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時,寧王府的慶和殿,夜凌晨剛剛點上一壇香爐,閉目養神,徐徐白煙從銀胎紫琺瑯嵌藍寶石香爐中冒出來,桌案前整齊擺放著一張宣紙,宣紙上還有幾道明顯的折痕。
今早他派了護衛十三一直跟著蕭姍,一是保護她的安全,二是有什麼動靜也可以及時前來稟報。
關于那個女子,他還是猜不透。前後的反差讓他不得不懷疑蕭姍的目的,上次她與梁王在湖邊的對話,也證明了他們兩人之間還是有聯系的,所以他故意向蕭姍透露知夏的消息,以此來試探她是否會給梁王或者其他人通風報信。
就在半個時辰前,十三回來了,手中拿了張信紙。
他眉頭一皺,輕哼一聲,啪一下甩開信紙,瞬間愣了愣,令他萬萬沒想到的是,那紙上並沒有什麼有用的消息,全是些亂七八糟的。
最明顯的當屬最中間那只小貓,挺著胸脯,翹著尾巴,仿佛在斜著眼楮看他,頗有些傲嬌。
倒是十分形象生動,他嘆道。
在紙上右下角,還寫了一行漂亮的蠅頭小楷,那幾個字他剛好認得,因為恰好是昨日蕭姍教他寫的——“夜凌晨小傻瓜”。
他一時沒忍住,笑了出來,搞得一旁的十三一頭霧水。
明明是被那小丫頭整了,卻不覺得生氣,反倒覺得很是好笑,心里也舒服了很多。
“殿下,那信——”十三弱弱地問了句。
夜凌晨朝他擺了擺手,道︰“沒事了,下去吧。”
“是。”十三微微頷首,退下。
房間里只剩他一人,他又看了會兒那潔白宣紙上柔美的線條,心里輕笑了一聲,隨意扔到一旁,開始閉目養神起來,不過一會兒,卻是仿佛听到屋外有人在哭喊,緊接著是十一匆匆進來的腳步。
“外面是誰?”夜凌晨抬眼,問道。
“殿下,是流甦,”十一答道,“她說,說——”他頓了頓,“說王妃失蹤了!”
“什麼?!”夜凌晨拍案而起,復又坐下,沉聲道,“讓她進來!”
只見流甦滿頭大汗,氣喘吁吁,一進來就“撲通”跪在了地上,哭喊道︰“殿下,您快去找找小姐吧,小姐她不見了,她失蹤了!”
“發生了什麼事?”夜凌晨心頭一驚,仿佛被什麼東西扎了一下,心里升出一種不祥的預感,卻努力壓制著心頭的不安,保持平靜道。
“都怪我……沒有看好小姐……”流甦邊哭便把剛剛在錦繡莊的事情大概說了一遍。
夜凌晨听過,感到緊緊握著的手心出了一手的汗水,心頭一團怒火,何等賊人居然打起他寧王府里人的主意了!他一把拿起身旁的劍,叫上十一,便沖了出去。
“十一!我有事隨我出去一趟,其他人不要跟著!”又轉頭叮囑流甦,“此事可能關乎王妃名譽,務必不要告訴任何人!”
流甦含著淚,重重點了點頭,手中的裙帶被揉搓成一團,緊緊等著夜凌晨離開的方向,心里祈禱著寧王可千萬要把小姐平安帶回來。
四周一片漆黑。
蕭姍醒來的時候,漸漸意識到自己是應該是被裝進了一個大箱子里,她下意識摸了摸後腦勺,陣痛還會時不時傳來。
剛剛發生的事,她隱約還能記起個八九不離十。
她定是在那個叫錦繡莊的綢緞鋪子,被那伙人騙了,店鋪的老掌櫃以定做衣裳為理由騙她到了里屋,剛一進去,她就被人一棒子打暈了,再次醒來,就被人裝進了這黑箱子里,任是她怎麼推都推不開。
索性安靜了下來,定是從外面上了鎖,她心道,不如省些力氣。
想來這箱子應該是那鋪子用來運綢緞的,沒想到那老掌櫃看起來慈眉善目,心竟是如此之黑。
也不知道她會被送到哪里去。
她突然有些想回到寧王府,她一個異鄉人,到了這里本就是無家可歸,寧王府雖說有諸多不適,還有人懷揣敵意,但終究是給了她一個安身之處。
只能听天由命了吧,她閉了眼,心里有些忐忑。
不一會兒,她感到自己停了下來,被重重放在地上,她被撞得頭發暈,卻是大氣都不敢出,更是不敢叫疼。
外面有一男一女在對話,她將耳朵貼上去,像是在討價還價。
幾聲略有粗魯的乒乓響後,有光射了進來。
因為長時間處于黑暗中,蕭姍下意識躲避,轉頭使勁兒閉著眼。
一個中年女人的聲音傳入耳中,“呦,這次這個,還倒還真不錯!”
“沒騙你吧,張媽媽,這怎麼說也值一百兩銀子了,給你要八十兩,也是看在您的面子上,畢竟以後我們的交易只會多不會少。”
蕭姍心道,難道老娘只值八十兩銀子?我呸!她悄悄睜開眼,見說話南男人膀大腰圓,生的一臉絡腮胡……
此時她雙手都被綁著,勒的厲害,倒也十分乖巧,所以也沒反抗,只是便觀察便靜靜等著兩人交易的結束,她感覺她的手再不被解開,就要斷了。
張媽媽卻猶豫起來,“這……不會是什麼大戶人家的女子吧?”
“張媽媽您就放寬了心吧,您只是出錢,什麼都不用知道,凡是不都我們擔著呢嗎,放心,這姑娘身上沒什麼配飾,估計就是普通人家的女兒,養的嬌慣些。”
張媽媽想了想,覺得有道理,索性答應了下來。
蕭姍背對著他們,悄悄打量著四周,屋子里四面的裝飾十分簡陋,窗戶很少,很高,不能逃跑,只有微弱的光線射進來,還能看到空氣中漂著的細小的塵埃,除了在場幾個人說話的聲音,幾乎听不到外面有什麼聲響。
跑是跑不出去了,只能見機行事吧。
若是她不服從管教,可是有的苦頭吃了。
此時的情景已經很清楚了,她知道,她被人賣到了妓院,這張媽媽和絡腮胡的交易,應該也不是一次兩次了,人的心,有時當真是黑的你想象不到。這屋子應該是最隱蔽的一間,不知有多少見不得人的交易曾在這里一幕幕上演過,多少妙齡少女在此處葬送了一生,想到這里,不禁心里升出一陣寒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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