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李听到姜暖突然的哭聲，猛地一腳剎車踩了下去，將車停在了路邊。
看著姜暖嚎啕大哭的樣子，小李一頭霧水，女孩子的心思真是讓人摸不著頭腦，剛才還好好的突然就哭了。
小李慶幸還好這大半夜的路上沒人，要是被陌生人看見了，說不定他就被打上了猥褻女生的罪名，跳進黃河都洗不清了。
小李不知道應該怎麼去安慰突然情緒失控的姜暖，他壓根就沒有開口，一是他不知道該說什麼比較恰當，二是姜暖的哭聲可以說是劃破天際的震耳欲聾了，小李覺得自己說什麼她也听不到，所以就只是在一旁看著她哭，然後默默地遞著衛生紙。
很多東西人們平時都不願意去想起和提起，大家都十分默契地保持著緘口不言，那些回憶，就像是被一道閘門封印在了腦海里。
大家都可以裝作無事發生過一樣繼續好好生活，可是一旦有某個契機打開了這道閘門，那些往事便會像洪水猛獸一樣向你撲過來，你所有刻意隱瞞的情緒都會在這一刻席卷而來，你無處遁形，只能祈禱自己能挨過這一場凌遲。
姜暖停不下來眼淚，她克制太久了，終于有一個她認為算安全的空間，她需要釋放，她很感激小李沒有手足無措地對她問東問西，因為她根本沒有多余的心情在發泄的時候去回答別人的疑問。
姜暖知道這幾年的放飛自我已經讓自己大變模樣，原來很多人都夸她長得漂亮，如果說姜暖有什麼能跟她姐姐姜寒媲美的就只有長相了。
她們兩個雖然有些近十歲的年齡差距，但長相的相似度極高，有些不了解這兩姐妹的人客觀公正地評價，都覺得姜暖比姜寒好看一點，因為她的眼楮更有神，笑起來也更加明媚。
可是自從姜寒去世後，姜暖就再也沒有好好保養和打扮過自己，甚至連最基礎的眉毛她都懶得修整，任由它們自由生長，更別提皮膚了。
所以姜暖知道現在的自己連好看都算不上，何況是這個完全不顧形象大哭的樣子，她覺得自己都看不下去自己的這幅樣子，可是小李沒有一絲嫌棄的樣子，耐心地沉默著給她遞著紙巾。
姜暖把臉埋進小李頸窩的時候，小李也只是身形稍微有些僵硬了一下，並沒有推開這個毫無美感可言的女生，他甚至還用手輕輕地拍打著姜暖的背。
小李感受著從脖頸處透過毛衣高領傳來的濕潤又溫熱的眼淚的感覺，眼神溫柔地看著車前方的路燈，依舊是沒有說話，姜暖的嚎啕已經變成了小聲的嗚咽。
過了很久姜暖的情緒才慢慢的平靜下來，她把自己的腦袋從小李的脖頸處挪開，用手背擦掉了自己臉上殘留的半干的淚水，端正了自己的坐姿。
小李輕輕地挪了挪自己已經有些發麻的手臂，還在猶豫怎麼開口跟姜暖說話的時候，姜暖有些沙啞的“謝謝你”就傳進了他的耳朵。
“沒關系，人都有自己的傷心事，發泄出來就會輕松一點，像你這樣挺好的。”
小李覺得一個十幾歲的小姑娘，能有多苦大仇深的傷心事呢，應該無非就是學校里暗戀的男同學喜歡上了別的女孩子，要麼就是老師期末讓這個調皮搗亂的學生拿了五十九分，或者就是叛逆期跟家里鬧了矛盾被父母揍了一頓。
這樣雞毛蒜皮的小事堆積起來也有可能是讓這種荷爾蒙分泌過多的青春期少女突然發狂的原因，小李是這樣覺得的。
姜暖面無表情地搖搖頭，反正已經被小李看穿了，她也就懶得微笑了，“不是的，不是所有的事哭過之後都會變得輕松的，有些事想起來一次就會多愧疚一分，負罪感是會陪伴一個做錯事的人一輩子的。”
小李皺著眉頭看了一眼姜暖，他腦海里回憶起他和姜暖一般年紀的時候，那時候他也有負罪感，他覺得姜暖說的沒錯，這種負罪感是會陪伴人一生的，哪怕他並不是罪魁禍首。
在這之前，小李一直都在刻意不去打探姜暖的過去，覺得她神秘也只是想與自己無關的事不該多操心，可是這一刻，他很想知道姜暖口里所謂的負罪感是指什麼，能讓她嚎啕大哭的又是什麼。
可是小李不知道該怎麼開口問，他也怕自己問了會撕裂姜暖的舊傷疤，所以現在他躊躇了一會兒還是沒有開口。
姜暖倒是在他之前說了話︰“大叔，給我根煙吧。”
小李蹙眉，放在方向盤上骨節分明的手沒有動，姜暖湊過來，自己拿了小李面前的煙和打火機，然後說︰“不白抽，我拿故事跟你換。”
然後在車內狹小封閉的空間內，姜暖熟稔地吞雲吐霧和空洞的眼神，讓小李想到了香港某喜歡戴墨鏡的大導演的文藝電影。
香煙和性感的女人是舊香江文藝片里必不可少的成分，眯著眼楮抽著煙，眼神空洞沒有焦點講故事的女人最性感迷人，舉手投足一顰一笑之間都是萬種風情。
此刻的姜暖，在昏暗的路燈下，臉上並沒有一個青春少女該有的朝氣，臉色頹唐又無所謂，她此刻算不上風情萬種，也有著致命的性感了。
在這樣曖昧又文藝的時間空間里，小李听完了姜暖用平淡無奇的聲音講了一個支離破碎又跌宕起伏的故事，整個過程姜暖表現得很平靜，就像故事里的人不是她，她只是個講故事的身外人而已。
姜暖沒有辜負這樣神秘的開頭，這樣的故事，如果是小李听別人道听途說地講起，他肯定覺得有大半的水分在里面，可是姜暖作為當事人對他講出了這個他曾經有耳聞的故事。
小李知道，生活比電視跌宕多了，小李相信姜暖的話，他只是沒有想到，當年媒體相繼口誅筆伐的那個“惡人”居然是眼前這個嬌弱的女孩子。
姜暖的這個故事雖然當時不是發生在Y市，媒體的報道不到兩個小時就被全部撤下，這件事還是在當時引起了不小的轟動，小李作為顧傲軒的助理，當時也听到了不少傳聞，甚至他還去參加過姜寒的葬禮。
畢竟是身外事，小李當時也沒有放在心上，只是網上關于這個姜家二小姐的所有消息全部被封殺，連照片都找不到一張，還是讓當時的小李有些吃驚，後來就慢慢淡忘了這些別人的家事。
直到姜暖說明了自己的身份，小李才想起來這件事，眼前姜暖的臉和記憶力打過幾次照面的姜寒重疊，小李才驚訝地發現，她們兩姐妹長得幾乎一樣。（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