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是一片陽光明媚,姜暖所在的房間里卻還像黑夜一樣,姜暖躺在床上,醒過來打開旁邊的手機,才知道自己居然一覺睡到了中午。
這是以前從來沒有過的事,姜暖已經很久沒有睡過一個好覺了,也許是因為在許野身邊,她才會這麼安心吧。
即使知道那個人不屬于你,愛的也不是你,而且你曾經被這個人無情地傷害過,可是你,就是依然永遠篤定地相信這個人,無條件的信賴他。
姜暖在黑暗中只看得到手機屏幕上的光,這是許野特別為她訂做的窗簾,因為知道她害怕光。
姜暖瘦弱的雙手撐在背後,把自己支撐著坐了起來,手機屏幕已經暗了下去,在這一片漆黑里,姜暖沒有開燈。
她想起來,當她還是姜涼的時候,她總是每天睡到中午,在自己母親和保姆阿姨一遍又一遍的敲門聲中,姜暖才肯起床吃午飯。
那是恃寵而驕的習慣使然,那時候的姜暖天真無邪,出生的優渥為她省去了大部分人一生中的大多數需要考慮的煩惱,她確實只需要吃了睡睡了吃。
姜暖那時候每次起床的時候,都能看到早已經穿戴整潔的姜寒,姜寒要麼在畫畫,要麼在琴房彈琴。
那時的姜暖總是很費解,她也問過姜寒為什麼要起那麼早,做一些本可以不做的事,姜寒總說自己習慣了早起,躺在床上太容易虛度光陰。
那時候的姜暖當然不會懂什麼虛度光陰會讓人覺得不安,她反倒是覺得這光陰的虛度,讓她覺得特別舒服。
可是姜寒去世後,姜暖就懂了那種永遠睡不著的感覺,她再也沒能睡過一個安心的好覺。
姜暖摸了摸自己的臉,她的牙齒已經不痛了,可是昨晚因為牙疼而腫起來的腮幫子並沒有消腫,姜暖想,很多事都是這樣吧,明明事情已經過了,可是留下的傷害卻還留有余味。
最終姜暖邁開步子,下床拉開了窗簾,陽光突然照到她臉上的時候,姜暖下意識地眯了下眼楮,適應了光線後,再睜開眼看著玻璃里倒影的自己,姜暖覺得有些過于蒼白。
她已經很久沒有認真地照過一次鏡子了,因為她不敢直視自己的眼楮,姜暖听人說過,透過眼楮是可以看到一個人的靈魂的,姜暖不願意看到自己的靈魂,她害怕自己是發自內心的卑劣。
姜暖看著玻璃里的自己,居然有一種恍然隔世的感覺,當她還是個小女孩的時候,她是很愛臭美的,從小就會讓母親給她扎各種各樣的頭發,用各種好看的發卡和發帶。
那時的姜暖,走在人群中,永遠是最驕傲的昂起頭的那一個,相比較姜寒一貫的清淡的風格,姜暖就像個花枝招展的花蝴蝶。
看著玻璃里頭發亂糟糟的,穿著跟自己身材不符合的夏影的睡袍的,臉上毫無血色的自己,姜暖有些記不清以前那個趾高氣昂的自己了,她甚至覺得,那段人生,陌生到好像根本就不屬于她。
她就應該永遠是現在這樣的狀態,就像陰溝里的老鼠一樣惹人討厭,沒有人愛她,她也不愛任何人,孑然一身的假灑脫。
姜暖沒有在窗邊逗留太久,回味往事對別人來說也許是種樂趣,可是對姜暖來說,只是把痛苦加深一層又一層而已。
姜暖打開門,準備去洗手間洗漱,卻看到原本應該不在家里的許野還安靜地坐在二樓客廳的沙發上。
姜暖嚇了一跳,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卻被許野納入眼底,這樣的小動作,讓許野以為姜暖是厭惡自己,心里突然變得很煩躁。
“起來了?”許野從沙發上站起來,朝姜暖走過去。
姜暖點點頭,然後就側身往洗手間走過去。
姜暖在洗手台刷牙,許野靠著洗手間的門,打量著姜暖,姜暖渾身都不自在。
“牙齒還疼嗎?”許野沉著臉問姜暖。
姜暖手里擠牙膏的動作一頓,然後不動聲色地轉了過去,“不疼了。”
許野深深地看了一眼姜暖,然後轉過身出了洗手間,順手輕輕地幫姜暖帶上了洗手間的門。
許野重新坐到沙發上,看著茶幾上的一大袋藥出了神。
今天是夏影的生日,往常的這一天,許野會早早地去公司,處理好公司的事情,然後去給夏影準備禮物,去酒店安排一下。
可是今天的許野,坐在辦公室里,腦子里都是姜暖前一天晚上牙疼得腫起來,光著腳丫在廚房里找鹽的樣子。
