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女子忽然掩面哭泣起來,很難過,很傷心。
李白略一猶豫,走過去拍了拍她的肩。
河風送來,幾綹發絲飄飛到李白的鼻端,一股清沁的脂粉香,令李白幾乎眩了一眩。
女子也縮了一縮,李白的手便拍了個空,她那潔白如野姜花瓣的臉頰,驀然現出一種令人動心的緋紅。
此刻她也不哭了,徐徐站了起來。
李白深吸一口氣,不去看她,引路而出,找到了那匹動如疾風、靜如磐石的棗騮馬。
那馬兒見主人和一個女子回來,嘶鳴了一聲,在急雨中听來分外蕭索。
李白回頭看去,只見那女子緩緩跟了過來,用手掩住衣衫撕破的地方。
李白淡聲“雨大了,請上馬。”
那女子轉動著淒楚的眸子,看了看馬兒,幽幽道“那你呢”
李白怔了一怔。
他在王者大陸和通天戰場闖蕩慣了,也沒避過什麼嫌,別說男女共騎策縱,就連同榻相對也沒有顧忌。
不過,女子這一問,卻讓李白靦腆了起來。
“我我走路跟去。”
“那怎麼好不好的。”女子幽幽的道。
“不要緊的,我腳快,追得上的。姑娘姑娘,你在附近有沒有居處”
女子搖首,垂頭。
李白心里納悶你單身一個女子,沒有伙伴,又不是住在近處,居然到河邊來采花這可奇了
但是,他內心中又有一種近乎幻想的欲求,雖然連他自己也弄不清楚這到底是什麼,但他此際只希望女子遲一些才走,讓他多見一時半刻,也是好的。
雨下得偏急了一些,棗騮馬舉起前蹄,又鳴了一聲,似乎是催喚它的主人。
“那麼我們先到前面的小鎮住宿,你看好吧”
女子垂下了頭,挺秀的鼻子,勻美得像沾不住一根羽毛。
“那好,走吧。”李白突然興奮起來。
女子忽然低聲說了一句“感謝壯士救命大恩。”
李白覺得,她的聲音就像是雨點敲在野姜花瓣上的音樂,非常動听。
女子又說了一句“我叫小孫。”
李白呆了一呆,畢竟“小孫”不像是這樣一個溫婉女子的名字,但念著的時候,又覺挺像的。他一時不知如何是好,只能微笑道“請,請上馬。”
棗騮馬又亂踏了幾步,嘶鳴了一聲,向他眨了眨眼楮。如果馬是通人性的話,那就是在譏笑他的狼狽失態了。
小孫輕聲道“壯士一起上馬,好麼”
李白期期艾艾的道“這不太好吧,男女授受”話一出口,已然後悔,沒說下去。
小孫輕聲道“我的命是壯士救的,身子也是壯士保的,若壯士不棄,小女子亦不敢作態避嫌”
李白听她這麼一說,豪氣頓生,大聲道“好,且上馬吧”
他伸手一扶,把小孫攙上馬背,然後自己也躍上馬後,雙臂繞過小孫的雙肩,攬轡,呼喝一聲。馬卷四蹄,在雨中疾騁而去。
雨越來越大,把遍山遍野織成一片灰網。
細密的雨聲和急密的蹄聲,醞釀成一種單調而無依的節奏。
路上顛簸,李白感覺到雙臂中的小孫肩膊微顫,便不禁坐得靠近一些,然而幽香襲入鼻端,猶似懷里藏著一株散發著清香的野姜花。
小孫雪白潤勻的耳珠,也感受到男子催馬呼喝時的熱氣。她原本冰凍欲僵的身體,在大雨中,反而變得滾燙起來。
李白策馬控轡,在雨中沖刺著,尋覓一條可行的路,在雨中開道而出,讓她在顛簸顫動中,竟然有一種與之共騎並馳、同舟共濟、共生同死的感覺。
她的血淚,仿佛在雨中燃燒,雨水浸透了兩人的衣衫。在彼此體息相呵暖里,血液都似已流入對方的體內。
因為這種特殊的感覺,小孫情不自禁,把身子依偎在李白的懷里。
所以,等到他們抵達前面的小鎮,下馬投宿時,就像已經相交十數年,先前的羞赧已全不復存了。
這種感覺,真的很奇妙。
不久,李白和小孫在客棧開了兩間房,換掉了濕淋淋的衣衫。
這客店是附設飯菜的,他們覺得,在男的或在女的房間用膳,都似有不便,所以下來飯堂,相視一笑。
李白吩咐店伙用最好的草料喂馬之後,便與小孫叫了幾碟熱騰騰的小菜。因為剛從秋寒的冷雨里浸澈過,所以他們也叫了一瓶烈酒。
店外灰蒙蒙的,就像一張染墨的宣紙,用棉花也吸不干那種濕意。
在小鎮上的幾間店面,幾條橫街,灰樸樸的,像布景版畫一般,在雨檐下串著長長的水鏈,毫無生氣。
店里有一盆炭火,生得很旺,幾個倦乏的旅人圍著炭火搓手取暖。
而李白和小孫的心,卻是暖的。
烈酒不單燒沸了他們體內的血,也把小孫的臉靨兒燙起兩片紅雲。
兩人很少說話,也吃得也很少,漫寂的雨中,馬房偶爾有一兩聲寂寞的馬鳴。
然後,李白和小孫離開了飯桌,回到樓上房間。
他們從不同的房間出來,卻回到同一間房里去。
因為下的是漫漫夜雨,店家挑出來的紅燈籠,桿子擱在窗�里邊,兩盞紅燭映著“食”、“宿”兩個字,模模糊糊,朦朦朧朧,透著陳舊的喜氣。
李白看見小孫雙頰鮮潤多羞的紅潮,禁不住伸手去踫觸它。
雨中的長街上,只有一個跛僧吹著淒涼的洞簫,慢慢走過。
小孫的喘息忽然急促起來,因為難以呼吸而伸長了脖子,那雪白細勻的頸項,讓李白忍不住將唇蓋印上去。
小孫仿佛全身脫了力一般,向後退著,扯倒了蚊帳,喘息著道“不要,不要”
卻又只剩下急促的呼吸,半晌,她才自牙齦迸出了一句話“你你會後悔的。”
此刻的李白已被勾魂奪魄,如雨中的海,狂漲的潮水。
小孫的話,只是讓他微微一怔後悔
他隨即想有什麼好後悔的得到這樣的女子,死也不會後悔
接著,他的思緒全被狂焰吞噬。
當然,他並沒有發覺,小孫在說那句話的時候,抓緊蚊帳的右手,因為太用力,指甲已切入掌心里。
然後,蚊帳塌落下來,輕而柔軟的把兩人覆蓋。
夜醉了,人也醉了。
此時,李白根本分不清楚,這究竟是幻境,還是真實。
如果這是幻境,就讓那種令人熱血沸騰的感覺,來得更猛烈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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