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程靈素點燃了燈籠,淡聲道“走吧”
胡斐和李白對視一眼,不敢多嘴,跟隨在後。
三人回到鐵屋之前,見那鐵匠坐在地下吸煙,程靈素道“王大叔,勞您駕鑿開這條縫”所指之處,正是適才她要鐵匠焊上了的。
那鐵匠也沒有問什麼原由,拿出鐵錘鐵鑿,叮叮當當的鑿了起來,不到一頓飯工夫,就已將焊上的縫鑿開。
程靈素微笑道“開門吧”
鐵匠用鐵錘東打打,西敲敲,再倒轉鐵錘,用錘柄一撬,當的一聲,一塊大鐵板落了下來,露出一個兩米高、一米寬的門來。
這個鐵匠對鐵屋的構造似乎了如指掌,伸手在門邊一拉,便有一座小小的鐵梯伸出,從門上通向內進。
程靈素道“咱們把藍花留在外面。”
“好。”
四人將身上插的那一束藍花,都拋在地下。
程靈素指著鐵屋的門,道“里面的人平時服食血栗慣了,這藍花正是克星,他們抵受不住。”提起燈籠,踏步進內。
胡斐和王鐵匠跟著進去,李白殿後。
李白身上原本還有藍花,但他早已將藍花放進榮耀腕表的倉庫中,所以程靈素聞不到,對屋內的人也不會有什麼傷害。
四人走完鐵梯,是一條狹窄的甬道,轉了兩個彎,來到一個小小廳堂。只見牆上掛著書畫對聯,湘妃竹的桌椅,陳設十分雅致。
胡斐暗暗納悶那姜鐵山形貌粗魯,居處卻是這個樣子,倒像是到了秀才書生的家里。
程靈素毫不停留,一直走向後進。
胡斐和李白跟著她走進一間廚房模樣的屋子,眼前所見,不由得大吃一驚。
只見姜鐵山和薛鵲倒在地下,不知是死是活。
當七心海棠所制蠟燭的輕煙從岩孔中透入之時,胡斐已料到定然有此情景,倒也不以為異,奇怪的是一只大鐵鑊盛滿了熱水,鑊中竟坐著一個青年男子。
這人赤著上身,鑊中水氣不斷噴冒,看來這水雖非沸騰,卻已甚熱,說不定這人已被活活煮死。
胡斐一個箭步搶上前去,待要將那人從鑊中拉起。
“先別動”程靈素走近鑊邊,探了探那人的鼻息,“你到灶下加些柴火”
胡斐向那人再望一眼,認出他便是引了狼群來踐踏花圃之人,只見他雙目緊閉,張大了口,壯健的胸脯微微起伏,果然未死,但顯已暈去,失了知覺,問道“他是小鐵他們的兒子”
程靈素淡淡道“不錯,我師哥師姐想熬出他身上的毒質,但沒有七心海棠的花粉,總是治不好。”
胡斐見灶中火勢微弱,于是加了一根硬柴,生怕水煮得太熱,小鐵抵受不住,不敢多加。
程靈素笑道“多加幾根,煮不熟,煨不爛的。”
胡斐依言,又拿兩條硬柴塞入灶中。
程靈素伸手入鑊,探了探水的冷熱,從懷中摸出一個小小的藥瓶,倒出些黃色粉末,塞在姜鐵山和薛鵲的鼻中。
稍待片刻,兩人先後打了幾個噴嚏,睜眼醒轉,只見程靈素手中拿著一只水瓢,從鑊中挹了一瓢熱水倒去,再從水缸中挹了一瓢冷水加在鑊中。
夫婦倆對望了一眼,初醒時那又驚又怒的神色,立時轉為喜色,知道她既肯出手相救,獨生愛子已是死里逃生。
兩人站起身來,默然不語,心中各是一股說不出的滋味。
愛子明明是中了她的毒手,此刻她卻又來相救,向她道謝是犯不著,但是她若不救,兒子又活不成。
