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小魚一路輾轉。
將近三個月的江城生活,讓她已經能夠很好地適應大都市的節奏。她學會了坐地鐵,學會了網上訂車票,學會了掃二維碼支付。
科技,讓生活變得簡單。
她從顧家別墅里逃出來,除了自己背包里的“寶貝”和手機,別的,她什麼也沒帶。那些顧洛寒為她買的漂亮衣服、鞋子、包包,她都留在了客房。
那些,本來就不是她的東西,她從一開始就沒準備要的。她帶走的,只是她從龍虎觀里帶出來的玄學寶典,她瞞著顧洛寒重新購置的一整套新行頭,還有顧洛寒買給她的手機。
手機里有她自己掙得錢,她需要帶走的。雖然這樣操作她就昧了顧洛寒一部手機,可是她想,按照她和李月喬的約定,她住在顧家為顧洛寒除妖一年,她能拿到很大一筆錢,雖說她還沒干滿三個月就跑了,不過按照時間折算一下的話,她只拿了顧家一部手機,應該還可以吧。
天還沒亮,江小魚就把逃跑的計劃在腦子里落實了。
她先是一路跑到了距離顧家別墅最近的地鐵站口,然後一邊用手機訂了一張江城發往龍虎山的車票,一邊等頭一班地鐵。
等地鐵站開放了,她狂掃了地鐵站里的自動售貨機,買了許多的方便面和飲料、零食,這是她逃跑路上的干糧。
江小魚她在顧洛寒發現她逃跑並且迅速做出追捕指令之前,成功地坐上了開往龍虎山的長途汽車。
長途汽車里什麼味道都有,悶的讓人喘不上氣。江小魚捏著鼻子痛苦的忍耐著,並且無比地想念勞斯萊斯車里那瓶車載香水的淡淡香味。
她再一次感慨,果然,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啊。從前她跟著師傅的時候,能坐上長途汽車她都要興奮地翻跟頭了,何時嫌棄過長途汽車里的味道?她連拉了一路稀的牛車都坐過,坐的還是最靠近牛屁股的VVIP位置,她照樣有說有笑能吃能喝。
江小魚在長途汽車上顛簸了七個小時,終于能在距離龍虎山還有四十多公里的小鎮上呼吸到了新鮮空氣。
她在長途汽車站要了開水泡了碗方便面,還奢侈地給自己加了三個火腿腸和一個茶葉蛋,狼吞虎咽地吃完,然後出了長途汽車站,準備轉戰公交車站。
也就是在她上了公交車以後,江小魚發現問題所在了。
這個距離龍虎山四十多公里的小鎮並沒有實行掃碼乘公交,她手機里的錢用不了,身上又沒有帶錢,在一番商量無果之後,江小魚被售票員毫不客氣地趕下了車。
江小魚並不氣餒,她準備找家便利店換點現金。可她逛完了整條街,都沒有找到一家便利店或是超市,只找到幾家煙酒副食店。店老板一听她提出的掃碼轉賬兌換現金的要求,那熱絡的表情立刻消失的無影無蹤,跟看騙子一樣看著她,推推搡搡地把她趕出了店,要是她走的慢了點,就要揚言要報警了。
整個小鎮,都不流行掃碼支付的。江小魚手機里的錢徹底失去了它們作為貨幣購買商品的作用,成為了一串毫無意義的數字。
實在沒辦法了,江小魚只能在小鎮的十字街口出支了個攤,打出祖傳看相手藝的招牌,蹲在牆角處等著生意上門。
可憐她從江城幾百公里遠的地方都回來了,卻在龍虎山腳下的小鎮上寸步難行。
江小魚袖著手在牆根曬太陽,午後的太陽暖烘烘地,曬得她昏昏欲睡。
牆根、太陽、卦攤,還有袖著手的她,此時此刻,江小魚又回到了住進顧家之前的生活。
只不過,從前她貓在牆根跟一群江湖騙子們曬太陽的時候,她的心靈是純潔的,心情是平靜的,從來不覺得她擺攤掙錢有什麼丟臉的。
而現在,她居然產生了濃濃的羞恥感,就好像自己這個樣子,犯了什麼大錯似的。
她甚至想起了顧洛寒。她想著,要是被阿洛看到她現在這個樣子,會不會又把她抓回去打她屁股?會不會逼著她保證,從此以後再也不沾玄學了。他那個人,就是喜歡掌控她的生活方式,偏執又霸道!
轉而一想,她逃了這麼遠,不就是為了遠離顧洛寒嗎?她都離開他了,還去想他知道了會怎麼樣干嘛?
江小魚這樣想著,就伸了伸蹲的有些發麻的腿,順著逐漸西下的太陽移動方向,挪了挪位置,舒舒服服靠著牆根打了個盹。
她在街口等了一個下午,才終于等到了生意上門。
她扒拉著老婆婆干樹皮一樣的手瞅著刀刻一般的掌紋瞅了半天,心想,老婆婆都這麼大歲數了,還來找人看手相問將來的吉凶,有意義嗎?
有意義!
江小魚噓著老婆婆的臉色,把吉祥的話說了一籮筐,哄得老婆婆眉開眼笑,臉都笑成了一朵菊花,才終于從褲兜里掏出了疊的四四方方的藍色手帕,又慢條斯理地打開手帕,從里面抽出了五毛錢遞給她︰“閨女,謝謝你。給,拿著,別客氣。”
江小魚咽了好幾口口水來滋潤她已經干涸的嗓子,瞅著老婆婆手里的五毛錢苦笑。她說︰“奶奶,太少了,最少要五十。”
她想起她給張懷明做一場法事就得了十幾萬,問老婆婆只要五十塊,很良心價了吧?
誰知道老婆婆一副“閨女你逗我玩呢吧”的表情,笑眯眯看著她,又從鞋底抽出一張嶄新的五毛,兩張一起拍到她手里︰“瞧著你嘴甜,喏,多給你一張,快拿著吧,這就不少了。”
說完,也不管江小魚願不願意,轉身就走了,走出了和她老人家年齡極其不相稱的飛快速度。
從小鎮坐公交車到龍虎山腳下要五塊錢,江小魚等了一下午,才賺到了一塊錢,只夠她買瓶水潤潤喉嚨的。
沒辦法,她只好繼續在街口等生意。
一直等到天黑透,她手里總共才拿到四塊錢,離車票錢還差一塊。江小魚心想,要不就先買四塊錢的票,等下車了再想別的辦法吧,說不定她往前走走還能再撿到一塊錢呢?
然而,現實總是很骨感。她步行走到了公交車站,途中並沒有撿到一塊錢,卻等到了地方被告知,往龍虎山方向去的公交車,最後一班已經在一個小時以前開走了。
她今天注定是走不了了。
她不但沒掙夠坐公交車的錢,還得再搭進去一晚上的住宿費,不然,她今天晚上就要在天橋底下過夜了。(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