一個浮現的地方是密室——那也剛好是最安全的地點,但是他本能地排斥那里。
也許是湯姆的緣故,也許不是。
不過禁林也一樣安全。
獵場看守放了假,其他生物沒有誰打擾他,男孩就在之前來過的湖邊熬過變化過程。
那滋味不太好,翼膜徹底舒展開的時候,他真的大大松了一口氣。
卻沒想到還沒好好看看自己,就被整個召喚了回來。
看清那頭金發的一瞬間,翼蛇有心chi ren。
不過它實際的舉動還是退避。
除了不想引起轟動,他沒忘記莉莉就在附近——注意到遠處窗邊那頭紅發的一瞬間,他之前好不容易克服的那些自卑的毛病,又一股腦地冒了出來。
他落荒而逃,試圖讓這頭不尋常的怪獸和女巫心目中那個溫順懂事的兒子撇清關系。
德拉科的追趕毀了這一切。
可是回頭看一看小少爺狼狽的模樣,又有誰狠得下心責怪他呢?
他從小受到的教育是自保第一,此時卻竭力穿過那些倒塌的樹木,斷裂墜落的枝干,飛濺的土石,像個傻瓜一樣磕磕絆絆地追趕那條銀白色的蛇尾,嘴里不住叫嚷著“停下、回來、等一等”。
“該死……”小少爺又氣又急,眼看對方就要再次消失,偏偏他自己被一塊石頭絆倒了,“我知道錯了行不行——”
于是巨獸駐足回頭,金黃的虹膜中間瞳孔細的像一條線。
德拉科心一顫,想起對方上次變成這樣的時候,撞塌了天文塔,又活活砸死了一頭蛇怪。
這個時候恐怕調頭逃跑比較好,但是他下軟了腿,只好鼓著眼楮僵在原地。
希爾沒想到這樣都嚇不走他,只好一邊在心里嘆氣,一邊甩甩尾巴,卷起趴在地上仰著腦袋的鉑金男孩。
如果有手的話,他想替這個漂亮的男孩抹去衣服上、頭發上和臉上的泥土和灰塵,給那些大大小小的擦傷和淤青上藥……
他甚至不會讓他留下疤痕,不論他們是剛吵完架,還是冷戰已久。
就算還是苦肉計,那他也認了。
翼蛇張開雙翼將人包裹其中,試圖用這樣的動作代替安撫 。
銀白色的翼膜打開時,他們頭頂已經不再是黑海沿岸美妙的藍天,而是滿天厚重陰雲。
綿密細雨無聲地落在鱗片上,又滑落進泥土中。
灌木從發出的動靜,或許是松鼠,也可能是野獸。
德拉科從沒想過自己會在暑假期間參觀禁林,但是這個尾巴纏在他腰上、把他舉高的這個家伙,總是打亂他的正常日程安排。
而且他沒有理由責怪對方,因為歸根結底是他自己不小心作過了頭。
恐怕他還賠禮道歉,畢竟希爾凡這次不是一般的生氣——都氣變形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