再說,她不過是小師妹,自己兒子的年紀還大過她,哪知師父偏心,傳給她的本領遠勝過自己夫婦,接連受她克制,竟是縛手縛腳,沒半點還手的余地。
程靈素一見水汽略盛,便挹去一瓢熱水,加添一瓢冷水,使姜小鐵身上的毒質逐步熬出。
熬了一會,她忽向王鐵匠道“再不動手,便報不了仇啦”
王鐵匠道“是”在灶邊拾起一段硬柴,夾頭夾腦便向姜鐵山打去。
姜鐵山大怒,喝道“你干什麼”一把抓住硬柴,待要還手。
薛鵲道“鐵山,咱們今日有求于師妹,這幾下也挨不起麼”
姜鐵山一呆,怒道“好”松手放開了硬柴。
王鐵匠一柴打了下去,姜鐵山既不閃避,也不招架,挺著頭讓他猛擊一記。
王鐵匠罵道“你搶老子田地,逼老子給你鑄造鐵屋,還打得老子斷了三根肋骨,在床上躺了半年,狗娘養的,想不到你也有今日”
罵一句,便用硬柴猛擊一下,他打了幾十年鐵,雖然不會武功,但右臂的打擊之力何等剛猛,打得幾下,硬柴便斷了。
姜鐵山始終不還手,咬著牙任他毆擊。
胡斐從那王鐵匠的罵聲听來,知他曾受姜鐵山夫婦極大的欺壓,今日程靈素伸張公道,讓他出了這口惡氣,倒也是大快人心之舉。
王鐵匠打斷了三根硬柴,見姜鐵山滿臉是血,卻咬著牙齒,一聲不哼。
他是個良善之人,覺得氣也出了,雖然當年自己受他父子毆打遠慘于此,但也不為己甚,將硬柴往地下一拋,向程靈素抱拳道“程姑娘,今日你替我出了這口氣,小人難以報答。”
程靈素道“王大叔不必多禮。”
轉頭向薛鵲道“三師姐,你們把田地還給王大叔,沖著小妹的面子,以後也別找他報仇,好不好”
“我們明天就搬走。”薛鵲低沉著嗓子道,“這種人,也不會叫我們念念不忘。”
程靈素道“好,就是這樣。王大叔,你先回去吧,這里沒你的事了。”
王鐵匠滿臉喜色,拾起折在地下的半截硬柴,心道你這惡霸當年打得老子多慘這半截帶血硬柴,老子是要當寶貝一般藏起來的。
他又向程靈素和胡斐行了一禮,轉身出去。
胡斐見到這張樸實淳厚的臉上,充滿著小孩子一般的喜色,也替他高興。
李白跟在王鐵匠的後面,追到門口,叫道“王大叔,我有句話跟你說。”
王鐵匠站定腳步,回頭瞧著他。
李白用左手觸踫他的肩膀,悄悄竊取鍛造技能,輕聲道“王大叔,這姓姜的夫妻,不是好人。你趕緊賣了田地,走得遠遠的,別在這里多耽。他們的手段毒辣得緊。”
王鐵匠一怔,很舍不得這住了幾十年的家鄉,道“他們答應了”
李白冷笑道“這種人說的話,也信得過麼”
王鐵匠恍然大悟,感激的道“對,對我明兒便走”
他收拾了風箱家生,挑在肩頭便走。走出幾步,看了一眼胡斐和程靈素,他突然放開嗓子,唱起情歌來。
“小妹子待情郎,恩情深,你莫負了妹子一段情
你見了她面時,要待她好
你不見她面時,天天要十七八遍掛在心”
他的嗓子有些嘶啞,但靜夜中听著這首情歌,自有一股蕩人心魄的纏綿味道。
李白覺得這首情歌很好听,就記住了,日後可以拿來唱給妹子听。
此時,胡斐也走了過來,站在門口,听得歌聲漸漸遠去,隱沒不聞,這才回到廚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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