那時候許野就站在姜暖身後,他在黑暗里看著那個小小的瘦弱的身影,光著腳在地板上走著。
姜暖沒有發出任何聲音,許野借著昏暗的光線看著她,如果不是因為許野清楚她是姜暖,許野覺得自己,或者任何一個人,都會覺得那樣的姜暖,像極了一個女鬼。
許野還記得姜暖原來一直性格比較野,跟個假小子一樣,為了圖方便,她總是只留齊肩的中長發,她說好洗,也方便打理。
現在的姜暖,留著齊腰的長發,不知道是因為她沒有認真打理,還是因為營養不良,姜暖的頭發很干枯,一點都不像姜寒和夏影那樣精心打理過後的柔順和光滑。
許野一上午都沒有看進去一份文件,最後他離開了辦公室,去了藥店給姜暖買了一堆治牙疼的藥,然後就回來坐在沙發上等姜暖起床。
這一等就等到了中午,剛才助理還打了幾個電話過來,說他到時候該去顧家和沈家的聯姻現場了,許野也只說再等一等,他想等姜暖醒過來。
可是姜暖看到他時候下意識後退的動作和臉上不自然的神色,都讓許野覺得心里不舒服,于是有些話就說不出口了。
姜暖洗漱完畢後,發現許野還沒有走,站在洗手間門口,她不知道該去客廳還是自己的房間,站在那里愣了一會兒才默默地走向許野。
“你今天不是有事嗎?”姜暖坐在沙發的另一頭,跟許野中間隔著安全的距離。
“嗯,等下就出去,給你買了點藥。”
許野用不咸不淡的語氣說著,狹長的眼楮瞥了一眼茶幾上的袋子,姜暖看著許野放在茶幾上的一大袋子藥,心里像有根羽毛輕輕劃過。
原來他是為了自己牙疼的事,才耽誤了去陪女朋友的時間,因為清楚許野是在關心自己,姜暖的心里有些感動,可是臉上的表情還是淡淡的。
“謝謝你。”姜暖語氣終于變得柔軟了一點,終于不再那麼生硬。
許野沒有回姜暖的話,看了眼手表,快到時間了,他要趕去帝豪酒店參加那場轟動了Y市的訂婚典禮了。
許野其實向來不喜歡這樣的熱鬧,各色各樣的人,觥籌交錯之間的你來我往反倒讓他覺得厭倦。
只是這是顧家跟沈家聯姻,他家老爺子一大早就打過電話來叮囑他一定要準時過去,生意場上沒有長久的朋友,但有長遠的互利共贏的利益關系。
許野家是家族企業,比顧氏跟沈家的根基更強大,更盤枝錯節,許家的產業涉及各行各業,在國內國外都有巨大的知名度。
顧家跟沈家都算得上後起之秀,許家本來無需攀附,但是許野的爺爺是個很講情義的人,顧沈兩家的請柬都是第一個就送到了他手里,這份看重,讓許老爺子十分受用。
于是就叮囑許野一定要備上厚禮準時去參加婚禮,不能落人口舌。
“我還有事,就先走了,保姆等下就過來,她會給你做午飯。”
許野邊說邊站起身拿起旁邊的大衣準備下樓,姜暖的思緒停留在他那句保姆等下就過來上。
許野平時在家的時間少,而且夏影一般都陪在他身邊,加上許野喜歡安靜,所以家里一直沒請保姆,有空的時候,許野都是自己下廚,一般都是在公司吃。
許野家里一直沒有保姆,姜暖以前在S市的時候就知道,許野都是自己照顧自己,可是他居然為了她,請了保姆。
姜暖不知道許野是什麼意思,她並沒有打算在許野家里常住,但是她也沒有開口問許野緣由。
許野走到樓梯口,準備邁出步子的時候,突然轉過身,看著姜暖,眼神里的情緒晦暗不明,“晚上早點回家。”
姜暖沒有說話也沒有點頭,只是抿了抿嘴唇,許野沒有再說話,徑直走了下樓,然後驅車揚長而去。
那邊的沈青坐在椅子上平復了心情,也听完了沈先勇痛心疾首的給她講述的關于沈璃失蹤的實情,她看了眼站在一旁,臉上只有幸災樂禍表情的方琦沈凌母女,心里有些憤怒。
沈青了解自己孫女沈璃的性子,知道她的失蹤必定蹊蹺,因為她孫女懂事,不可能故意玩失蹤這麼久不跟家里聯系。
但是沈青想不通,沈璃這樣一個長期在國外生活,跟國內人交流甚少的幾乎透明的沈家大小姐,為什麼會被歹徒盯上。
她決定自己去尋找沈璃,這種時候,她不相信自己的兒子,更不相信方琦跟沈凌兩個她眼里的外人。
“我要自己去找我的孫女。”沈青說著站起了身。(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