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寂靜蕭條，遠處的樹林瘋狂地搖曳著，無緣無故地刮起了一陣大風，肆意席卷著地上的風沙，攪得天地間一片昏黃暗淡。
夜凌晨上前扶住蕭姍，看到獨孤燦已經退兵，便回頭命令軍隊撤離。
“我們回去吧。”他輕聲對蕭姍說道。
蕭姍看了一眼沒了聲息的獨孤軒，閉了眼緩了心里亂撞的逆流，半晌，才點了點頭。
十一手中牽了一匹馬，走到蕭姍面前。
“屬下參見王妃。”
蕭姍垂眸，失落道︰“我哪還是什麼王妃？”
“你當然是，永遠都是。”夜凌晨接過話來。
他邊說著，邊將蕭姍扶上馬背，“這是你的小紅馬，它也想你了。”
蕭姍愣了愣，伸手摸了摸它的毛發，面色中有些驚詫。
“是沈照藍騎過來的，一路上，還挺不老實的。”
蕭姍轉頭看向夜凌晨，說道︰“晨晨，照藍……照藍他還在獨孤燦手中，他右腿受了傷，被獨孤燦藏在洛城一座府邸里，你記得一定要將他救出來。”
夜凌晨點了點頭，“放心吧，我即刻派人去尋他。”
蕭姍這才安下心來，極其疲憊地舒了口氣。
夜凌晨翻身上了馬，走在她略微靠前一點的地方，蕭姍看著他的側影，目光一直舍不得離開。
整個軍隊開始往軍營中返回，狂風還在耳邊吹著，進了樹林，滿林的樹葉簌簌作響。
剎那間，周圍一片騷動，竟從路旁跳出很多漆黑的人影。
那些人穿著接破破爛爛，衣不蔽體，有的還受了傷，傷口沒有及時處理，就那樣敞著待著，看來是逃難的難民。
“大家听著，馬上的那個女人，就是害我們流離失所，痛失親友的妖女，我們一起沖上去，殺了她！”為首的一人手拿長棍，憤憤喊道。
一瞬間，有大批的難民涌了上來，攔住了前方的道路，手里拿著石子轉頭，朝著蕭姍狠狠地砸過來。
“殺了她！”
“殺了她！”
“殺了她！”
剎那間，叫喊聲通罵聲氣勢洶洶，此起彼伏。
額頭上忽的一痛，蕭姍覺得頭被砸的暈暈的，立刻有溫熱的血液順著臉頰流下來。
“大膽！你們是什麼人！”夜凌晨憤怒地朝那群人怒吼。
夜凌晨一下飛身跳到蕭姍馬上，用整個身子將她護主，大大小小的轉頭砸在他的背上，但他感受到的，只有懷中那弱小的身體，她在不停地顫抖。
“別害怕……別害怕……我在這里……”夜凌晨將蕭姍緊緊摟在懷里，頭靠向她的耳邊，低低安慰道。
身側立刻有將士拔出刀劍，排成一排，上前將那群難民攔住。
“哪里來的刁民，沒看到寧王殿下的旌旗嗎，還不退下！”
那群難民似乎是被逼急了，面對著鋒利的刀劍也絲毫沒有退卻之意。
不知誰喊了一句，“反正左右都是死，不如死前為我們的親人報仇！”
“妖女！禍水！殺了她！”
“她害了我們大家！”
一句接著一句。
罵聲還在耳邊回響，蕭姍覺得腦子里似乎有一千只蜜蜂在嗡嗡亂叫，整個頭都要炸裂開來，她拼命地捂住耳朵，可是那些叫罵聲還是像洪水一樣，從縫隙處灌進腦子。
蕭姍只是緊緊閉著眼，沒有尖叫，也沒有哭。
夜凌晨憤怒焦急之下，雙手替她捂著耳朵，轉身大聲喊道︰“你們誤會了，她和你們一樣，都是被別人陷害的受害者，大家不要沒搞清事情就胡亂傷人！”
“別騙我們了，寧王又怎麼樣，你們這些高高在上之人，從來都沒有把我們的性命當回事兒過，從來都是自己的利益為重，我們這些黎民百姓，只能無辜受害，讓你們肆意踐踏，有苦說不出！”
這些刁民擺明了是來挑事兒的，夜凌晨覺得，此刻和他們講再多的道理，他們都不會听得進去。
無奈之下，他招呼了十一，沉聲道︰“攔住他們，把我們的軍糧拿出一部分來，分給這些災民，我帶姍兒先回去，你留下來安撫，最好將事情解釋清楚。”
十一拱手點了點頭，“殿下放心。”
說完轉過身，朝著人群方向走了幾步，大聲喊道︰“大家听我說，事情真的不是你想象的那樣，你們跟我過來，我自會給你們解釋清楚，還有，我們車上有些糧食，可以分給大家，但前提是你們要不吵不鬧，好好听從安排。”
這些難民都餓的許久沒有吃飯，一听到有了糧食可以分，立刻安靜下來。
他們都是可憐之人，百受戰亂之苦，只是被生活逼到了絕路才這樣做的，不然，就是給他們一萬個膽子，也不敢在官兵面前公然鬧事。
夜凌晨見此，總算放心下來，忙帶著蕭姍往回走。
待回到營帳，周圍總算是安靜了下來。
夜凌晨扶著蕭姍進到營帳內，將一支燭火點上，賬內立刻亮了起來。
昏黃的燭光映著夜凌晨稜角分明的面孔，有那麼一瞬間，蕭姍覺得心中有些恍惚，仿佛又回到了過去。
若是這一切都沒有發生，該多好。
那樣，她又可以在他身邊，有恃無恐地撒嬌胡鬧，肆意妄為。
夜凌晨給蕭姍倒了杯茶，遞到她手上，看她一副驚魂未定的樣子，忍不住輕聲安慰道︰“姍兒，現在沒有人了，剛剛那些都只是一群無知愚鈍的刁民，你不用在乎他們怎麼說你。”
這種場景真的好像是在夢里，這樣的輕聲軟語，她好久都沒有听到過了，蕭姍心里莫名產生一股踏實的感覺，驀地，又徒生出一種淒涼，一種不安。
這樣的安穩，總是感覺持續不了多久，未來不知還要徒生多少變故，還有多少人會無辜而死。
一切的美好，都是稍縱即逝的。
就像是掌中的沙子，她越是用力去抓，就越是從手縫中漏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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